枢夜伤势不轻,在客栈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了七八分。
那段时日,小七白天陪他在客栈说话,入夜便匆忙离去。
时间长了,他生出好奇心,问她去了哪里。
她想了想,就将希罗教被破后,她作为少主的贴身侍女,带着少主躲藏起来的事情告诉了他。
彼时,枢夜正同小七坐在二楼雅间的一张花木方桌上嗑瓜子。
他换回了白衣,听她说完,指着楼下大堂中零星分布的几个黑衣刀客:“你知道那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吗?”
她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漫不经心地点头。
一年前,四大家族开出万两黄金,悬赏生擒希罗教少主之人。这件事引得无数高手跃跃欲试。如今,希罗山崖上的祭台早已设好,就等着目标落网了。
“既然如此,你还敢告诉我这些?”他挑挑眉:“难道你忘了我也是个杀手?你就不怕哪天我尾随你,捉了你的少主,换钱喝花酒去?”
小七翻个白眼,瞧着楼下一个个不入流的刀客:“就凭他们,想要捉我们少主,下辈子吧。”
此话不假。
传闻,希罗教少主不仅能以身养蛊,更能如神仙般幻化成千万姿态,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从未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以至于悬赏令发了一年之久,其间捉了无数人,竟无一人是真正的希罗教少主。
“至于……”小七抬起头,正对上他一双水润的桃花眼。“我相信你!”
不待他说什么,她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推开窗户。
正值初春,街市熙攘。她舒展胳膊,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阳光洒在她眼睛里,她咯咯一笑:“杀手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他没有答应她。
实际上,他此次受伤,便是因为任务暴露而遭到目标人家的追杀。眼下风头未过,实在不易抛头露面。
她却不以为意,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薄皮子。
她让他把眼睛闭上。他一脸狐疑,等再睁开眼时,却发觉她手中多出了一面铜镜,而铜镜中映出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他摸摸耳根,没有丝毫衔接的痕迹,有一瞬间,甚至连他自己都相信这就是他本来的面容了。
她告诉他这是希罗教秘传的易容术,除了易容者本人,无人能够破解。
她得意极了,挽了他的胳膊,嘻嘻笑:“这下没有人能认出你了。”
那天,他们什么也没做,就找了个温暖的墙角晒太阳。他枕着手臂,半倚在城楼下,像个真正的纨绔子弟。
小七坐在一旁,侧目看他:“杀手哥哥,上次你的故事只讲了一半,那么后来你又是怎么进了星宿阁,成了杀手呢?”
听到星宿阁的名字,他明显顿了一下,而后薅了根草含在嘴里,望着湖蓝色的天空,久久没有说话。
她第一次从枢夜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痛苦、悲伤、无奈。
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是星宿阁排得上名字的杀手啊!鬼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多少绝望和血腥,才能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爷变成一个收银买命的杀手。
没有任务时,他爱穿白衣,喜欢扮成纨绔公子的模样,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掩饰罢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热血,脱口而出:“杀手哥哥,不如你别回去了,我们两人一起去过最简单的日子吧。”
他愣了愣,执剑的手轻抚她滚烫的面颊,终是摇摇头,笑了笑:“你该知道,有些路一旦踏出了第一步,便再无路可退。”
曾经,他也对她说过相似的话,她不也拒绝了吗?
她点点头,眯起眼,微微一笑。
嗯,这个道理,她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