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顾皖烟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此时魏闻脚踩大门,在阳光下显得颇为嚣张。
他抬起眸淡淡地扫了一圈院里,问:“我耐心有限,只问一遍,顾卿,在哪儿?”
院子里都是女眷,被魏闻这种在战场上浴血拼杀过的人一盯,哪里还敢再撒谎,顾迟烟连忙让开身子。
顾卿仍是那袭红衣,跪在那里,低垂着头,怕是早已没了知觉。她脸上有些红肿,沾了不少的灰,露出的一小段素腕上伤痕累累。
魏闻突然想起他和顾卿以前的一段谈话:
“顾卿,你怎么总是穿红色的衣服,我觉得你穿白裙子会蛮好看的。”
顾卿那时笑得有些僵硬,跟他打着玩笑:“你看,就像血的颜色啊,这样我受伤了你也看不出来了。”
如今想来,怕不是玩笑吧。
魏闻眼色暗了暗,走过去扶起她,顾卿猛然一下挣脱,抬起头看他眼里尽是恐惧。
魏闻轻声道:“顾卿,别怕,是我。”
“离愁……哥……哥……”顾卿强撑着的那根线在看到他的那刻一下子崩断了,一下子晕了过去。
魏闻扶住她,将她带到堂前坐下,院里女眷竟不敢再吭一声。
“我觉得,我可以听一个解释吧。”魏闻将声音压得很低,“关于动用私刑这件事。”
魏栖淮一路走着,心里惶惶不安,走到江府门前时,他停下了脚步,诧异极了:“江小姐?”
江念绣站在门前,也有些诧异:“魏副将?怎么就见你一个人?”
她一袭白色长裙,青丝用玉簪挽起,白色的面纱随风飘荡,整个人犹如天仙一般。
魏栖淮也来不及细究江念绣为何会出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顾卿姐姐出事了?!”江念绣惊讶道,“莺儿,快,跟我走!”
魏栖淮冲江念绣伸出手:“江小姐,我带你过去吧。你,把他们带回兵营。”
最后一句话是对老兵说的。
当他们快马加鞭冲到顾侯府前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
“顾卿姐姐!”江念绣冲入府内,魏闻抬起头瞧了她一眼,骂了一句后面的魏栖淮:“多事!”
魏栖淮则是震惊地看着顾侯府的大门:“你不是有分寸吗?”
“对啊,我有分寸地把顾侯府府门,踹掉了。”
魏闻笑道:“门造起来就是拿来开的,不开门,这门有什么用呢?”
“就像脸,脸若是不要了,我还可以帮你们踩上两脚。”
“魏小将军你未免也太过欺人太甚!”顾皖烟终于反应过来,“我们顾侯府行个家法,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泼脏水吧!”
魏闻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内院:“是家法还是私刑,你,说了不算。让继夫人出来和我谈!”
他特意加重了“继”字,眼里尽是讥诮,顾皖烟被他说的一时羞恼,跺了跺脚。
江念绣从莺儿手里拿过纱布,一点点为顾卿清理起了伤口,她看向魏闻,没想到这个当初一直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少年竟如此有气场。
“魏小将军好大的口气!”顾夫人一脸愤怒地从内室出来,“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是私刑!”
“继夫人安。”魏闻先是行了一礼,转而又变的严肃:“继夫人不知道,先帝在世时,可是明令禁止过,不准动用私刑。”
顾夫人被他一口一个“继夫人”弄得头疼,问道:“我说这是家法,你凭……”
“至于是家法还是私刑,”魏闻打断她,“不都是执法者说了算吗?”
顾夫人一噎,魏闻冷笑:“我现在这么说了,几日后上朝,我也是这么说。是在皇上面前解决这件事,还是在这儿,就看顾夫人您自己的觉悟了。”
江念绣处理好顾卿的伤口,看向魏闻,魏闻此时眉目凌厉,他一袭盔甲,冷冷的泛着寒光。
顾夫人被他说的恼怒起来,冲自家奴婢喊:“愣着做什么!没看到大小姐晕过去了吗?!还不去请大夫!”
魏闻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私闯民宅,终归也是不对的。只能庆幸,顾夫人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罢了。
“魏小将军来得急,也不知会本侯一声,真是有失远迎!”魏闻心头一紧,他最怕的终归是来了。
顾侯一身官服,应该是刚从宫里出来,他看着地上碎成两半的大门,眉头抽了一抽。
“魏小将军,你这还真是,大礼啊……”顾侯压着怒火说道,当他见到晕倒在凳子上的顾卿时,脸色微变,什么都明白了。
“侯爷,我既然今天管了这闲事,自然就要管到底。”魏闻说,“我想,就今天这事,顾卿她经不起第二次了。”
顾侯微微一愣,看了在顾卿身旁的江念绣一眼,眼神微讶:“江小姐?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江念绣颔首行礼:“侯爷安。”
“但不管如何,这都是我侯府的私事,本侯自能处理好,不劳魏小将军和江小姐挂心了。”
魏闻冷笑一声:“呵,侯爷,您这话说的可真是够偏袒的啊。你就不怕我去皇上那说两句,比如虐待功臣的后人,您这官还想不想要了?”
“你!”顾侯对他怒目而视。
“您这女儿怕是不想要了,官呢?不想要了?”
魏闻突然提高了声音。
“脸呢?也不要了吗?!”
“魏闻!你别欺人太甚!你就不怕我去皇上那儿参你一本,藐视律法吗?!”顾侯也有了怒意。
“侯爷。”江念绣终于开口,“小女不才,却也有些想法想说。”
顾侯和魏闻看向江念绣,江念绣对魏闻微微点头,笑了一下。
“江小姐,”顾侯强压下怒气道,“请讲。”
江念绣微微颔首,礼貌又不容置喙:“侯爷忠心耿耿,政绩显著,是大云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可侯爷也要记得,当初您是如何能取得皇上的信任和如今的地位的。您是个聪明人,但……”
江念绣在面纱下浅浅一笑,魏闻突然觉得这个看着软软糯糯雅雅淡淡的小姑娘竟出奇地有气势。
“若不是先夫人的母族将瑾怀公子接走了,顾卿姐姐怕是也不会被人这样欺负。若没有先夫人的母族,我想,您也做不到这地步吧。”
魏闻瞬间哭笑不得:到底是小姑娘,这话说得也忒不客气了。还扯到了顾瑾怀,自己都没敢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顾侯气极反笑:“好,好啊!你们太傅府和将军府,是铁了心了要和本侯过不去了!”
魏栖淮连忙上前打圆场,扯过魏闻:“侯爷莫气,今日是我们太过鲁莽……”
“够了!”顾侯现在是听也不想听,“本侯再说一遍,这是本侯的家事!本侯自能解决!”
“爹爹,您要怎么解决呢?”一句虚弱无力而又带着一点绝望的话语传来,顾侯全身一僵,一时竟不敢直视顾卿。
江念绣握住顾卿的手,顾卿反握住她,安抚又感激地笑了笑。
那透着一些绝望的笑,让江念绣的心瞬间揪紧了。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玉媛!你说!”玉媛就是顾夫人,顾夫人抿了抿嘴,只叫了一声:“侯爷……”
顾侯不耐地挥了挥手,就看顾夫人这态度,就知道今日的事是谁闹出来的了。
“迟烟,你来说。”
顾迟烟没想到会叫到自己头上,她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吞吞吐吐地说:“今天,今天早上……三,三姐姐本来准备去城南寺庙敬香……可是,可是上次爹爹您赏给三姐姐的银簪子找不到了……三姐姐的奴婢兰香说,曾看到大姐姐来过这儿,我们就去找她了……然后……然后在大姐姐的院门门口,捡到了……”
顾卿情绪猛然激动起来:“门口?如果是我!我会愚蠢到扔在门口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迟烟浑身一抖,躲到后面去了。
“那么激动做什么,”顾侯眉头一皱,颇有些不悦:“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你看看江小姐……”
江念绣打断他:“侯爷,我自认,若是我被如此对待,我恐怕会比顾卿姐姐还要不堪。”
顾侯一阵尴尬,魏闻差点没笑出来。
顾卿握紧了江念绣的手,眼泪开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那个奴婢呢?”顾侯岔开话题。
“兰香在。”一个沉稳的婢子从顾皖烟身后走出来,顾皖烟眼色晦暗莫名。
“本侯问你,你说看到大小姐去了三小姐院中,此事是否属实?”顾侯威严地问。
“属实。”兰香不慌不乱地回答。
顾卿闻言又要挣扎起身,江念绣连忙安抚住她。
魏闻看了她们一眼,走到兰香跟前,气势凌人:“本将军再问你一遍,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魏闻气势逼人,满身杀气,兰香一时腿软,不禁跪了下来,她仍咬牙道:“是真的!”
魏闻又问:“只有你一人看见?”
兰香愣了一愣,犹豫道:“自然。”
“呵,你家小姐好歹也是继夫人所出,不说身边跟着的,就屋子里伺候的都有十来个吧?!就你一人看见,别的人死哪去了?!”魏闻冷笑一声,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