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来的兵马?原来,蒲晓亭料定花三太娶亲路途有备,所以按兵不定,只派袁子良回茶棚园给出嫁的堂妹贺喜。待花轿启程回返出村,袁子良返回一鞭羊,向蒲晓亭汇报耳闻目睹。蒲晓亭把副团长兼把子营营长蓬长发找来:“兄弟,你听到茶棚园锣鼓喧天、人仰马翻没有?”蓬长发说:“有人给我报信,说是花三太娶亲。娶的是袁传寿的三闺女。”蒲晓亭说:“娶亲还用带着两连人马?一是震唬百姓,二是震唬咱们。”蓬长发说:“怕他不成?我正想给杨大哥报仇。”蒲长发说:“我何尝不想给杨团长报仇?只因为鲁北行辕压着,没有机会。”说罢连连叹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他娶亲,我应该去贺喜,可是又怕他算计我;不去贺喜,又怕他猪八戒转身倒打一耙。你说怎么办好?”蓬长发说:“那,您就带兵马去。”蒲晓亭摇头:“哪有带着兵马送礼的?一看就是打仗的样子。”蓬长发问:“您想咋办?”蒲晓亭说:“我想只带警卫排,见机而作;您再带两个连,到花家寨外围给我助阵。没有枪声,说明他识大体顾大局,咱也不动。有枪声就是他们起歹心,你立即带人冲进去,与我里应外合。”
蓬长发叫一声好,立即回把子营,招来各位连长,他们都是拜把兄弟。他直话直说:“弟兄们,为大哥报仇的日子到了!”接着说了蒲晓亭的安排。有人说:“蒲团长讲大义,才这么办。咱跟那花贼有仇,讲什么义气?管它枪响不枪响,只要到达花家寨,就冲进去灭掉三虎营。”蓬长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才叫兄弟们来商量。你们回去,快集合队伍!”
只几分钟,队伍出村,分头直奔花家寨。蒲晓亭骑马,换一身礼服,内插手枪。警卫排全部脱去军上衣,只穿一件白衫,双匣枪插腰。这是故意做给花三太看:“我是来贺喜,不是来跟你打仗,没带一件长家伙。”更重要的是与石、蓝二人约定:“我带的人全部白衫。”以防把自己人当敌人打。抬礼盒的士兵也是白衫,显眼。他们一出村,花三太门楼上的岗哨就看到了,如实报告花三太。花三太一笑:“姓蒲的怕我恼他,送礼来了。也算聪明。”吕沾和白五,怕蒲晓亭来到忙于应付,时间过长女席早散,误了两人计谋的好事,便说:“大哥,趁姓蒲的没到,你不先去给新嫂子揭开盖头?”花三太会意,说:“好,二兄弟劳苦功高,是该犒劳。”便来新房给新人揭盖头,让白五、吕沾带走两位接新人的俊媳妇。他没想到除奸队虎穴掏心,一场血战提前打响。听到枪声,袁子良、蓬长发举枪呼喊:“跑步前进!”三个营原本相距不远,何况已经行走一段路,大队人马一鼓作气奔跑到花家寨,把子营的人马堵村北口,保家营两个连堵西街口。
出人意料的是:袁子良带人刚接近村边,胡同里跑出一群士兵。袁子良不知是被鲍樱桃赶出来的,以为前来阻击,立即下令:“打!”扛步枪的士兵顺枪就打,因为保家营经过正规训练;扛机枪的立即卧地架好机枪,连续射击。三虎营虽然自称是“虎”,其实真的打仗是群猪,怎抗得住?眨眼间死的、伤的、吓趴下的,全扑倒在地。那位副连长到过团部,见保家营穿的是国军服装,卧地高呼:“别打了,别打了,是自己人!”慢慢地站起身来,一副斥责的口气:“你们怎么打起我们来了?”躲在胡同口的鲍樱桃,认出是带队去过茶棚园的那军官,立即背后给他一枪。
袁子良发愣,高喝一声:“谁?好准的枪法!”鲍樱桃站起身来,高叫一声:“袁大哥,是我,鲍樱桃。”他们在袁传寿家中见过面。袁子良吩咐身边的两位连长:“留下一排打扫战场,你们快速进村,歼灭其他土匪。”说罢快步来到鲍樱桃身边,大吃一惊:“你怎么变成这样子?”鲍樱桃自得地说:“我不这样子,能进花家寨,赶出他们任你打呀!”便说她“赶羊”的经过。袁子良大为赞叹:“了不起,真了不起!我还以为,你听到枪声捂耳朵呢。”鲍樱桃一笑,露一排白牙:“袁大哥,求您一件事,行不行?”袁子良说:“行,你说吧!”鲍樱桃说:“我见那死货举着的手枪挺好,能拿来给我吗?”袁子良道:“你敢打枪,不敢从死人手里拿枪?”鲍樱桃说:“不是。是我们八路军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缴获要归公。我拿过来,算是缴获,得交公;你拿来给我,算是你送给我的,不算我缴获。”袁子扑哧一笑:“想不到你还挺鬼道!”忙去被击毙的副连长身边踢一脚,拾起他的手枪交鲍樱桃。鲍樱桃一笑:“我再去捡点子弹。”
此时,蒲晓亭带着警卫排从花家寨南口进街。街口的哨兵听得街里枪声大作,早就逃离,没有遇上三虎营的人。再往里边走看到街上的嫁妆车,看到奚小宝的机枪朝北街扫射。蒲晓亭来到嫁妆车跟前,石信明、蓝彩云同萧红娥、小鱼正从三虎营的营部大院撤出。蒲晓亭忙问:“得手了吗?”蓝彩云说:“花三太、驴脸副官全死除掉,还有两个我们不认得。”蒲晓亭道:“了不起,了不起!清院来吗?”石信明道:“没有。我们人少,得手就撤,哪敢清院?怕院内、房内有埋伏。”蒲晓亭点头:“说的是。”立即转身给警卫排长下令:“带人进去,就说我到了,三虎营的人全出来!”警卫排长喊声“是”,招手身后人跟上,跑步进入三虎营营部。警卫战士人手双枪,院中间背对背排开,排长院内立定,大声呼喊:“院内人等给我听了:蒲团长到!凡是三虎营的人,全部出来!谁不出来,视为通敌,打死无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喊两遍。
南棚中出五个人,腰系围裙,一看便是军中伙夫。西厢房出来一班人,手中无枪,看样子是来打杂的。后院的小门打开,出来一排人,手持长枪,排长带领院内列队。其余的人也赶忙近前列队。警卫排长一声喝:“把枪放下!”那排人立即弯腰,枪放脚下。警卫排长又一声喝:“向前五步走!”这排人向前五步,所有的枪便在身后。警卫排长见那位排长挎一匣枪,立即示意身边卫士:“下他的枪!”卫士立即健步上前,连同枪套摘入手中。警卫排长跑步出院,至蒲晓亭面前敬礼报告:“报告团长,院内搜出四十多人,已经下枪。请团长训话!”
这时候,北街方向枪声大作。石信明、蓝彩云等人有点儿紧张,蒲晓亭一笑:“让他们打去。你们外边少候,我先进去打发他们。”蓝彩云说:“蒲团长,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这里人多口杂,我们不易多待,免得给你招麻烦。花三营归属混九团,你慢慢收拾吧,我们不易掺和过多。我们先回茶棚园,做我们的事。有事,咱们过后再谈。”蒲晓亭忙说:“好吧,这里事情办完,我再上门致谢。”
说罢,蒲晓亭目送蓝彩云等上嫁妆车,出南街口,奔茶棚园去。他转身进三虎营营部,来至那排列队的士兵面前。警卫排长立即喝令:“立正!”缴械的士兵仍然是兵,立即立正站好。蒲晓亭喊一声:“稍息。”众兵这才稍息,心儿却没有稍息,嘭咚直跳,深知大难临头。蒲晓亭深知此时应该收买人心,便问一句:“弟兄们,你们三虎营出了大事,我当团长的得认真查问!这是营部重地,闲人莫进。你们是怎么来营部院内?说得明白,放你们走;说不明白,得抓起来!”
几个伙夫忙喊:“报告团长,我们是伙夫。营长娶亲,让我们来做菜。”蒲晓亭说:“你们站出来!”几个伙夫立即出队站到一边。西厢房出来一班人,班长开口:“报告团长,我们是一连九班,连长派我们来摆桌子,搬椅子,洗碗端盘子,送水冲茶扫地。枪也没带。”蒲晓亭又点头:“你们也站出来。”这班人也站到另一边。原队列只剩后院出来的那排人,排长上前一步,敬礼报告:“团长,我们是一连一排,营长派我们埋伏后院,以防不测。”蒲晓亭顿时明白:一连是花三太的嫡系连,一排是花三太的嫡系排,这排长、班长皆是花三太的嫡系匪徒。他立即盘问:“你们埋伏后院为防不测,现在怎么出了不测?”那排长说:“团长,我们想不到营长被害。”蒲晓亭紧追不舍:“我是听到枪声赶来的,你们埋伏在后院听不到枪声?”那排长自知理屈,难圆自说,只好道实:“我们听到枪响本想来前的,可是听到有人呼喊:‘八路军来啦,快跑哇!’又缩回后院。”蒲晓亭不动声色,喝一声:“到墙边站好!”那排长便退步至东墙边。蒲晓亭又冲队列呼喊:“三个班长,出列!”三个班长立即出列。蒲晓亭喝问:“你们排长,说的可是实情?”一班长道:“报告团长,排长说的是实情。”蒲晓亭问:“你们没有要求出战?”二班长发话:“报告团长,八路军打柳林镇,我们听说了。招惹不得。”蒲晓亭喝问三班长:“你呢?”三班长立正:“报告团长,我们都是铁哥们,有福共享,有财共发,不动都不动,说动一起打!”
蒲晓亭仍然不动声色,一声喝:“到你们排长身边站着去!”三个班长立即走到排长身边,还自得地一笑,表示他们坚定不移地维护排长。蒲晓亭知道法不治众,便喝问那排士兵:“你们听清楚了?”那排人齐呼:“听清楚了!”蒲晓亭板着脸说:“你们营长死了。怎么死的,不知道,也许是仇人,也许是内奸。我只能明确地告诉你们,花家寨根本没来八路军。那‘八路军来啦,快跑哇!’是你们内部人喊的。这人到底是谁?我要严加盘查,包括你们全排的每一个人。我不知道你们当中谁是奸细,谁里勾外连。可是,对于临阵脱逃,至长官被害的人,要以军法惩处!”说罢,他扭头对向自己的警卫排长:“执行军法!”
团长令那排长和三个班长单独去墙边站立,警卫排长便有准备。何况,他已经认出来,就是这人带队前去“一鞭羊”团部,参与杀害杨团长。因此,蒲晓亭话一落地,警卫排长立即转身,双枪齐开,连点两点。他是一名神枪手,枪枪打在四人的前胸。其他人立即吓懵,不约而同双膝跪地,高声呼叫:“团长饶命!”蒲晓亭知道当中有些坏蛋,但也有被迫作恶之人,需要留下他们为自己传话,便说:“花营长被害与你们无关,我蒲晓亭不枉杀好人。你们排队上街,原地就坐,等待收编。”
渤海谣:
老鹰天上飞,
兔子地上跑,
无论钻哪里,
都能抓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