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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杨白玉咬定进道观

接下来,蒲晓亭吩咐警卫排长:“两个班警戒,一个班进房搜查。”警卫排人人精壮,个个麻利,只片刻时间,便搜查完毕,前来报告:“花三太死在新房内,还有他的驴脸副官。吕沾死在新房门口。正房内无有一人。”蒲晓亭这才进入正厅,环扫一眼,见房内无厨,却有两个大柜,一张方桌,两把圈椅,桌上摆有茶壶、酒壶,桌后条山几上一对花瓶,瓶内插两把鸡毛掸子;靠墙一盘大炕,炕上摆有烟塌、烟枪。蒲晓亭发令:“看他柜里有什么。”两个卫兵立即上前,打开柜盖,看了两眼。一卫士道:“报告团长,这是一柜银圆。”另一卫士报:“报告团长,这柜里有匣枪,有子弹,有烟土,还有一些女人首饰,杂七么八。”蒲晓亭声色无动,沉思片刻,吩咐:“仔细搜查!看还有什么。”

卫士又分头搜查房内的角角落落,仍然无甚发现。蒲晓亭目盯花瓶,说:“看那花瓶中有无藏物。”两卫士立即搬过花瓶来,正看、翻瞧,空空肚子,啥也没有。蒲晓亭自语:“怪了,怪了。”警卫排长问:“团长,什么怪了?”蒲晓亭说:“咱们抓到花三太那个情报员,说他与日军已经谈妥归顺条件,我估计应该有什么委任状。他能藏在哪里?”一卫士问:“团长,那委任状什么样子?”这是位没文化的乡间青年,人却精明,蒲晓亭选他当贴身卫士。蒲晓亭比画着说:“委任状是张纸,上边写着字,盖着章。”那卫士一听笑了,道:“团长,花三太虽然当营长,花花肠子多,却是个土鳖,那花花肠子也是土鳖肠子。土鳖藏那玩意,不会藏在柜里、箱里、瓶里、坛子里。我找一找。”说罢,他掀起炕边的褥子,看了一看,又跳到炕上,掀动褥角,查看褥下。“哈哈,团长,你看是不是这玩意?”他从褥下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交蒲晓亭手里。蒲晓亭迅速展开观看,大喜:“是,就是这。你怎么猜到他藏褥下?”那卫士笑道:“那还用猜?乡间的爷们娘们,不都这么藏东西!”蒲晓亭笑道:“是这样,是这样。你小子立一大功,应该受奖。有这张委任状,咱就抓到花三太投敌的铁证。他在鲁北行辕的靠山,就保不了他。咱们灭他,就天经地义!”

门外警卫一声喊:“蓬副团长到!”蒲晓亭门口相迎:“战事顺利?”蓬长发腰插双枪,大步前来,兴致勃勃:“顺利,顺利。外人咋呼,三虎营多么厉害,其实一群松包,有的连枪不会放,干脆两膝跪地,举手缴械。花三太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千万不能让他蒙混。”蒲晓亭笑道:“你不放心,就去看他一眼。他在新房中的地上躺着呢。”蓬长发是个粗人,立即发话:“我去看看。”说罢奔入新房,接着便是两声枪响。蒲晓亭一惊,众卫士也惊,一齐拔枪,却见蓬长发已经出房来:“我给他补上两枪,解恨罢了。团长,谁打死的花三太?我和那帮兄弟们,对他重谢。”蒲晓亭近前低语:“是八路军蓝大侠领的除奸队,具体是谁我没问。你心中明白就是,别乱嚷嚷,传出去让上头知道,按你个‘通共’的罪名。”蓬长发脑袋一摆甩:“鸟,通共啥罪?比他们投日卖国强得多!哎,我嫂子呢?”蒲晓亭醒悟一般拍拍脑袋:“你看,你看,我光忙着搜查花三太的投敌证据,没顾得上找她。”这话示意警卫排长,“你们去后院,找一找杨团长的夫人,请她到前厅来。”

警卫排长说声“是”,立即招手几个卫士去后院。时间不长,警卫排长扶搀来一位美妇人,杨柳腰,桃花面,只是双眉紧锁,泪滚两腮。她进入厅内,便来蒲晓亭面前跪了。蒲晓亭立即弯腰去扶:“使不得,使不得!嫂子起来说话。”将其扶到圈椅前,让其坐了,“自从杨团长遇害,晓亭天天思谋为杨团长报仇,只是时机难寻。老天睁眼,今日总算与嫂得见。”杨白玉说:“刚才我问这些兄弟,他们都不知道哪位大侠杀的那贼,这大恩大德,我杨白玉怕是终生难报。”房内无有外人,蒲晓亭便直说给她:“哪位大侠我也不知,只知道她们是八路军除奸队的,一伙抗日除奸的巾帼英雄。”杨白玉道:“我见她们,有辱她们的英名,就请团长替我重谢她们。”蒲晓亭连连肯首:“那是,那是。如果再能见到她们,我定替嫂子诚意报答。长发,这不是咱的营地,一切不便,你护送嫂子早走一步回‘一鞭羊’;我清理完这里的事情,立即回返。”

不料,杨白玉立即摇头:“不,我不回‘一鞭羊’。”蓬长发忙问:“您回娘家吗?”杨白玉满面苦凄,道:“我从小被拐卖,不知道哪里是娘家。”蒲晓亭、蓬长发顿时茫然。杨白玉说:“你们若是不来,我只有一死。”蓬长发忙说:“嫂啊,不能那么想。再阴天下雨,也有晴的时候,咱得往好外盼。”杨白玉凄婉一笑:“话是这么说,可是天难晴啊!”蓬长发问:“嫂子,您有什么打算,尽管说罢,我们同杨团长是磕头兄弟,绝对不会难为您。谁敢欺侮您,我会要他的命。”杨白玉说:“那好。守着蒲团长,我就明说:我没有家,也不再想要家。我一心丢尘念,进道观。”蒲晓亭一惊,蓬长发亦惊,互望一眼,皆不说话。杨白玉起身:“蒲团长,蓬兄弟,你们不必为难。我主意已定,不再回转。你们过意不去呢,就给我找头毛驴,我骑着上路。”蒲晓亭十分明白:杨团长被害,杨白玉再回“一鞭羊”军营也没意思。她无有娘家,也就无有其他亲人,道观倒是安身之处,哪怕是暂时安身。既然杨白玉主意已定,也只能顺从她意,于是立即对警卫排长发话:“派个人去,找头上好的毛驴,双倍付钱。”

时间不长毛驴牵来,后跟一位脚户小老头儿。蒲晓亭让人从柜中包两封银圆,交杨白玉说:“一是路费,二是见了观主,捐点银两,人家也好收你。”杨白玉十分感激,又跪下给蒲晓亭磕一个头,也给蓬长发磕一个头,便起身出门上驴。望着杨白玉走远,蒲晓亭难免心酸,蓬长发流下一串热泪。蒲晓亭拍拍他肩:“日本侵华以来,遭罪的女人多了!我们只有驱逐日寇,铲除汉奸,才能对得起她们!”

说罢,蒲晓亭下令:“此地不可久待,迅速打扫战场。”三虎营死了花虎驴虎,白虎白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只“虎”藏在何处?遍村搜寻查,不见踪影。蓬长发说:“只要这人活着,就是咱的对头。”蒲晓亭说:“那就提防着吧!”立即下令:银两带走,枪支弹药带走,举手投降的士兵也带走,只有死尸村外掩埋。

把子营、保家营返回一鞭羊,各进各的驻地。最后的一件要事:如何向鲁北行辕报告。蒲晓亭又同蓬长发商量,两人统一口径:三虎营解体,起于花三太娶亲之日,头目明合暗不合,突然发生内讧。谁先动手,外人难晓,只见到花三太死于新房,吕沾死于新房门口,白五不知去向。是花三太、吕沾相拼,还是白五暗中下手?无人知晓,不敢乱猜。混三团的另两个营,是听到枪响赶到花家寨的。查点花三营部,发现县城日军给花三太发的委任状,请鲁北行辕派人调查此事。

议罢,蒲晓亭当即写成报告,正副团长签名,按了章印,立即派人送往鲁北行辕。至此,两人才算吐一口轻松之气。蓬长发回把子营,蒲晓亭回后院。侯夫人迎前道:“你一离开,我就心儿惶惶。猛听得枪声阵阵,只怕那花三太疯狗咬人。”蒲晓亭笑道:“我就那么怕狗咬啊!当你听得枪声连响的时候,花三太已经死了!”夫人大吃一惊:“真的?他就那么好死?”蒲晓亭说:“好死不好死,得看碰上谁。还是乡间那句老话:‘鼠怕猫,猫怕狗,狗咬刺猬难下嘴,刺猬怕黄鼬。’杨团长治不了他,我也治不了他,可那八路军的除奸队,只出了三位女将,虎穴掏心,就把他除掉。你说厉害不厉害?”听得这话,侯巧巧从内室出来:“哥,真的吗?她们怎么入的新房、掏的虎心?”

此时无须再保密,蒲晓亭便把同石信明、蓝彩云制定的计划说一遍。“虽说计划可行,谁知道有什么变化呀,少有不测,她们暴露,就有生命危险;没想到她们一举成功!”侯巧巧顿时由衷地感慨:“了不起,真了不起。女子个个都这样,就无人敢欺!”侯夫人道:“咱得备份厚礼,感谢人家。花贼不除,水仙不仅落火坑,也没有咱的安生日子过。不是?”蒲晓亭说:“蓬长发这人很讲义气,说除奸队为他大哥报了仇,也要重礼致谢。送啥礼呢,我得仔细想想,送走你们以后,我再同蓬长发细议。”

夫人一听这话好不乐意,噘嘴道:“怎么,我才来了几天,就碍你的事了?”蒲晓亭说:“不是碍我的事,我是怕你们有危险。这次灭了花三太,不只救了水仙,救了巧巧,也救了混九团。为啥这么说?鬼子给了他委任状,要他做内应,消灭混九团。除掉这个内奸,日军来不来呢?我得防备。不打仗别说,只要一打仗,就是打大仗,我能顾得上你们俩?所以,明天就得送你和巧巧回老家。”

侯巧巧一声叫:“哥,我回哪个家呀!”蒲晓亭说:“先回我家去,跟你姐住一块。”巧巧凄惨地一笑:“姐的家不是我的家呀,我不能一辈子跟姐住。”实话!蒲晓亭立即想到:妻表妹心中一定有选择!他马上笑问:“你想去哪里?”巧巧说:“你既然结识八路军那位女大侠,就送我去除奸队!”蒲晓亭立即收去笑容,面色铁青:“除奸队天天出生入死!”巧巧说:“出生入死也比整天提心吊胆,挨人家治作好!你领军抗日,不也是出生入死吗?”蒲晓亭说:“我是个男人,男儿有志当报国!”巧巧反问:“哥,女人就该没志气,一辈子任人摆布?越是怕,狼来吓,我就是在家里让人抓走的。无论咋说,我铁心投奔蓝大侠!”

见巧巧这般坚定,蒲晓亭不再拦当,于是把袁子良叫来,吩咐:“你到袁乡长家里,看蓝大侠走了没有。如果没走,就请她前来。”

渤海谣:

人有一个头,

脖子是个轴。

遇事随时转,

不转栽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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