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4
《临江仙》
仿古楼台彩绘,天沉欲雨低垂。昔年旧事涌将来,凭栏人独立,檐间燕双飞。
记得军营初见,臃肿戎衣娇美。竹笛入风道珍重,今夜月难明,恨无彩云归。
一群娃娃的军旅生涯应该很浪漫很开心,可是无线队的清规戒律多,所以便不那么精彩,反倒是有线队那些战友显得真挚可爱可亲。他(她)们的旧闻轶事,半真半假的浪漫阿呆略有耳闻,总说是神话构建宗教、野史外史构建史学、狡辩构建哲学,有线队用真报接地气,于是比无线队、发信台务虚强了不是一筹,真正是在生活层次里盘旋出的一种情感,似乎不太看得上无线队的“狂欢节”,自己过端午节吃粽子。无线队有很多有线队来的人,带着有线人自有的情感,不太肯融入无线的狂欢,所以做不到翻身农奴把歌唱,这不是失败而是成功,因为阿呆挻喜欢有线的氛围,只是因为缘分薄,沒有那个命。因为有綫人一直发真报(那时阿呆偶尔有真报拍发,一颗小心脏扑扑直跳,怕是由此留下的痕迹诱发如今心脏病患),于是显示早熟,象经过蒸馏的玫瑰水,充满了心中的快乐,不过这快乐需要熟识的人才能吮吸的,阿呆算??上熟识的人,所以不能把这份快乐烙印在自己灵魂上,有些遗憾,但依旧庆幸那些年认识很多有线队真实的人,不致使自己陷入虚幻。用眼睛从鏡子去欣赏有线队的美媚、帅小伙,这三者的关系算不算殉道呢?阿呆知道这不是阳刚的悲剧精神,而是无线队自带阴柔的悲观主义,就象一样拿着酒无线人借酒消愁愁更愁,有线人举着酒悄悄的狂欢,当然是生活的狂欢而不是精神的狂欢,因为来源于真报的有知胜过玩假报的无知,譬如憨厚、真挚的砀山兵。有线队山坡下就是阿呆当年报训时的宿舍,山沟静谧,有夜莺鸣唱,很美,但也有鬼火(磷火),小恐怖。
有线队的好不仅有精神的,还有物质的。连队有很大一片板粟树,不象无线队整个儿没在橡树林里,于是香香甜甜的粟子裹着刺猬似的皮球让人垂涎,十七年里也记不起多少次来偷摘享用,有线人装聋作哑,假装看不见,肚子里骂着蠢货馋猫,然断不会骂出声,颇有绅士风度,让阿呆惭愧。这些栗子就像是有线人的语言,它用锋芒对抗摄取的试图,而内在的甘美需要妥协宽容,阿呆很欣赏有线队的这点精神,它是有线队男娃女娃的心声、情感和见解的表达,也不知他(她)们是不是这样认可。阿呆到无钱队时李警伟当队长,有线队是马九昭还是张树林当队长记不清了,但都是很宽容的老兵,但他们的宽容无线队没有继承下来,于是显得专制和盲从,有线队则保持了宽容,展示出自由和诚信,专制和盲从导致政治氛息,自由和诚信孕育艺术,那个会吹笛子的兵弟已记不清名字了,还有手风琴演奏技巧不錯的妹子黃爱萍。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阿呆的这个判是客观的,因为兵弟兵妹的音乐声在,阿呆的这个断是主观的,因为这篇短文未必有线队的战友们会认可。
当年从林校上山,有线无线长话都是一条路,到有线后,道分两茬,长话连不熟,讽刺和赞美属于高深的心理学课程,于是免谈。无线也谈得多了,易疲惫,于是今日聊有线的表兄弟表美媚,只因是电报两字,表得起来,更因为那么多青春年华都搁在那里,于是陶醉,不管如今战友们贫富,醉里我们都是富翁!以此文践与蔚萍兵妹的诺。
闲话5
《鹊桥仙》
智者千虑,愚夫快乐,芝麻门开几度?儿女情长洞房止,算豪杰、屈指可数。
唯有盐巴的滋味不变——咸!这个滋味不论中国人外国人,不管人或兽都喜欢,一部人类文明史,都在这咸咸淡淡里挣扎,挣扎出神话、传说、笑话、寓言……,洋洋大观,细品,百味盐为首,薄底轻靴的夲底,就一个字“白”,行走人间,至于天堂如何,不知,不食人间烟火,那里重什么味道!饭店里的菜谱色香俱全,唯有味不能演示,看是很难看出来的,所以好厨子是尝出来的,只有能沉浸在盐巴的滋味里才能得佳肴(中国人不讲计量,外国人每菜必标注盐X克,不过终究是尝后的感觉积累),无线队的炊事员大都是半大小伙,初次上灶,万不能奢求美食,虽说食材在那个年代不算差,但忽咸忽淡乃是常食,咸了添瓢水,淡了撒把盐,日子就这么打发过去,军营里那些轶事、名言、警句、杂事甜不甜咸不咸的一股子椒盐味,到如今堪可回味,全赖着盐巴的奇妙、纯真以及张力大,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融合得下。无线队有一炊事员,朱姓小男孩,名字想不起来了(七一年兵),嗜睡,每做夜宵,大铲取盐,怱咸忽淡不提,某日,朦胧间,一铲调料,却是白糖(想来别的炊事员换了调料罐位置),众人食之,讶异,却??便出言责怪,及己食,笑而出声:对不起大家,皆乐。此事久矣,还有记得者么?若是忘了,阿呆不妨提示一下:当年评水浒,一本水浒没有一个好女人,读红楼,一本红楼没有一个真男人,这小朱战友么,多少可算大半的娃,男娃,也不知如今咋样了。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热热闹闹无线队的场景,如今隔岸观火,有感慨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陈子昂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统是屁话,贻弄孙辈之余,遥忆自己的青春岁月,那用得那么惨兮兮的?虽然老战友见面,往事都到心头,象芥末一样,很刺激,但醒脑,不算是坏事,极有可能是治疗老年痴呆的妙方,譬如秦始皇要徐福去东海取不死药,徐福讲仙岛被魚龙包围。从军营归来,阿呆一直保持着对它的尊敬,就像茶道对茶这种有灵性饮料的尊重一样,无它,对军营的尊敬就是对自己那段经历的尊敬,更直接地说就是尊敬自己,仅此而已。快五十年了,近半个世纪的时光里花开花落了多少次,蝴蝶飞来飞去多少次,花瓣轻轻地坠落,蝴蝶翅膀轻轻地扇动,上上下下都足以承载住一个充满回忆
的梦,凭借着轻盈飘逸的灵动,而不是咬牙切齿的怨毒。阿呆的文字,自己想想,终究是无线队的影响,偏爱赞美月光,却实在忘了月光只是在反射太阳的光芒,这不好,可养成的习惯??是那么容易改的。似乎十多年前阿呆到泸定桥旅游时,几个盛装打扮的阿丹姑娘,回眸不知谁放在桥上的一顶红军军帽上相视一笑的心情,和今日阿呆守护心中的军营很相似,老军人总是知道什么才是他自己的,这非常好。
闲话6
《风入松》
乱雲老树月昏黃。老莺饥鸦饧。旧苔酥泥葬落花,一枝柳、一段惆怅。梦尾彩蝶单飞,俚语林间回荡。
怒涛小舟星明航。鱼隐虾匿藏。新猿石滩呼仙鹤,几处雲、几缕霞光。船头鸳鸯双戏,渔歌江上晚唱。
那些年军营的会很多,是思想改造还是改造思想,没法形容,总之是催眠,由此坚定地相信世界上还有四分之三的劳动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等待着我们去拯救,使命感倍増,现在想来窃笑不已,怎么那样傻?帕斯卡说“人只有靠思想才能伟大”,催眠了思维便可以征服人类,现在则常用洗脑一词,他又说“那无限空间的永久沉默,使我恐惧”,阿呆以为和老子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异曲同工,龚自珍说“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终究对抗??了一种思想、一个声音、一个政府……,形成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唯一意识,天下有情人拿这个盾去防宇宙无情之矛,结果只有死亡,人类不是希望永恒么,给你永恒!看你如何伟大?那时的中国军人以殉道的精神事祖国,很悲壮,但不哀,傻子也是好人中的一员,偏偏具有挑战天下的雅量,让一切对中国不友好的国家头痛。宁死不当俘虏的死缠蛮打近乎完美地诠释着军魂,阿呆知道给报务员配手枪不是为了上阵杀敌!因为把脸向着敌人,把背倚着人民,自谓子弟兵,那些会议的结果是:思想单纯,冷酷、重实际、有功利心,却没来由地对自己应该受赞誉的好行为害羞,以致于后来被社会、被权貴不公正地对待,这不能说不是个悲哀。
那时候也有娱乐性质的会,叫晚会,与老百姓一起开就叫联欢晚会。主要形式三句半、快板、舞蹈、样板戏片段,间尔有小品(创作太费时,好在时人笑点低),继续围绕催眠主旨运行,却也能燃烧少年男女的热情,消耗日常生活里多余的情感,记得写《牡丹亭》的汤显祖说过这么句话“智极成圣,情极成佛”,无线队没有成圣成佛的人才,却多了不少维特的烦恼,由此生出一些事故(故事?),阿呆不知道祥情,故不提,但益发觉得男女之防严竣起来,后来随着年龄增大,才知情是性和人的结合,理是哲学的玄之又玄,合情合理从来都是做梦,梦才是真情真理,任你清规戒律,梦总是任性的,这才好!若军营是个囚笼,睡着了就飞出去了,海阔天空地飞翔,只是醒来,还在笼中。读水浒,很喜欢武松这个人,本事好,更好的是单身,自由,没有拖累,让职业媒婆没有饭吃,可依旧瞒不住被子上的地图,恐怕这是属于军队男性世界的一道风景线。无线队的这类有娱乐性质的晚会苦总结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不能说老实话,要有分寸,真正的话绝对不可以说!而假话终然娓娓动人也能听出玩世不恭来,所以阿呆绝少掺和,既没有薛仁贵大战苏盖文的豪情,也缺乏杨宗保临阵私配穆桂英的隐情,能指望三句半给人享受,未免有些天真,何如自个儿想象,做着白日梦也是快乐人。想象是张巨大到无穷的空头支票,拿着六元到八元的现金津贴(后来拿工资了),又没有假币的困扰,这张支票能不能兑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需要附注,也没有语种制约,阿呆那些年真期待让以藕为肢,荷叶为衣,莲花为头面的哪咤穿红肚兜复活,到少男少女们的军营再折腾一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