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兰香到底是妇道人家,被这么一吓,身上不慌不乱的气质没了六分。
“不关……”顾皖烟刚要开口,兰香便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魏闻眉心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是三小姐让我这么做的!”一语既出,众人皆惊,顾皖烟不敢置信地喊道:“兰香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夫人却比她反应更快:“贱婢,你在胡说什么!来人,给我打!”
立马有两个嬷嬷上前来,左右开弓打了兰香十几个巴掌,兰香却在笑,眼里透着破釜沉舟的坚毅。
“兰香,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污蔑三小姐!”顾夫人问道,兰香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是!是我污蔑了她!我就是看不来大小姐那目中无人的模样!还有三小姐,我只是为了她好!她刚刚为什么不帮我?!”
话毕,她出其不意地向一旁的石桌撞去,魏闻脸色巨变,却终究没能拦下她。
“砰!”鲜血洒了一地,兰香倒在血泊里,脸上是欣慰的笑,众女眷纷纷尖叫起来,逃得远远的。
顾皖烟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痛呼一声:“兰香!”顾夫人拉住她,面无表情望着兰香轻轻吸了一口气:“贱婢而已,死了便死了。皖烟,回房去!”
顾皖烟任由奴婢拉走她,路过魏闻时,魏闻看到她怨恨的眼神,微微抿唇。
顾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魏闻:“魏小将军,现在,你满意了吗?”
魏闻紧紧抿着唇,无比沉默。
他向一旁走了一步,状似无意地挡住了顾卿和江念绣的目光,向顾侯弯下了身,声音有些嘶哑:“侯爷,打扰了。”
魏栖淮同样如此,他们知道,今天这事,再怎么闹下去都只会让兰香顶罪了。
江念绣没有上前,她紧紧地抱住顾卿,不发一言。
“顾卿姐姐,对不起。”
他们虽是帮顾卿出了头,但是,问题本源没有解决,而他们又不可能一直在顾卿身边,虽说这并不关江念绣什么事,但江念绣心里仍有着浓浓的歉意。
顾卿趴在她的肩头,低声啜泣,哭着哭着,眼中豆大的泪珠滑落,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魏闻和魏栖淮一直弯着腰,听到哭声神色晦暗,魏闻握紧了手,第一次发觉自己在一些方面无力得可笑。
顾侯背着手,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他才叹出一口气:“小将军,回去吧。你真当,本侯没有脾气吗?”
魏闻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刚想开口就被魏栖淮紧紧压住,魏栖淮开口:“侯爷,今日是我们冒犯了。这就走。”
顾侯摆摆手,声音疲惫:“来人,将大小姐扶回房里。”
魏闻吸了口气,走向江念绣,他假装去拉江念绣,然后将一个信号弹塞在了顾卿怀里:“照顾好自己,受欺负了就把它拉开。”
顾卿点点头,江念绣这才松开她的手,和魏闻他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顾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了顾卿一眼,转身离去。
后院里,顾皖烟愤怒地砸着东西:“凭什么?凭什么?!她就是个下贱胚子!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帮助!”
顾夫人冲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刻会意纷纷退了下去。
顾夫人捧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道:“你倒是养了一条好狗。”
顾皖烟疑惑地看向顾夫人,顾夫人微微一笑,解释道:“若不是今天兰香的‘刻意’诬陷,你真当你能如此轻松地让魏离愁那一行人闭嘴?”
顾皖烟猛地反应过来:“兰香她……兰香她是故意的!”
顾夫人放下茶杯,笑得温婉贤淑:“她的命,就当给你长个教训。以后做事要留个心眼,要么做干净点,别留把柄让他人说道,要么就斩草除根……”
顾皖烟点点头,眼里露出深刻的恨意。
走出顾侯府,魏闻看向江念绣,皱眉:“念绣妹妹,你今天怎么说过来就过来,了解情况吗?!”
“还有你,如果今天出了什么事,你把她拉过来就相当于把太傅府拖下水你知道么?!”
魏栖淮低着头挨骂,但江念绣不乐意了:“阿闻哥哥,无论怎么样,我作为顾卿姐姐的朋友,听到这种事怎么能不过来?那不就是伪君子的小人行径吗?!”
真·伪君子·小人行径·魏闻:行的吧,这我还能怎么开口呢?
魏闻无奈地一摊手:“好好好,那我送你回去吧,省得离家久了你哥担心。离荣,你先回军营吧。把莺儿顺路带回去。”
魏栖淮应下,将莺儿带上马,飞驰而去。可魏闻向江念绣伸出手的时候,江念绣却拒绝了:“我不要,我要走回去。”
魏闻:……这能咋办,小姑娘被惯坏了。
一手惯出来的小姑娘,自己当然得宠着了。魏闻无奈地一摊手:“行行行,那我陪你一起走。”
江念绣倒也没想过魏闻会答应自己的无理请求,她强忍住内心的雀跃,将面纱整理了一下,笑道:“那走吧,阿闻哥哥。”
江念绣的声音软软糯糯,此时她又特意放低了声线讨好魏闻,魏闻只觉得有一根羽毛在他心上划过,直痒痒。
魏闻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江念绣一直戴着面纱了。
他颇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点了点江念绣的脑袋:“走走走,真是个祸水啊啊啊……”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江念绣没有听见。
江念绣被他戳得脑壳痛,却也直笑,魏闻虽然看不见,但从江念绣的声音他也可以听出来,小姑娘心情蛮好。
这么一想,他的心突然也愉悦了起来,在顾侯府的阴郁就这样一扫而光。
毕竟作为朋友,他们也算做到了应有的情分,最后能不能翻身,到底还是看顾卿个人。
魏闻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东西忘给了。
“念绣妹妹,先等一等。”魏闻开口叫道,江念绣站定,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魏闻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囧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木檀盒子,轻轻打开了它。
“之前见面,见你喜欢这个类型的簪子,本来已经买下来了,可前段日子我手笨,不知怎么给损坏了。便叫人按照那个款式重新打了一支,你瞧瞧,是否欢喜?”魏闻笑着同她讲,眼里的星星仿佛下一秒就能蹦出来,怎么也藏不住。
江念绣拿起那支银簪,这回可是真真正正的银簪了。银簪一头是一只翩跹起舞的蝴蝶,还垂着几根好看的银流苏,上面镶嵌着几颗玉珠。
“这,这也太贵重了,阿闻哥哥,我不能要。”江念绣连连摆手,魏闻佯怒:“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哥哥送礼物给妹妹又怎么了吗?”
江念绣这才接了过来,犹豫了几秒,她将它收入袖子里,笑:“我回去后试试看,谢谢阿闻哥哥。”
魏闻“嗯”了一声,催促道:“走吧,你爹他们该着急了。”
江念绣跟在魏闻后面,魏闻人高腿长步子大,江念绣很快便跟不太上了。尽管魏闻发现后放慢了脚步,但江念绣还是有些气喘吁吁。
魏闻无奈地停下脚步:“上马吧,走不动干嘛硬撑着。”
江念绣咬了咬唇,极委屈极委屈地“哦”了一声。
魏闻举起她向上一抬,将她稳稳地侧放在马背上。江念绣又体验了一次飞一般的感觉,都快习惯了。
魏闻扯了缰绳,继续向前走。江念绣讶异地问:“你不上马吗?”
魏闻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眼里尽是温润的笑意。
“知道你想在外面走一走,我不上马,慢慢走。”魏闻冲她眨了眨眼,“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和我同坐一匹马,不太好。”
江念绣又高兴起来,在马背上的两只脚一晃一晃的,看上去是高兴极了。
只是当她回到家门口时,就没那么高兴了。
“爹爹。”江念绣被魏闻扶下马,冲江太傅乖巧地叫了一声。
“你倒也知道你还有个爹!”江太傅简直是气炸了,魏闻也站在她旁边默默地听他骂,并接受着江何之和江秋白的目光洗礼。
江念绣乖乖地被骂了一会儿,倒是江太傅先心疼了:“还站着干嘛?在外面玩了一天肯定累了,莺儿,快扶小姐回去休息。”
江念绣悄悄冲魏闻摆了摆手,权当做道歉和告别。魏闻笑了笑,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江念绣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从脸上蔓延至耳朵根。她小声地说:“流氓。”
魏闻突然觉得这声“流氓”异常熟悉。
他挠了挠头,突然感受到江家父子“阴森森”的目光,他讪笑了一下,江太傅拂袖离去,江秋白走到他面前:“哟,魏离愁,日子过得挺舒坦啊?蛮闲的嘛。”
魏闻挑了挑眉,自知理亏,只得顺着他的话:“还好还好,这不是前几天刚刚被皇上奖了些东西,得了机会休息几天呗。”
他没讲顾侯府里发生的事,一是免得江秋白误会,二是怕人多嘴杂,传出去影响不好。
江秋白勾住他的脖子:“我没夸你!!”
正当两人纠缠之时,江何之走到他们身旁,轻笑:“好了,都不闹了,我难得回来一趟,陪我喝酒去吧。”
三人渐走渐远,江念绣回头,只看到三人勾肩搭背地走远,她想起魏闻刚刚的话:“念绣妹妹,瞧你父兄如此紧张的模样,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模样了呢。”
她不由得轻笑,自语:“流氓,下次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