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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棉花桃赶集遇白虎

蓬长发直言“投八路”,蒲晓亭心中暗喜,但没有直露。混九团前景险恶,这是抗日保家的唯一出路。既然蓬长发心有此意,就应该与八路军方面抓紧联系,以免事到临头乱阵脚。送走蓬长发,蒲晓亭立即分派袁子良:“去,把你叔请来。我猜,他骑驴上门来,必有要事。”

袁子良得令,立即起身离营地,奔茶棚园。老叔给他去提亲,情况如何?那鲍樱桃……一想起扮乞丐的那美人,不由得心荡神摇。她怎么喜欢扮乞丐呢?真是个逗人的小宝贝。那大胆,那枪法,如同杨门女将!昨天老叔前来,是不是为这件事?不料碰上鲁北行辕的那伙人,给搅了场。今天可要问明白,鲍樱桃是否对他有意……五里路不算远,眨眼之间进街口,推车的,挑担的,背草的,赶牛的,不能干重活的老汉背个粪筐街头转,老婆婆街面上哄娃娃。袁子良嘴巴乖巧,深知敬人为上,见面都打招呼,眨眼来到乡公所院门前,门边挂块“茶棚园乡公所”匾牌,白漆黑字。

大门敞着。袁子良进门便呼:“谁值班呀?”北上房立即有人迎出,见面惊叫:“袁参谋驾到!”袁子良知道哥们见面故意取笑,大声发话:“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又跑腿传话来了!”说罢进房。房内两乡丁,一个问:“什么指令?”另一个道:“不是派粮派款吧!”袁子良说:“我老叔呢,蒲团长请他。”一个乡丁说:“你来晚了,他骑驴走了好长一阵。”袁子良忙问:“他去了哪里?”另一乡丁说:“贵人多忘事!今天棉花桃大集,他说新棉花已经上市,乡间的织布机响起来,他去那里摸摸行情。”

彭子良赞赏老叔精明,有生财之道。身为乡长,不挂牌子立商号,却以权势靠梆,得花柳条欢心。老叔与花柳条,是茶棚园公开的男女秘密,非但无人指责,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花柳条的男人被日军抓华工,已经死在东北,她经营的布店急需有人帮撑;袁传寿身为乡长,娶二房也在情理之中,相个女人并不逢外。不是没人从中撮合,而是袁传寿觉得儿大女大,儿媳妇是只母老虎,容不得后娘进门;花柳条也有儿有女,已经长大,不乐意随娘嫁人。正因如此,他们无论怎么相好,也不明铺夜盖。然而袁传寿入股“花柳条布店”,便堂堂正正地帮着花柳条赶集卖布,或下乡收布,总能寻得亲热的机会。眼看又到新棉花、新布上市的时候,需要及时了解行情,以便决定布店收货、出货的价格升降。这就得亲自赶集上市。可是,老叔关顾相好,前去给他提亲没有?袁子良心儿悬悬。同两个乡丁闲聊几句,便起身告辞回团部,报告团长:“我到乡公所,乡丁说他去棉花桃赶集看行情。我留下话:‘我叔回来,赶快让他到团部,蒲团长有请。’”蒲晓亭点头:“那就等他一等。”

不料这话刚罢,院外几声驴叫,门卫跑来:“报告,袁乡长到!”袁子良呆愣:“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转身看时,袁传寿手提长袍下摆,急急忙忙,似有疯狗追着咬腚!袁子良急忙迎前问:“叔啊,我刚从乡公所回来。”袁传寿说:“我还没回村呢!”袁子良惊问:“您没有回村,怎么知道蒲团长找您?”袁传寿说:“不知道啊!我是从集上得到一个消息,觉得事关重大,就骑驴紧跑慢跑,一路没停,直奔团部!”蒲晓亭门口发话:“有事进屋说吧!”请袁传寿进厅上宾位上坐了,令勤务兵献茶。等袁传寿稳住气儿,蒲晓亭问:“集上探得何等事关重大的消息?”

袁传寿说:“新棉上市,外地商客来得多。我碰上两个多年交往的朋友,便请他们进一酒馆,选张靠窗的桌子,面对面坐了。点几个菜,要了壶酒,边喝边聊,问他们今年的购布量。他们说今年购量很大,只是走动困难,因为大凡重镇要道,日本鬼子安有据点,不好通过;乡间小路倒是不少,但是这保安队,那保安团,查得很严。正说着话,便听得街面一阵乱哄哄,伴有‘闪开,闪开’的呼喝声。我扭头外瞧,吓,你说我瞧见了谁?三虎营逃走的那只白虎。这小子头戴大礼帽,身穿灯笼裤,披件府绸大褂,斜挂长皮套的匣子枪,手推洋车,身后八九个同样打扮的随从。这不真的当汉奸了?竟然带一小队进棉花桃。按说,三虎营刚灭,他不该这么胆大包天来这一带。我猜不透里头有啥拐古,只觉得其中定有蹊跷。送走朋友,我便直接来报蒲团长。”

蒲晓亭一时无语。白五投敌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想不到白五光天化日到棉花桃大集炫耀。什么意图?不得而知,还得细察细看,等蓬长发那边探得情报,再作研究。这么一想,蒲晓亭便先放下这事,问袁传寿:“昨天你来,帮了我大忙。不然,我还不好抓那小子,解除围困。你来为做啥事?”袁传寿笑了:“团长,子良看中了除奸队的鲍樱桃,求我做媒去了一趟太平庄。”这事大出蒲晓亭意外!虽说意外,却觉得能与除奸队联姻是件好事,便问袁子良:“鲍樱桃是个什么人物,你怎么认识的她?说给我听。”袁子良便把鲍樱桃扮装乞丐,花家寨“赶羊”的事儿说了,“若不是她帮忙,解决那一连人,可没有那么顺当!”蒲晓亭顿然起敬:“了不起,了不起。除奸队个个是英雄!哎,你可别剃头挑子一头热!”袁传寿笑道:“起初,我也以为是剃头挑子;不料一说,那妮儿竟然相中了子良。咱子良没有多大能耐,可也是在您身边,跟着您学了不少见识,长好大出息,也算一表人才。”蒲晓亭听得这话高兴:“好哇,好哇,娶得这么一员战将,是子良的福气,也是我们混九团的福气。”袁传寿连连点头:“是呢,是呢。癞蛤蟆配上白天鹅呢到。不过……蒲团长,人家答应归答应,可是提了个要求,我不敢做主,才急急忙前来请示。”

蒲晓亭一听哈哈大笑:“提什么要求?说罢,除奸队要啥我给啥!只要鲍樱桃来咱混九团,最低是副营级参谋待遇!”袁传寿也笑起来:“蒲团长可真重用人才。”蒲晓亭认真地说:“檩是檩,梁是梁,兵是兵,将是将,虾酱端不到正席上!这等人才,我不重用,我蒲晓亭不是瞎眼团长?”袁传寿只能实说:“蒲团长,人家提的条件,不是这个。”蒲晓亭忙问:“是啥个?”袁传寿说:“这次我去太平庄,没有见上鲍樱桃,是蓝大侠传的话。她说,鲍樱花应归应,一要子良真心抗日,说‘真心抗日才是一家人’;二要子良倒插门。”一听这话,蒲晓亭顿时不语。他思虑好久,才说:“你传信回去,就说我保家营人人真心抗日,与除奸队肝胆相照;倒插门的事情,需请蓝大侠前来面谈。越快越好!”袁传寿一听这话,便知里头还有拐古,不是自己能传话的,便说:“那好,我这就去太平庄。”说罢骑驴走了。

艳阳西斜,蓝彩云来了,带着侯巧巧。两人所以选择这时候上路,是因为乡间的坡野中满是劳作的农人,有的割谷,有的收豆,棉田中的女人拾棉花,路上行人不断,两人走动不扎眼。两人皆上穿紧身衣,外罩大褂,腰插双枪,软底布鞋加绊带。两人直接来到混九团团部,门卫认识侯巧巧,忙进内报告:“团长,小姨来了!”蒲晓亭出迎,见小姨子气质风度大变,开口就夸:“真是人常说的,‘跟着啥人学啥人’,巧巧跟随蓝大侠才几天,就有了侠客风度。”巧巧在表姐夫面前故意撒娇:“哥,我哪能与蓝姐比,八字没一撇呢!”袁子良问:“蓝大侠,只你们二人来的呀?”蓝彩云笑道:“鲍樱桃想来,我没有答应。那妮儿长得太俊,我怕她来了动摇军心。”

袁子良自知蓝彩云是故意逗他,立即红脸而退,蒲晓亭则哈哈大笑。进厅落座以后,勤务兵献上茶来。蒲晓亭笑问:“我听袁传寿说,子良高攀除奸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蓝彩云笑道:“谁说子良是癞蛤蟆?蒲团长手下一大干将!不过,天鹅不能白得。”接着低语,“蒲团长,你摒掉左右,我们单独来谈。”蒲晓亭顿时领悟:蓝彩云不只为“袁子良倒插门”的事情而来。他立即屏退左右,身后只留贴身卫士,蓝彩云身边有侯巧巧。

蓝彩云郑重地说:“蒲团长,为了您的安全,有一个重要消息,上级要我通知您。今后,您不能再去国民政府的鲁北行辕。”蒲晓亭心中一紧,忙问:“为什么?”蓝彩云说:“鲁北行辕那位保护你的人,已经被迫撤离。”蒲晓亭听罢为之一惊:“他去了哪里?是你们的人吧!”那是救他脱险的一位恩人。蓝彩云点头道:“是我们的同志。可是,他已经引起彭西汤的怀疑,组织决定让他果断撤离。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只知道他说彭西汤暗中与日军勾结,日趋明显。最初,彭西汤是让花三太率先投日。咱们灭掉花三太以后,他又拉拢麻六。麻六团离你最近,彭西汤投敌,必然拿您开刀献礼。您务必防范。”

蒲晓亭听罢,愤怒的同时也很激动:“想不到,真想不到!蓝大侠,我想不到贵党贵军这么大义,竟然暗中保护我,危难时刻帮助我,时时想到我的安危。我蒲晓亭对贵党贵军并无有什么功德。”蓝彩云说:“因为我们知道您是真心抗日,有别那些流氓土匪。真心抗日,就是国家的功臣,人民的功臣,咱们就是一家人!”蒲晓亭说:“是一家,是一家!虎穴掏心灭花三太,不就是一家了?彭西汤前几天刚来过,不是我防范得好,我会又变成被杀害的杨团长。送走他以后,我同副团长蓬长发商量对策。”接着细说了混九团的预防方案。当然,还要从最坏处准备,“我不光想让子良倒插门,到了万不得已,与鲁北行辕撕破脸面,我们全团都得倒插门,加入八路军黄河抗日纵队,不知贵军接收不接收。”

听得这话,蓝彩云笑道:“蒲团长,您的情况我们知道。纵队、支队的首长,研究过您的处境。上级派我前来,不只为组建除奸队,除掉那些投敌卖国、祸害百姓的奸贼,还有其他方面的任务。其中有一项,就是跟您建立联系,力所能及地帮助您,保护您,保住这支抗日的队伍。听您所说,那彭西汤离开混九团后,一定去了麻六团。”蒲晓亭说:“听袁传寿说,三虎营跑走的那只白虎,今天领一支汉奸小分队,在棉花桃镇的大集上耀武扬威,我一时猜不出啥蹊跷。听您这么一说,可以断定:说不定麻六团的人同汉奸队已经有联络。”蓝彩云说:“有可能的。无风不起浪,小鱼后边有大鱼。上级让我告诉您:没有重大危机,您要尽量保住这块地面;如果麻六团攻你,六支队派马队抄他的后路,他们就得逃走,那伙人是不经打的;真有大军压境,抵抗不住,你就撤退,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撤退,我们给你带路,六支队接应。”

一听这话,蒲晓亭满心欢喜:“哈,我这就算有了真靠山!有靠山在,我不怕麻六团,也不怕鬼子、二鬼子。我带队回家乡,就盼望跟日本鬼子打一仗,把他们赶出咱家乡!”蓝彩云说:“既然这样,咱们就做打的准备。趁他们现在没有行动,有一项紧急任务,需要您帮忙。”

民谣唱:

刮秋风,凉习习,

鸟换毛,兽换皮。

当家娘们要盘算,

过冬须得换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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