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魂动作一僵,半晌才将最后一张纸条贴在脸上,整个人像是白无常一般,可脸上的神色却被挡得严严实实。
“你可会怪我将你卷入这波诡云谲的纷争中?”他轻声问她,声音虚浮的有些不真实。
杨青音轻笑一声,“这不就是我的命么?”
墨魂不语,开始收着桌上的棋子,直到最后一颗白子落入棋碗,他才开口道:“你该什么都猜到了的,族长这三个月以来应该同你说了不少事。”
杨青音眯了眯眼,“我从未想过我父母的死是那人一手促成,可她到底是皇后,即便如今有意谋反,以我等微薄之力,怕是也难抓住什么证据。”
墨魂薄唇微勾,一字一句地道:“我们无须先找出什么证据,只需让她看到你的模样,自乱阵脚便好了。”
杨青音点点头,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犹豫几番才开口,“我听闻他……如今已是兵部侍郎了……”
“是什么都与你无关了,更何况他如如今怕是早已不将你们的心放在心上了。”他冷声提醒。
这是她一直盼着的,可如今到了这地步,她却更是心如刀割一般难受……原来,他们当真缘分尽了,他再不会似从前一般痴心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也是漠北皇女一族使臣朝圣之日。
大玥瀚景帝邀三品之上的官员入天元殿入宴,一同迎皇女一族使臣,正好也借此时机给长平公主赐婚。
柳元洲今日到的有些晚了,同僚们知晓他与齐思林不睦已久,便刻意为他留了个远离齐思林的位置。
他一袭墨绿色官服,倒显得如玉皮肤又白皙了几分,身前绣着的是如懿仙鹤团纹,正衬得他欣长纤瘦的身形,头顶乌沙不显沉闷,倒显得的五官更加精致出挑,气质也比平日身着便服时沉稳严谨了不少。
他与远处的齐思林坐在这文武官员之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更是引人侧目,议论纷纷。
“这二位便是今年的榜眼探花了……啧啧,怪不得古人皆称鄞州城人杰地灵,诚不欺我啊……”
“小声点,这二位过节可是不小,小心祸从口出……”
柳元洲依旧淡漠,倒似没听见一般,继续斟酒夹菜。
皇上皇后众皇子到了后,便是三番叩拜礼,众人起身后,紧接着便听掌事太监高喊一声,“漠北使臣到——”
一位身着兽皮毡帽的男子便带着两名身着一袭雪舞衣头戴异族头饰的舞女进来了,三人为皇上皇后行过礼后,使臣便被瀚景帝赐坐于当朝太子李明栾对面。
李明栾是个好色之徒,虽已立了太子妃和几个侧妃,可却是沾花惹草成性,如今看着这身着奇装异服的漠北女子,眼睛都直了,忙开口同瀚景帝道:“父皇,儿臣听闻这漠北之舞如流风回雪一般,飘然洒脱,与我中原的大有不同,既然漠北使臣带了两位舞姬,不如让他们为我们展示一番,如何?”
瀚景帝眯了眯眼,抬手指了指他,无奈一笑,“好,朕依着你了!”
李明栾连忙谢恩,色眯眯地看着那两位舞姬,同使臣道:“赶紧让他们出来展示一番吧。”
那使臣看向左侧舞姬,朝她招手,低声道:“你去。”
那舞姬轻轻点头,旋即缓步走到殿中,使臣又命人在殿中抬上一面圆形中鼓,称其要跳的正是漠北有名的‘鼓上舞’——寻花。
使臣话音一落,皇后眼中猛然划过一抹异色,却是转瞬即逝。
她冷眼盯着那舞姬,微微俯身向前,抬起手中丝绢轻拭唇角,同身侧的瀚景帝道:“皇上,过了这么多年了,臣妾又要一饱眼福了。”
瀚景帝笑了笑,眼中神色却是不明,握住她的手道:“是了,皇后,这可是你曾经赞不绝口的一支舞呢。”
皇后脸上的笑渐渐僵硬起来,手心的血液也渐渐凝固,变得冰凉。
舞姬登上鼓面,落下身上雪色披风,薄如蝉翼的雪色下透着隐约玲珑的身姿,她足间轻抬,旋转之际,仿佛翩然翻飞的银色蝴蝶,加之足腕有银铃,当真是和着宫乐叮当作响,虽是寒冬,却给人一种踏花寻蝶的欢快之感。
舞姬在鼓的边缘起舞,本就困难,她这般轻盈体态却好似自由来去的风,弯腰抬臂都做得浑然天成,仿佛不受任何约束似的,一众大臣都看得直了眼。
六皇子李明殊也不由地眯了眯眼,这不由让他想起了去年在异地碰到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这柳元洲,另一个则是……
他一怔,又为自己的猜测觉到好笑,虽说那人已同柳元洲和离了,可到底是个中原人士,更何况柳家的人又怎么可能和漠北扯上关系?
思及此,那编钟最后一响,鼓上之人舞步停止,微一抬手,指尖竟又无数花瓣簌簌落下,倒真是美极。
柳元洲目光落在这舞姬玲珑有致的后背时,心中竟猛然生出一股不适,他撇开脸,却不慎瞥见了不远处的齐思林,却见他紧盯着那舞姬不放,神色有些异样。
柳元洲扯了下唇角,不由觉得好笑,心道:当真是个好色之徒。
他转过头来,却不慎与那舞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几乎是瞬间,那舞姬便移开了眼睛,他甚至连她的眉眼都看不清。
柳元洲心中那不适之感又涌了上来,他又看向齐思林,却见他依旧盯着那舞姬看,他突然有些疑惑,或许他认得这个舞姬。
酒过三巡,瀚景帝果真提起了要为长平公主与柳元洲赐婚之事,众人艳羡唏嘘不已,柳元洲淡然一笑,正要起身出来行礼,突听一道碎裂之声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是方才那跳舞的舞姬。
漠北使臣眯了眯眼,同她说了句漠北话,那舞姬便俯身低头,那使臣这才又与翰景帝请罪。
“陛下,此女笨手笨脚,是我调教不足之过。”
翰景帝倒不在意,可一侧的太子李明栾倒开了口,“既是使臣不善调教,不如将她交给本宫,本宫着府上的姑姑仔细调教,定然让她再不会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