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魏闻一袭黑衣,长发随意地梳起,半披半散,唇角的笑带着一点戏谑,眉眼带笑,灿若星辰。手里装腔作势地拿了把扇子,气质界限与少年与大人之间,干净清爽,当真是一个潇洒美少年。
此时美少年正半倚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秋白。
“干嘛啊?!”江秋白被他看得毛骨悚然,“魏离愁,有事说事,别这样看我!”
魏闻笑着摇了摇头,冲他一抬下巴:“没事,你说吧,叫我来干嘛?”
江秋白笑眯眯地扯过他,说:“过几天不是诗会吗?我想让我妹妹出个风头,你鬼点子多,帮忙想一想。”
魏闻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语气揶揄:“这还用我帮忙?你妹妹不是长安第一美人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随便出个场就占尽风情了,是不是啊,江二公子?”
江秋白咬咬牙,无奈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魏闻掏掏耳朵,嘴角的笑显得特别欠扁:“天天念叨天天念叨,我还以为你妹妹是什么绝世美女,随便出场就能艳压群芳了呢。”
江秋白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绝世美女。”
魏闻沉思许久,挑了挑眉,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想好怎么办了。但我都没见过你妹妹,她长什么样?”
江秋白不假思索地回答:“全场最美的就是……”
话未讲完,便被魏闻捂住了嘴。
魏闻眉头紧皱,脸色凝重,低声说:“嘘!”江秋白噤了声,脸色在听到外面的声音时瞬间阴沉。
“殿下,皇上今天的意思可是……?”
“呵,父皇还真是心急啊。”这道声音温润尔雅,不骄不躁,但却难掩一股贵气。
两人对视一眼:三皇子云弈。
“这也太不公平了,殿下您为这次赈灾做了这么多,而二殿下常年来只知游山玩水,从未过问过政事,凭什么江南的赈灾任务是他去?!”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魏闻才放开江秋白,江秋白看向他:“你怎么看?”
魏闻嘴角扯了一下,欲弯未弯:“还能怎么看,皇室的勾心斗角罢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见到。”
话虽这么说,但魏闻的眼神也是微沉,江南赈灾不像之前的赈灾,以前去那叫吃力不讨好,现在去就完全是名利双收啊。
皇上没有派在之前江南赈灾功劳显著的三皇子去,反而派了不问政事的二皇子,其用意不言而喻。
“如果赈灾任务派给了二皇子,那你妹妹的婚事大概也会是……”魏闻轻声说,然后又点了点头,“幸好二皇子素来与我们交好,其人品教养也不算差,你不必太忧心了。”
江秋白也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走吧,带你去我家见见我妹妹。”末了还颇为得意地补充了一句:“你到时候可不要迷上我妹妹。”
魏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敷衍地回道:“放心吧,我肯定会迷上你妹妹,深深地爱上她,然后为了娶她去和皇上聊一聊,再然后……”
他顿了顿,然后问:“满意了吗?”
江秋白一时噎住,只好锤了他一拳:“就你能耐!”
两人一起慢慢地踱向太傅府,魏闻时不时还要调戏两句路边的姑娘,惹得她们颦笑连连,江秋白懒得与他为伍,远远地便落在了后面。
魏闻停在一处小摊前,拿起一只银簪,笑着问老板:“姐姐,这簪子多少钱?”
老板娘也大概不过二十五六出头,早被他那媚眼给撩得神魂颠倒,羞涩地说:”郎君您俏,便不收多,五百文便可。”
魏闻笑着冲她眨了下眼,惹得那老板娘脸更红了。他冲江秋白叫道:“江醒心!快过来!”
江秋白慢慢地走过去,停在小摊前,皱起了眉:“怎么?你还要买簪子?自己戴?”
魏闻开着玩笑:“给你妹妹啊,对女孩子要带礼物的嘛。”
江秋白简直不可置信:“我妹妹?戴这个?你认真的?”还有一句话他都没好意思说出来,怕说出来伤了旁边老板娘的心。
“这个怎么了?多好看啊。”魏闻笑得春风得意,冲老板娘嘴角一提,眼角一弯,甜甜的夸赞张嘴就来:“看姐姐,不仅生的美,而且连眼光也好呢!”
江秋白本来想说什么,但突然噤了声。
“要是你妹妹不喜欢,她和皇宗贵族里的那些所谓公主小姐有什么区别呢?”魏闻丝毫没意识到什么不对,继续说到。
“公子说的是。”一道清雅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魏闻挑了挑眉,看向一旁。
女子身量苗条,白衣胜雪,眉目秀丽,但却蒙着一层淡淡的面纱,微风拂过时,隐约能看到她面纱下的红唇。
女子感受到魏闻的目光,抬头冲他微微一笑,能看出她笑了是因为她的眼里带上了几分笑意,魏闻甚至一时感觉能从她眼里看到星星。
“公子?”女子轻声问,魏闻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话竟然结巴了起来,半天才说出一句:“啊……嗯,嗯……姑娘说的是。”
女子轻笑一声,随手拿起了一只银簪,上面缀着几枚小小的玉珠,就不知是真是假。
“姑娘喜欢?”魏闻连忙问道,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殷勤。
江秋白在旁边憋笑憋得难受,魏闻尴尬地瞪了他一眼。
女子摇了摇头,放了回去,说:“喜欢是喜欢,不一定要拥有啊。”末了又笑着补了一句:“最最可惜的,是万事俱备,心中欢喜,却只欠东风。”
江秋白听到最后下意识地想去掏钱,然后被女子用眼神制止。
魏闻连忙说:“一见姑娘,甚觉有缘,何不让我讨个好?”
女子似笑非笑:“公子对谁嘴都是如此甜吗?”
魏闻不由得挠了挠头,本不想说的话突然脱口而出:“说出来姑娘可能不信,其实……一见到姑娘,便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江秋白在一旁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魏闻又瞪了他一眼,这件事他可真没胡说,他真感觉曾经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我说,魏离愁,你这搭讪方式也太……”江秋白没忍住出了声,女子笑道:“不必了公子,这只簪子,还是留给公子刚刚说的那位小姐吧。”
“莺儿,走吧。”女子回头对侍女说,莺儿冲江秋白微不可查地行了个礼,又笑嘻嘻地看了魏闻一眼,捂着嘴走了。
“等一下!”魏闻叫道,女子回头,问:“公子还有事?”
魏闻愣愣地说:“还未……还未过问姑娘芳名?”
不知道是不是魏闻的错觉,只觉得那张面纱下的脸好似笑了一下,随即淡淡的说:“我只说一次,公子可记好了。”
魏闻下意识点头,只听女子的声音响起,空灵澄澈,一字一句都撞进他的心里:“江念绣,我叫江念绣。”
“公子可记住了?”
魏闻点点头,只觉耳熟,却不记得在哪儿听过。
女子摇摆的裙裾渐渐消失在视线里,魏闻戳了戳江秋白,问:“诶,醒心,你有没有觉得江念绣这个名字很耳熟?”
江秋白挠了挠耳朵,慵懒地答道:“啊,对,十分耳熟呢。”
魏闻立马兴奋起来:“谁啊谁啊,是哪家小姐,我都没见过,但就是感觉很熟悉。”
“对啊,太熟悉了,还姓江呢。”江秋白阴阳怪气地回答道。
魏闻猛然一僵,僵着声音问:“……江?”
“是啊,是不是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江秋白笑道,眼看着魏闻的脸由白到紫,由紫到绿,又由绿到白,活像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所以……我刚刚说她坏话……她都听到了?”
江秋白点点头:“就刚刚目测来看,她耳朵还没聋。”
魏闻脸一下就耷拉下来了:“啊?那怎么办?”
江秋白懒得理他,低声向老板娘问了簪子的价格,然后包了起来。
魏闻懊恼了半天,突然又傻笑起来,说:“还真别说,你妹妹真好看啊。”
……江秋白觉得此时此刻魏闻就像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兄弟……”江秋白扶额,“我妹妹刚刚连脸都没露全。”
“是吗?”魏闻丝毫没意识到江秋白语气里的嫌弃,喜滋滋地说:“那也很好看。”
说话间,魏闻瞧见江秋白手里的银簪,连忙抢过来,说:“这个给我,我诗会的时候还要给她赔罪呢。”
江秋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将银簪夺走,一时忘了反应,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是我买的!”
魏闻从怀里掏出一两银钱,扔给他:“我又不是不付钱!”
江秋白接了银两才稀里糊涂地反应过来,差点没给他扔回去:“这是钱的事吗?!”
魏闻理也不理,只说:“行了行了,我回府了,诗会见。”
江秋白将银两扔还给他:“不差这五百文!”
魏闻抬手一接,顺手扔给路旁的小乞丐,“叮当——”一声被拉得悠长,魏闻头也不回地走了,小乞丐在余声中握紧了双手,一言未发。
江秋白摇了摇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余晖将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映出某人眼里深切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