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中午,惜年走了两条小街,没找到什么可能的铺子。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吃了点饭,就出发去城尉府。
一路上她都在想,自己好像忘记和桑远约定了,万一她到了城尉府门口,守门的守卫不让她进去,那要怎么办?
惜年不认识城尉府怎么走,她一路问了几个人,几个人都不知道光明城里有城尉府,惜年糊涂了两回,第四回,她问路人,城尉住在哪里?这一次路人给她指了路,城尉大人住公主府。
远远的,还没到公主府,惜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哈尔。没办法,北荒人就是这么的鹤立鸡群。
哈尔快速走来,和她行礼:“云姑娘好。”
“你好。”
“请随小的来,我家主人已经在等姑娘了。”
惜年以为自己迟到了,但一想,七时未到。
公主府的守卫没有拦他们,哈尔领着她直接进了侧门。贵族的大门,总是修的富丽堂皇,极为威严,但却鲜少使用,唯有家中的正主,或者来了重要的客人,才会开一开。对此,惜年很不以为然,门修了就是为了进出用的,否则,修来做什么?
公主府的庭院,那当然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的,但严格来说,还比不了小小的清风小筑。清风小筑虽小,却趣味横生,这里,除了看的出名贵外,再没有其他。
哈尔一直在前面领路,他是桑远的随护,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样的命令,一直恭敬的弯着腰,对于一个高大的人来说,这样的姿态实在有些为难他。
惜年一直想不通,皇家为什么可以这么信任张铭顺,结果原因居然这般的微妙,不过是因为张铭顺虽然还姓张,但已经入了皇家的门。也是,做了皇家的女婿,这人自然也算的上是皇家的人,相比较张家而言,显然皇家要更加亲切些。
不过,惜年有些不齿,不齿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张晓。张晓心里对张铭顺的感情,怕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未必真的放下了,可是张铭顺呢,早就新人在怀,说不定连张晓是谁,都已经不记得了。
公主府很大,内里主要分东西两院,东院为尊,大门自然也是开在东院前,但惜年不认为西院没有侧门。哈尔在东大门处等她,那说明,桑远是住在东院的客居处。
尊贵的东院,是公主生活的区域,而西院,是张铭顺生活的地方。公主和驸马,是夫妻,但也是君臣,这样的伴侣,按照皇城的规矩,是不可以共居一屋的,所以平日里,除非公主有召,驸马轻易进不得东院。
惜年正在想,今日大约是碰不到张铭顺了,谁知迎面走来的大人,这么巧,就是被她念叨的张铭顺。
“张大人。”惜年行礼。
“云姑娘,你这么会在这里。”张铭顺斜了哈尔一眼,他记得昨日桑远就对惜年颇有意思,但惜年却不是,怎么才一日功夫,惜年居然就被请进了门。他不认为,这个叫做惜年的姑娘,是个心思沉浮的女人,那么,她来公主府,显然是为了她的目的。张铭顺倒是没想到,惜年居然这么快就想到通过桑远达成混入皇城的目的,令人费解的是,桑远知不知惜年的目的?如果知道,为什么会配合?
只一会儿功夫,张铭顺的脑子里就转了七七八八的,显然这位皇城禁军统领,是个很不简单的人。
“我和桑远公子一见如故,所以受邀来此。”
“一见如故?”张铭顺失笑。
“昨日见张大人时,竟不知张大人竟是驸马爷,失礼。”惜年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怎么,云姑娘觉得驸马爷很了不得?”
“我不知其他的驸马爷如何,但中原国的驸马爷,一定是很得人羡慕的。张大人真的好福气,能和公主两情相悦,终成眷属。”惜年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一直紧盯张铭顺。
张铭顺正觉得惜年的上一句话有些可笑,却立刻被这一句惊的有些恍惚。
惜年看到了这种恍惚,她很自然的想到了张晓,她想,或许在张铭顺的心里,并没有完全忘记过她。只是,那又能怎样呢?比起可怜的张晓,张铭顺过的实在太过的好。
“张大人,告辞。”
惜年说完,也不等张铭顺回复,便示意哈尔该走了,哈尔倒也没觉得不妥,径自行礼后领着惜年继续往前去。
张铭顺看着离开的惜年,眼神晦涩,他有一种直觉,刚才这个丫头说的话,不是随随便便说的,昨天府衙的师爷说过,云青青是张家的客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客人,才能在张家戒严的时候,还能走的进张家?
看来,该派人查一查了。
张铭顺的手段惜年不知道,便是知道,也只会觉得高兴,因为恰如张铭顺猜想的,惜年是故意说了那样一句话,张铭顺是张晓心底的一根刺,刺不穿,拔不出,惜年想,如果此行可以顺带解决掉这根刺,未尝不好。
桑远果然住在东院的客居处。公主府的占地极广,在光明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就算是皇家的公主,也不代表可以拥有偌大的一座宅邸。这位公主的地位,委实不低。
“桑远公子。”才进客居,就见桑远站在一棵古木下,也不知他在看树间的什么。
桑远转身,对惜年嫣然一笑:“才一日惜年便忘了我们昨日的约定?”
惜年回以一笑:“桑远。”
刚一心只看到树下的桑远,却没有察觉树下置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摆了一盘未尽的黑白棋。鲁兹正在沏茶,茶烟袅袅。
“坐。”桑远说。
桑远和惜年坐在树下,鲁兹沏完茶,又送了几盘点心,糕点很精致,绝非城中铺子里能觅得。
“公主府的厨子手艺真的了得,这小小的糕点,做的好像真花一般。”惜年感叹道。
“尝尝?”桑远问。
随意捻了翠色的糕点,惜年咬了一口,便放下了。她想起现世里日本的糕点,亦是做的精美绝伦,漂亮的让人不忍下手,可真的吃进嘴里,也不过一枚糕点。
“不好吃?”
“桑远见笑,这么漂亮的点心,总是让人怀抱有巨大的企盼,但点心,终归还是点心。”
“哈哈哈……”桑远愉悦的笑起来,“青青此话深得我心,我一直不明白,御膳房的厨子,为何要花费如此巨大的心里在制作糕点的造型上,虽赏心悦目,但味道尔尔。”
“英雄所见略同。”惜年举杯,邀桑远喝茶。
喝了一口,桑远又问:“那青青觉得这茶如何?”
“好茶?”
“北荒人不喝茶,所以我不懂茶,这是昨日公主特意差人送来的,说是南方上贡的新茶,请我品一品。我想着自己喝来是浪费,所以留着请青青品一品。”
“那桑远可是找错人了。”惜年说。
“怎么?”
“我也不懂喝茶。”
“怎么会呢?”
“茶是奢侈品,我家境贫寒。”惜年说。
“抱歉,我不知道。”桑远说。
“桑远道歉,是觉得贫寒是一种不可以被提及的不堪吗?”
“当然不是。”桑远立刻摆手,不过,他确实有些惊讶,惜年在他看来,怎么都不能和贫寒二字挂钩,真正贫寒的人,他是见过的。
惜年看了看院子,问桑远:“不是说要学皇室礼仪吗?怎么不见教授礼仪的人?”
“人在屋里候着。”桑远淡淡的说。
这话说的太过漫不经心,好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皇城派来的人,就算是最低等的宫女,也不会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个叫桑远的,到底是谁?
“怎么了?青青为何要这样看我?”
“惊讶而已,将皇室派来的人就这么随意的晾着,桑远好气魄。”
“青青是在称赞我?”桑远以扇遮面,忽然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来。
说实话,这位叫桑远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这姿态有多么的不合适?
惜年悄悄叹了一口气:“对,我在称赞桑远,不过,皇室的人总归是皇室的人,多少还是给些面子的好,桑远觉得呢?”
“青青说给面子,我便给面子。”桑远站了起来,“走吧,我们进屋。”
皇城派来教授礼仪的宫人,是个老宫人。
“拜见萨耶皇子。”宫人行礼。
“免礼。”桑远说,“这是云姑娘,她将和我一同赴皇城的年关晚宴。”
老宫人略略看了看惜年,然后和惜年见礼,惜年可不是什么皇子,所以客气的回了一礼。
很快,老宫人开始教授皇城礼仪。
对于学习宫廷礼仪,惜年最初的想法,是产生自宫廷剧里的。所以,她来之前,还做了小小的心里建设,以为多少要受些约束,没想到,和桑远学习宫廷礼仪,居然就是他们好好的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然后听老宫人边说边演示。
这画风,似乎不太对?
老宫人说了整整两时,说的口干舌燥,嗓音沙哑。
“咳咳。”惜年咳了两声。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桑远问。
惜年悄声和桑远说:“她似乎累了,是不是让她休息一下?”
“嗯?你说什么?”
惜年无奈,只能跟贴近桑远的耳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哦。”桑远应了一声,惜年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觉得离桑远这般的近,她迅速退了回去,但见桑远得意的笑。
惜年默默的喝了一口茶,她想起张礼辰昨夜的愤怒,或许,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吾听的有些累。”
“是,萨耶皇子,奴明日再来。”老宫人行了礼,便离开了客居。
“今日的礼仪学习已经结束了,那我也先行告辞,明日再来。”惜年说。
“青青没有想问的吗?”桑远说。
惜年淡笑,摇摇头。她知道桑远的意思,无非是萨耶皇子的身份,但惜年一早就猜到,桑远来自北荒贵族,如今被宫人证实是皇子,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真是对青青越来越好奇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已近傍晚,青青不留下吃晚餐吗?御厨做糕点的手艺一般,但做餐点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多谢桑远,不过今日就算了。”
“也是,我们来日方长。”桑远说,“哈尔,送云姑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