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好像情不自禁说了很多。对不起啊。”薇歉意地笑着。
“为什么要道歉呢？”
若不是如此，自己还没有办法真正走进她的世界，还在那条无形的鸿沟前踯躅——
自己也不会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存在的意义。
没错，凌已经渐渐感觉到了什么。
那种如宿命般逃不掉的感觉……
那才是自己要寻找的答案。
另外，伴随答案而来的，是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
也许，在完成那个人的心愿以后，自己的使命就达到了吧……
这样想着，凌露出了一抹难以揣测的笑。
“你怎么了？”
薇用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这个女孩，又一次任性地从家里跑出来了。
她说，因为自己才想留下来的。
为了自己吗……
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没什么……今天也要画画吗？”
好像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嗯嗯，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呢？凌，会陪着我的吧？我可是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逃出来的。”
察觉到了凌的脸色不对，薇想调节调节气氛。
可是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这样似乎只会让凌更加不舒服。
“薇。”
凌认真地注视着她，就像她正望着自己。
“嗯。”
“既然打算画下去，那我们就打起精神来，好好地画下去。”
“可是……”薇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明明是你比较心不在焉吧？”
呃……是这样的吗？
凌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些奇怪的表情给擦掉。
“况且……要画画的人是我呀。你一个看戏的，说得倒是轻松。”
想不到被对方挖苦了呢。
“我只是……希望你能突破。”
凌挠了挠头。
“然后呢？”薇向前凑了一步。
奇怪……这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不像她啊？
“什么然后？”
凌的脸上写满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薇在离他仅有几厘米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的变化像一天里东升西落的太阳。
“呃……”
她好像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嗯？”
“算了。”
就像丢弃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包袱一样，薇叹了口气，脸上却仍是掩不住的失落。
“那我们开始吧。”
她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纸和画笔，颜料和水桶什么的凌早就准备好了。
只是，没有明白她刚才所说的话，心里始终像悬着个石块。
不过他们两个可不能一直纠结于此，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画画。
虽然薇已经表态，对自己能否留下来的结果并不关心。
但究其根本原因，是她对自己能否突破没有信心。
如果想要帮助她，如果想要她留下来，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让她成功突破，让她的父亲看到她的努力、她的进步。
不知是仍旧未从消极情绪里走出来，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薇在开始画画后就没怎么说话，也没有去理会一旁的凌。
奇怪……她平时可是会一边画一边让凌帮这帮那的，今天怎么了？
她画得很快，凌看得眼花缭乱。
“这样不行啊……”
看着薇一如既往般一气呵成地迅速完成了几张画后，凌皱着眉头说道。
“咦？！”薇有些惊讶，“你说什么？”
也许她专注画画没有听见吧，那就只好再重复一遍。
“我说，这样好像不行的。”
“什么不行？”薇还是一脸不可思议。
“一直这样画下去，是不会有突破的。”
看着那堆晾在一旁的画，凌揉着脑袋思考着。
“真是……神奇啊。”薇发出一声感叹。
“怎么了？”
“凌，我们认识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吧。”
问这个干嘛？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不行’这样的话呢。”
薇停下了手中的画笔，转头看向他，那个正作思考状的男孩。
是吗……
好像的确是这样呢。
自己从来不会吝啬对薇的画作的赞美之词。
因为她一直就画得十分出色，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作为一个不懂画画的人来说，他也无法对她的作品做出什么系统而专业的评价。
因此一定要说点什么的话，仅能凭直观的感受，告诉她，画得很好，画得很像。
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了。
但是，自从薇告诉自己，她的“真实”情况以后，凌也渐渐能从她的画里看出一些其他的东西。
不对，应该说——
凌渐渐发现，他无法从她的画里看出其他任何东西。
这正是她的问题所在。
也就是她父亲所说的，她的画里没有“颜色”。
没有属于她自己的“颜色”。
她只是单纯地把看到的东西画了下来。
也许用“画”这个字还不太妥当。
她是直接用她那鬼斧神工的画笔，将眼中所见复制到了纸上。
因此她的每一幅画，都像用相机拍下来的一样。
以至于拿着她的画去和实景重叠在一起，丝毫没有违和感。
并不是说这样的画画风格有什么不好，只是一直这样画下去，既不会有什么进步，也不会有什么新意。
就好比将一款产品研发出来以后，之后的每一件都是它的复制品。而复制品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
她一直在不断地重复着，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操作。
身为画了这么多年画的人，她一定早就意识到这点了。
“你有什么办法吗？”
薇向他抛来求助的眼神，但是眼睛里的光芒黯淡得像快要熄灭的火星。
就像是濒死的人，无论如何也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仅剩下于自己身边的人，哪怕那个人根本无法帮到自己。
因为，没有办法了，只能依靠他了。
“薇，你是怎么理解的……关于‘颜色’？”
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件让自己在意的事情。
“颜色？嗯……其实很好理解的吧。父亲所说的‘颜色’肯定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颜色，他指的应该是蕴含于作品中的……”
“灵魂？”
凌先于她一步，将自己心中的答案说了出来。
薇也没有表现得十分意外。
“对，灵魂。不过，还不至于上升到那么抽象和深刻的东西……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想法’、‘灵感’、‘情感’……之类的。”
薇平淡地说着，就如这一切显而易见，而且她早就明白了。
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去改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