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
他没有理解她的话，但是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
也许那里会有答案。
“嗯。凌……你很特别。”
“什么特别？”
顺其自然地问了下去。
薇依然望着天空，神情却变得柔和。
“你的眼里，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有些耳熟……
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像是来自回忆的钟声，这句话同时在凌的脑海里产生了共鸣，让他感到一阵晕眩。
然而……
还是没有理解。
“遇见你之后，我觉得我的生活有了一些变化。本来打算行尸走肉般生活下去的自己，又忍不住拿起了画笔。尽管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但我想要尝试着看看。就在刚才……在我彻底绝望的时候，只要你的一句话，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又有了一点信心……虽然只有一点点。”
薇看向了凌，眼里闪动着未知的情愫。
她终于看向了自己，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
凌的心里也有所触动。
“本来是无所谓去哪里的，因为不管到了哪里，我依然是这个样子……但是，正因为凌的出现，正因为凌给了我信心，我才不想要离开这里。与其漫无目的碰运气，还不如就一直维持着现状，期待着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这样吗……
是因为自己，她才不想要继续东奔西走，她才想要安定下来。
她才开始相信，所谓的……奇迹？
将一切的希望寄托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这是要经历过多少的失意与绝望啊……
胸口里被压制下去的阵痛，又隐隐开始悸动起来。
凌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因为这痛觉而变得扭曲了，所以他尽量避开了薇的视线。
“也许你说的对，反正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如此，那就把剩下的时间都花完吧。能有所突破也好，最后依然是浪费时间也罢，已经经历过这么多绝望的我……早就不在乎了。”
虽然要“坚持”下去的结论是正确的，但是她推导出结论的过程，完全偏离了凌的本意。
可至少，她没有再陷在泥潭里了，她决定继续走下去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尽力了，一定会有所改变的吧。”
他依旧说了那句似曾相识的话。
尽管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凌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我以为你多少会被我的情绪感染呢。”
薇半开玩笑般说道。
不过，若是说一点没有被她影响的话，肯定是假的。
凌的心里早就坐过山车绕地球一圈了。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这个时候，能站在她身边的人，只有自己了。
“凌，我不想待在家里了。”
薇继续说道。
刚才那开玩笑似的轻松氛围，随着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消失了。
“啥？”
凌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说……她不想待在家里了。
这种奇怪的说法，好像前段时间才听某人讲过来着。
“难道你也要离家出走吗？”
一不小心说了一个“也”字。
虽然阿欢的事情，凌多少也跟薇提起过。
但是直接将她们两个并列放在一起，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不是啦！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薇撇了撇嘴角，不过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你不想在家里练画了吗？”
她点了点头，看样子是说中了。
“反正无论父亲请回来多厉害的老师，对我也没什么帮助。还不如和你在一起，让你陪着我画画呢。”
一不小心就被放到了高于那些大师级人物的位置之上，凌的心里有些窃喜。
不过这点喜悦的感觉还不足以让他飘飘然，他马上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父亲会同意吗？”
话一出口，凌就知道自己犯了错。
他忘了，对于像她这样的人来说，虚幻的温暖比冷漠的现实重要的多。
“那不重要……”
薇犹豫了。
也就是说，她今天是逃出来的。
在她的父亲和老师不知道的情况下——
抛下了他们，一个人跑出来的。
老师那边或许还好说，但是她的父亲……
那是一个在她的身上倾注了十几年心血的人。
薇这样突然地离去，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背叛，一种全盘的否定。
不知道她这样回去之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凌很担心。
“你不用担心。没关系的……已经无所谓了……”
凌无法从她的眼中看到任何与“希望”有关的东西。
相反——
无奈、迷茫……
已经肆无忌惮地扩散到周围的空气里，将他们团团围住。
凌感觉自己正和这个女孩处在一座孤岛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迷惘之海。
无论如何，都要拯救她。
凌暗自下定决心。
既不是垂死前的挣扎，也不是出自那无法抗拒的使命感。
他发自内心地，想要拯救她。
“即使你真的不得不走，我也会一直陪你到最后的。”
……
当寒冷的感觉已经麻木了的时候——
短暂的温暖反而更叫人恐慌。
如果一直沉寂在黑夜里，谁又会满怀期待地迎接曙光？
即便到了现在，心里仍旧燃烧着一丝不甘。
纵使周围的一切都被冰雪掩埋——
那团火苗也会继续顽强地挣扎。
因为一直坚信着——
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那里有苍翠的树，金灿灿的花田。
还有自己游荡在世间的灵魂。
“我不要……”
一个弱小的声音，渐渐充满力量。
想要冲破那将自己束缚在这里的积雪，还有那桎梏心灵的寒冷。
“我不要痛苦！”
女孩重新站了起来。
可是——
印象中的重压并没有从身上传来。
那些原本压在身上的雪，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睁开眼。
周围是一片漆黑。
来时的路上，皆是飞雪与微光。
而现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了，一片死寂。
哦，不对。
身前仿佛有一股温暖的感觉。
像蜡烛的火焰。
谁在那里？
女孩抬起头。
“你就是那个声音吗？”
眼前有一道浮在空中的光——
像是一个正在燃烧的小火球，散发着光与热。
除了它，这里什么都没有。
所以只有可能是它。
它的光芒照在女孩的脸颊上。
仿佛有柔软的触觉从脸上传来。
就像，正被它抚摸着一般。
“真是不可思议呢……”
在这个只剩寒夜与冰雪的世界里，女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