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城纪坐在石凳上,据说制作这石凳的石头,用的是那大理最好的石头。这种石头黑白的小颗粒相间有序的排列在一起,甚为好看且新奇。
听闻坐在他前面这位山上神仙说完,李城纪无奈的笑问道:“仙师所言极是,可若是国家风雨之际,究竟是谁来坐这个位置妥当?”
陈清秋知晓他问的意思是什么,如实答道:“凭良心来说自是你合适些。”
李城纪对于陈清秋能说出这个答案,反而有些许的不敢相信,但始终面如平湖,轻松说道:“这岂不是与仙长之前的言论所相违背吗?”
陈清秋摇了摇头,接着说:“可是按道理来讲,还是应该是小力吉来坐这个位置的。”
照李城纪来看,陈清秋这是顽固到了极点,有些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若是这样,岂不是大梁面对亡国之危险?”
陈清秋轻悄的嗯了一声,可还是不准备接受李城纪的理由。见这幅景象,已是中年人的李城纪微微笑着,凉亭里传来一阵的凉风。
“仙师可曾见过大都的落日?”李城纪看着旁边的陈清秋,问道。
“倒是不曾见过。”陈清秋坐在石桌左侧,右手小臂靠在桌子上,二指轻敲桌面。
“这大都的风景,确实是极美的啊,还是很舍不得的。”李城纪望着大都湛蓝的天空,不舍的说道。
今日已不是原来的今日,大都的景色却还是以往的景色,可是却始终看不够啊。
......
从马上下来的那位节度使夫人如今哭成了一个泪人,怀中抱着那个以往大梁的小殿下,她的弟弟李力吉。
一旁的桑榆关节度使高才旭伫刀而立。
既有分离,亦有重逢。
李春柔借着袖口,帮李力吉擦干了清秀脸上的泪水,喜极而泣的说道:“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不苦的,不苦的。能见到姐姐便是最好的了,一点儿也不苦,如今反而心里甜甜的。”李力吉带着哭腔,抽泣着说道。而脸上的眼泪,擦了一次又一次。
“姐姐应该早些找到你的,只是姐姐这些年真的不知道你在何处?”本来是为男孩擦眼泪的女子,如今却又被这心酸言语,刺痛在心头。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孩童说出如此老城的言语?何况是一个皇家子弟?
李春柔拭去泪水,脸上依稀还能瞧见泪痕。一只温暖的手牵起男孩,愤愤道:“咱们去找你哥哥讲理去。”
可是李力吉却始终站在原地,不曾走动。一旁的高才旭眉头微微一皱,看着躺在李力吉身后的那个佩剑少年,心中生出无数心思。
李春柔满脸疑惑,双手理了理裙摆,蹲下之后,约与小男孩齐高,问道:“怎么了?不想见他?还是怕他怪你?”
李力吉一颗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李春柔拂过男孩早已不再肉嘟嘟的小脸蛋儿,双手拉着小手,左右摇摆,口中轻轻哼起那首《说阿婆》。
“囡囡身骑白马闯**,囡囡改换麻衣泪潺潺;阿婆此去无牵挂,无人为我再唱那首澎湖湾”
有些美好,刻在心头,如今重新提起来,却反倒使人带些悲痛。
“不是的,不是的。是因为陈哥哥与他去了别地。”
高才旭心头一惊,不再陪着他们二人的姐弟重逢,手中握着尚未出鞘的战刀,问了一句:“陛下和那个人在哪?”
李力吉眼睛突然瞪得极大,一双小手脱开李春柔,死死扣住衣角。他知晓说漏嘴了,便使劲的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道。可是高才旭不理会他的这般拙劣演技,直接将刀鞘架在他的脖子上,问道:“哪怕你姐在这,我还是不得已如此做,都是为了大梁。快说陛下在哪?”
这番话很明显压根不是与李力吉说的,除了最后问的那句之外,都是为了跟李春柔做个解释而已。
可是李春柔不认,死死的护住李力吉,安慰道:“别怕,别怕,如今一切都有姐姐在,都有姐姐在的。”
“事关重大,请夫人以大局为重。”
李力吉听见这话,嘲讽似的笑道:“有用吗?陈哥哥可不是一般人,你以为就你能做什么吗?”
啪,高才旭一巴掌拍在了李力吉的脸上。喝声道:“无知小儿,闭嘴。”
一国之君,一国之君,毕竟一个国家只有一个君主。
李春柔抓住高才旭的那把战刀,怒气冲冲的问道:“你要干嘛?”
高才旭刚才确实有些愤怒,深呼吸了一口之后,解释道:“你可知道,内忧外患。一旦陛下出事,大梁无主心骨后,周围本来早已虎视眈眈的国家,不拿别的,就拿南边的南楚来说,保不定有什么动作。到时候,你以为就凭他?能做些什么吗?”
可是最后高才旭还是泄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抱着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李力吉狠狠的瞪着他,却脸带微笑,他知道这位姐夫明白了他的话。
看着瘫坐在地上像个半月儿童一样无助的高才旭,李春柔问道:“那该怎么做?”
高才旭左右来回看,盯着佩剑少年许久后,指着李力吉开口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还得让他出马?”
李春柔不解的问道:“弟弟他能做什么?他不过是个孩童罢了。”
高才旭非常认真,正色的说道:“只要靠他,靠他去求求那位,可能会让陛下有一丝生机,除此之外,应该是别无他法了。”
李力吉转过头,显而易见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而李春柔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终再三地思虑之下,转过身那一刻,李力吉眼中似有雷霆炸裂。
“虽然他做了很多对不起弟弟你的事,但是如今你姐夫也说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糟糕,若是酿成后果,父皇的心血,乃至老祖宗们的心血就毁在了我们这一代身上。弟弟,就当姐姐求你这一回,拜托了。”
李力吉见李春柔就差跪了下来,刚想点头答应道,远处一柄狭刀至。
有悠悠回声传来:“你们有你们的道理,可我,也有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