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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鲍樱桃射雀震劫匪

苏仁旺不知,赵妈是汉奸队长云中贵安插的眼线。苏仁旺是这一带商界名流,用得着的人物,需要随时了解他的动向。可惜赵妈能当眼线,不能及时递交情报,云中贵便派白五来棉花桃,在西街布店物色一人,并带其与麻六团的内线接头。赵妈看不懂哑巴车夫的比画,却觉得进商会的女子不一般,便跑到西街这家布店述说见闻。店主早晨收到苏仁旺上门托他买布的交待,也犯猜疑:苏仁旺怎么买这多布?这是重要情报,于是骑上一头小毛驴,飞奔麻六团驻地。

麻六团虽然号称团,其实不足500多人,充其量一个加强营。所以虚报称团,一是可以多领军饷,二是可以壮胆吓人。麻六子本是**,同花三太一路货。彭西汤拉他投日的许诺:“你只要吞掉混九团,封你当旅长,高八团也归你管。”麻六深知当旅长可捞得更多军饷,欣然答应。彭西汤告之:“混九团中有我的内线,只要你发兵围九团,他就从里边动手。高八是个滑头,我得前去亲自督战,防蒲晓亭逃跑;还得派人进城报告日军,请他们出兵,从侧面包剿。”

麻六团驻地离一鞭羊五十里路,中间隔着棉花桃。五十里路奔袭不容易,白天行军人仰马翻,极易暴露目标,只能夜袭。夜袭也有难点:夜间行军走大半夜,人困马乏,枪声一响蒲晓亭很容易带人溜走。如果让高八截得蒲晓亭,首功就归高八,这旅长之座还能归我?这么一想,麻六的脑袋里一片烦乱。就这时候,副官带布店店主进来报情报。麻六大厅圈椅上坐了,耷拉着眼皮,听取情报头也不抬,还骂那眼线:“娘那臊沟,苏仁旺当商会会长,买布卖布有啥新鲜?无鸡咯蛋!”店主挨骂不敢回嘴,忙解辩说:“光买布呀,赵妈来报有个女的来了,坐的是大家主的马车,很有风度。”这话引起麻六的兴趣,抬起头问:“这女子什么来头?”店主见有转机,忙说:“定是富家主人,不然,苏仁旺出面给她买的布?”麻六一笑,吩咐副官:“你带上排人前去查查,那女子什么来历。能请,就把她请来。”

副官深解麻六之意,立即带上排人,让那位奸细店主领路奔棉花桃大集。见店主骑驴,副官伸手将他拖下:“没眼色的东西!哪有长官步行,狗腿子骑驴的?”说罢骗腿上驴,店主不敢吭声。副官虽说骑驴,其他人却下步跑。这样行进速度就慢,到达棉花桃时已经晌午扭嘴。好在那辆马拉轿车还在商会院门跟前,奸细店主立即指给副官:“那人还在。你快带人围住商会,一抓就着。”副官一声骂:“去你妈的!苏仁旺的商会是好围的?他那些门徒是好惹的?不明不白,啥话不问,就进去抓人?苏仁旺一掌,把你脑袋打进腚沟子里!跑这多路,弟兄们饿了,先得说吃饭、喝水。”说罢招呼身后兵丁,到就近饼铺、包子铺坐下,对掌柜们说:“赶快上饭、冲茶。记对面布店的账!”布店掌柜怕露当奸细的马脚,啃口狗屎也得往肚里咽,不敢声张。

马拉轿车怎么还没有走?因为苏仁旺的脸面太大了,店铺掌柜们都尽力而为,买的布匹特别多。布多装车就慢,何况说定的交钱拿布,结账的时间也就较长。直到晌午大歪,门徒才来报告:“会长,布车全部装好。啥时候走?”苏仁旺说:“这就走!”便来后院叫鲍樱桃。史榴红要送,鲍樱桃说:“你虽然加入除奸队,却只能暗中加入,暂时不能公开。为啥呢?你没有自保的能力,不能同鬼子汉奸土匪动刀枪。等你练好枪,百步穿杨,再跟苏会长学套八卦掌,三两个小子近不得身,才能公开露面。”苏仁旺听得这话很高兴,便对史榴红说:“我送吧,一直把小妹送到渡口,送过河去。”鲍樱桃却说:“不用送那么远。你只要送我离开棉花桃,就可以了。”苏仁旺说:“那可不行。刚才有人向我报告,说西街几个鬼头鬼脑的人,朝门前的轿车比画。你一人带车我不放心。”鲍樱桃笑道:“会长姐夫,您小看我了。小妹如果怕那伙鬼头鬼脑,就不一人来领车。说定了,您只能送我到村头,目送我走一段,但绝对不能跟上去。前面有人来接我,您跟着反倒招麻烦。我再告诉您:无论谁来问,就说周村希尔顿洋行派人来买布。问我,你就说认钱不认人,没问姓名,只说付钱交布,拿点好处。这样,无论出啥事情你脱得开。保你也是保我,以后我还会来的,姐家就是我家。对不对?”苏仁旺、史榴红连说对对。于是,史榴红没有出院,苏仁旺带领众徒,送鲍樱桃带领车队出棉花桃。

马拉轿车领路,十辆布车依次排列,前后一拖好远。车出棉花桃,前方便是走了百年的黄土大道,直通天王寺渡口方向。送布车主最乐意多辆车一起送布,因为只要一上路,后边拉车的骡马就会自动跟着前边的车,无须赶车人扬鞭。因此,他们皆狗儿一般蜷缩身子坐车辕里,依布垛上闭目养神,或轻呼睡觉,以便入夜以后再提精神赶道。可是,没等走多么远他们便觉得突然停车。出什么事了?睁眼一看背生凉风:几十个人把车队围住,手持长枪。

前方的马拉轿车门帘儿一挑,钻出仙女般的鲍樱桃。水红褂,水红裤,枣红大夹袄,足穿软底儿红缎鞋。出得车厢,车门前的车辕上站了,威风凛凛一声喝:“谁在挡路?”麻六团的副官见鲍樱桃这等派头,便小心地说:“姑娘,小人是奉命前来,不过是例行公事。”鲍樱桃喝问:“什么公事?”副官道:“团长要我前来问问,姑娘是从哪里来,怎么买这多的布。”鲍樱桃一声冷笑:“从哪里来,买多少布,管你们团长何事!”副官灵机一动:“姑娘,这是我们团的防区。”鲍樱桃明知故问:“你们是哪个团,团长何人?”副官说:“我们是保安六团,团长麻六。”鲍樱桃又一声冷笑:“你是麻六团的人!好啊,回去告诉麻六,就说姑娘是周村希尔顿洋行的人,托苏会长买了几车布。你回去吧!”这样回去交不了差,副官只好原话托出:“姑娘,团长派我来,请您到团部走一趟。”

鲍樱桃不语。猛听得顶空一阵喳叫,抬头看,是一群地中觅食飞移的麻雀。她伸手掏枪,对空一射。随着“叭”的一声响,一只雀儿栽头落在副官脚下。众兵丁一片喝彩!鲍樱桃吹一吹枪口,对副官笑道:“我忙着,今天没空拜会麻六。您给他捎回这只雀儿,说我给他的见面礼。”说罢厉喝:“闪开!”

听得鲍樱桃这声呼喝,当哑巴的牛大力鞭子一甩,几乎抽着车前副官的耳朵。副官赶忙躲闪至路边,马拉轿车眨眼通过。前车行,后车跟,十几辆布车的车主再不狗般蜷缩在车辕上,而上瞪大两眼挺起腰,令马儿骡子一步不离地跟随行进。这位副官还真懵了脑袋!“希尔顿洋行……”不错,周村有许多家外国人的洋行,家家都是一般的军政官员难惹的主儿,人家不把麻六团放在眼里。可是,他若是放走了人和布车,团长怪罪,也没有好果子吃。劫,还是不劫?难以断定。就这当儿,一帮人朝这方跑来。不,不是一帮,而是三帮,飞快地朝这边包抄。为首的一人高声呼喝:“嗨,哪来的土匪,敢光天化日劫持商客?”一听这话,麻六团的副官放下心来,立即回话:“不要误会,我们是保安六团的人,你们哪一部分?”他身边那一排人听得这话也放下心来,两手平端的大枪一手提着。不料那位高声呼喝的军官快步上前,枪点副官胸口,身后人上前缴了副官的手枪。接着,那军官身边的轻机枪手冲天就是一梭子,围来的各路人齐声呼喊:“缴枪不杀!”这就是威慑!麻六团的这排人手中的枪是老套筒,吓唬乡间百姓神气十足,打起仗来不行,眼见三方围来足有一连人,副官被缴械,机枪哒哒盖头顶,谁不想活命?无须教练,纷纷跪下枪举头顶,等围来的人跑前收缴。

收缴完毕,那位领队的军官匣子枪点着俘虏的脑袋训话:“你们麻六团,算什么保安团?一伙土匪!跑这么远,拦路抢劫人家商客,保谁的安?你们不打日军,不除汉奸,反而祸害老百姓,良心何在!你们家里有老有小有兄弟姐妹没有?你们那团长麻六,抢了多少大闺女、小媳妇?你们该知道吧!你们跟着这样的人当兵,害臊不害臊?今天犯在我手里,对不起了,我不能看着你们土匪一般抢劫商客。”

麻六团的汉奸副官忙跪下去:“长官,小人知罪。可我当兵不自由。团长派遣,我不来不行。”持枪军官不理睬他,只对跪地的俘虏发话:“你们当兵听差身不由己,我也不罚你们,只留下你们的枪支弹药。我不惩罚,阎王爷那里给你们记着。从今后要多做善事,少作恶事,省得阎王爷拿你上锯解,扔油锅。听到没有?”众俘齐呼:“听到啦!”那军官说:“只要你们改恶从善,我饶恕你们。你们回团麻六子会拿你开刀,各自回家吧!”

众俘虏一听全都发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直到那军官再喊一次,他们才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解下子弹带,快步四散。那军官这才转身对麻六团的副官说:“你领人作恶,本该重罚,只因你没有对那商客下毒手,也就算了。你回六团给麻六报信,就说遇上混九团袁子良的巡逻队,让他今后少作恶!”

麻六团副官磕头谢罪,起身跑回麻六团。麻六正抽烟泡提精神,见副官狼狈不堪面前跪了,立即喝问:“苏仁旺拦当,没给我把那女子请来?”副官道:“报告团长,不是苏仁旺拦挡,是遇上混九团袁子良的巡逻队,一阵机枪,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不是小的有条兔子腿,没人给您报信了。”麻六一听哇呀叫:“好你个混九团!好你个……传令:全团提前开晚饭,一更发兵上路,灭混九团!”

渤海谣:

乖小子,庄户怪。

爬房檐,掏雀蛋。

下网扣,套兔子。

打灯笼,捉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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