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同白衣公子上元节一别,再见已是三年后。
这一年,希罗教倒行逆施,教主明里暗里抓了许多武艺高强的江湖子弟炼蛊,引得武林四大家族联手围攻希罗教。
双方交战中,教主为掩护少主脱身,寡不敌众,力竭而亡。
希罗教树倒猢狲散,而四大家族一为祭奠亡者,二又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便贴出告示,重金悬赏生擒希罗教少主之人。
彼时,夜深人静。
小七怀里抱着几个热腾腾的馒头,走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上前一探。
巷子深处,身着夜行衣的男子靠墙躺着。
借着月光,她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那不是日思夜想的纨绔公子,又是谁?
还来不及欢喜雀跃,便听到他痛苦的呻吟声。
她心下一颤,正要上前查探他的伤势,只见寒光一闪,三尺长剑已架上她的脖子。
四目交接,仍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却褪去了昔日风流,被凛冽的杀意代替。
“是你……”他认出了她的味道。勉强扯出个笑容后,那逼近她喉咙的长剑“哐当”落地,紧接着他也顺势昏倒在她怀里。
她救了他,将他安顿在一家偏僻的客栈,守在床边,等他醒来。
大概三四个时辰后,他睁开了眼,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救我,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开什么玩笑!”她瞧着他再度恢复的那股子纨绔劲儿,红着脸叉腰:“你上次帮了我,我只不过想还你个人情罢了。”
“哈,是吗?”他随即又敛了笑意,叹息道:“你若知道了我的身份,这人情怕是就不敢还了。”
“那可未必哦,枢夜公子。”一语出,他微微惊讶。她却抱臂在胸,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
他怎么会知道,烟花夜一别后,她翻遍了希罗教现存的所有世家资料,却怎么也找不到“天阙第一纨绔”这么个人。若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从一册武林卷宗中看见他的画像,她大概不会那么早知道,这个爱扮成风流子弟的纨绔公子竟然会是星宿阁中排名前七的杀手——枢夜。
他不解地问:“那你还救我?”
她既然知晓了他的身份,就该明白他手上沾了多少血,有多少仇家,救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然而,她却丝毫不怕,拍着胸脯道:“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若有仇家上门复仇,我帮你杀敌便是;若你死了,我帮你收尸便是,有什么好怕的?”
枢夜怔怔瞧着她,许久才回过神儿来:“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他说,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才十多岁,还是一名富家少爷,因出手阔绰,身边总少不了几个喜欢溜须拍马屁的狐朋狗友。他们年纪相仿,嘴上称兄道弟。他听着开心,经常请他们到酒楼吃喝。
有一次,他们从酒楼出来,遇见了一个乞丐。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虽衣衫破旧,脸蛋却十分清秀。
她应是饿坏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不住朝他磕头:“有钱人哥哥,赏口饭吧……”
他本想踢开她,却又玩心大起,挥挥手招呼小伙伴去对面买了一个馒头,抹上通红的辣椒油,递到她手中。
然后,他找了个暖和的墙角,一边跷着二郎腿,一边望着不远处辣得直伸舌头的小姑娘哈哈大笑。
本以为与她萍水相逢,却不想还会再见。
两个月后,他父亲因生意往来要去趟京城,他和伙伴们从未去过那么繁华的地方,就想跟去玩玩。
父亲拗不过他,便答应带上他和他的三个小伙伴一起上京。
岂料,一行人刚出城门就遇上了劫匪。
劫匪杀了父亲,又将刀指向他。他吓坏了,慌忙朝小伙伴们呼救,可身后马车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利刃高举,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却又出乎意料地听到一声稚嫩的惊呼:“快躲开!”
他被人猛推一把,扑倒在地。再睁开眼,怀里多了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
血淋淋的刀伤横贯整个背部,她却望着他虚弱地笑了:“阿娘说过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瑕儿做到了。”
原来她叫瑕儿。那是枢夜第一次在心里种下这个名字。
烛影摇曳。
此时的小七听他讲着故事,忍不住有些悲伤。明明那么凄惨的往事,他却能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她趴在床边,静静等他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枢夜却突然缄了口。后面的故事,他不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