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打牌渐入佳境,屋里除了麻将声响,偶尔才会听到说话的声音,越是这样,越显得紧张。激战正酣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摩托车急刹的声音。
哎哟,二麻子来了,这个狂人!正坐在一旁看牌的细威媳妇,猛地站起来,惊乎地叫了一声。
哎哟!吓了我一跳。哈儿大声地对细威媳妇说道,婆娘你一惊一乍的,搞什么啊?二麻子他又不是流氓,还没见到他的人,你就叫这么大的声;要是见到他了,你会怎么样哦?
哪个说我是流氓,嗯?二麻子说着话走了进来。一看见李明,他立马忘了刚才的话,赶紧坐到李明旁边,招呼着李明说,哎呀,兄弟,好多年不见,回来又不吭个声。
李明回应说,哎呀,兄弟,你们一个个忙着发财,就我是闲人,我回来玩,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啦!
莫说风凉话!二麻子立马展开反击,说,我们农村有什么东西能发财?人都见不到几个,还想发财?混个肚儿圆就不错了!
富儿就爱跟二麻子抬杠,他站出来说,老二啦,我就不爱听你叫穷。连你都叫穷,我们还活不活命呀?
细威的媳妇在一旁附和着说,嗯,就是!你这么大的老板,上过报纸、电视,还叫穷!那我们这些真正的穷人,叫什么?
二麻子瞪了细威媳妇一眼,说,婆娘,又取笑我,我的鸡场快亏得没有裤子了,还不同情我?
早先的二麻子,是个养鸡专业户,后来发展到拥有一个小型养鸡场。李明知道这事,但不知道二麻子还上过电视、报纸。李明觉得能上电视报纸,一定是发了大财。于是李明对二麻子说道,能上报纸电视的人,都不简单,要么是当了大官,要么是发了大财,穷人哪个让你上哟?
众人纷纷点头,说李明这话有道理。
二麻子两眼一闭,长出一口气,说,哎呀,哥嘞,丢人啦!
接着,二麻子又睁开眼睛,咧着嘴对李明说,你不晓得!那是我们村里和镇里领导为了捞政绩、得表扬,把我树为致富典型,叫来一大群记者参观我的养鸡场,要我向记者汇报养鸡致富的经验。其实,那几年我的鸡场没有赚什么钱,我要是不说致富了,他们就不给我扶持资金,没办法,我就瞎吹,搞得亲戚们以为我真的赚了好多钱,都找我借钱。
细威故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二麻子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再穷也不会找你借钱的,你不用一见到我们就叫穷,好不好?
嗯嗯,就是!富儿装着很同意细威说的话,接着又问二麻子,你那么好的楼房,那么大的电视机、洗衣机、冰箱,我们在电视上都看见了,你还有一辆小车,怎么从来没见你开呀?
二麻子瞪了细威一样,又瞪富儿一眼,然后对李明说,兄弟呀,我的楼房做在公路边,本来是一个空壳子,那次为了迎接记者,镇上出钱替我刷了墙,村里出钱租来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村长把小车开过来了,这些东西在我屋里只放了一天,记者走后,就搬走了。
几个人一阵狂笑,特别是哈儿,笑得格外开心,李明忍不住也笑了。
李明对二麻子说,算了算了,你莫光顾着诉苦,来,换我打牌,我不想打了。说着,李明起身准备离开座位。
二麻子连忙按住李明的肩膀,说,怎么能换你,我特意赶过来陪你打牌的。
李明说,我打了半天,还没有开胡,我水平有限,你来打,我跟你学技术。
二麻子不情愿地坐到李明的位子上,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假的哟,一盘也没有胡,不会吧?
二哈对二麻子说,他记错了啊,其实他胡了一盘。
二麻子说,是吧!我说,哪有一盘不胡的?
富儿也帮腔说,确实是胡了一盘,还是一个好的大胡。
嘿嘿!二麻子笑着问富儿,好大的胡,几大?
富儿对二麻子点头磕脑地说道,不管几大,你一辈子胡不出来。
细威说,对!他胡牌,我们三个得钱。
听细威这么一说,二麻子算是明白了,他把身子往后一仰,说,哦豁!炸胡啊!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炸胡就炸胡,别人是客,要别人赔什么钱啰?对客人要客气嘛。
二哈说,我们都不要他赔,他非要赔啊,叫我们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说了,打牌。细威的媳妇在一旁催促道。
李明坐在二麻子的旁边看牌。二麻子一边打着牌,一边对李明说,这几个人都是水货,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输给他们?你一定是单位派来扶贫的,是吧?你输的钱能报销么?
细威的媳妇说二麻子,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别人一盘没胡,本来心里就窝着火,你还要冷嘲热讽的!
二麻子连忙还击道,你以为李大哥像你们女人一样小气,李大哥是见过世面的人,输赢根本不在乎。
细威拉开抽屉,看了看说,哎哟,我一分钱没赢,一分钱没输。
跟着,哈儿也扒拉着面前的钱,说,我也没赢,可能是富儿一个人赢去了。
富儿把钱抓在手上,说,先赢是纸,后赢才是钱,还没散场,这时赢的不算数。
二麻子看了看时间,说,对!还不算数,看我来怎么样收拾你们,你们的钱最后统统都要交到我这里来。
细威说二麻子,你别吹早了,到时候输了不要说我们合伙欺负你一个外村人哈。
二麻子说,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那大的本事哦。
二麻子本来是李明这个村隔壁村的人,但是,由于二麻子的外公外婆是李明这个塆的,二麻子小时候常住在外婆家。所以,李明这个塆里的人都认识他,而且与他相处得很好。
二麻子和李明还是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两人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在李明去了城里以后,二麻子也回到了本村,二人再没什么来往,但是,感情还在那里。
二麻子是个热闹人,说说笑笑,几圈牌下来,二麻子照样没有开胡。
富儿问二麻子,怎么的,老二,你也是来扶贫的吧?
二麻说,这个位子不好,听胡都听不了,怎么胡牌?要是再不胡牌,我就要“拈风”哈!
“拈风”是指重新选位子。
细威对二麻子说,再“拈风”也不中,你肯定是摸了不干净的东西,去把手洗干净就好了。
哈儿说,他那个脏手,用硫酸也洗不干净。
富儿表示赞同,说,都脏到骨头里面去了,除非把人火化了。
这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阴阳怪气的!
哪个说我的手冒洗干净?哪个说我的骨头是脏的?哪个说要把我火化了?这时,只见二麻子右手三个指头钳着一张牌,大拇指使劲地揉搓着牌的正面,眼睛一会儿看着富儿,一会儿看着哈儿,一会儿看着细威,然后看着李明,大声说道,哼哼,我说啊,哪有我不胡牌的?
李明问他,怎么,你摸到八万了吗?
嗯,摸到了!二麻子的声音很洪亮,随即把手上的牌仰过来,果然是八万。
哎哟喂,你真是狠人,五八万不胡,偏要去胡绝章八万,还自摸了!李明兴奋地说道。
我怕九万放冲啊!二麻子把“八万”使劲往桌子上一搭,大声说道。
接着,二麻子准备去亮他面前的牌,就在他两手握住牌的两头往中间合拢的时候,可能是用劲太大,牌一下子全都飚出去了。飚出去的牌跟桌面上的牌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哎哟!二麻子很懊悔地叫了一声,接着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嘴巴“窝”着,很像鸡屁股。
呵呵!几个人哈哈大笑。
细威媳妇听到笑声赶紧跑过来,搞清楚情况后,她说二麻子,你怕是被鬼打昏了头哟,好不容易胡一盘牌,就这样搞废了!
没有废。富儿对二麻子说道,你把你的牌找出来,只要能凑成一胡,照样算数啊,我们都好说话。
二麻子晓得富儿这话是戏弄他的意思,他不上当,还狠狠地横了富儿一眼,说,你莫裸脸!
哈儿对富儿说,他根本就不记得哪几张牌了,你要他全部找出来,那不是难为他?算了吧,直接就算他胡了吧。
嗯嗯,同意,细威举起右手,说,我赞同,他说胡几大就算几大。
二麻子朝细威身上猛地拍一巴掌,说,你们不要裸脸,我赔钱就是了。
二麻子掏出钱来,给每个人赔了二十元。
富儿问二麻子,刚才李明忽的那牌叫炸胡,你这叫啥胡哦?
细威随口说道,天王老子也胡不出来的胡,叫天胡。
哈儿拿着二麻子赔的一张二十元的票子,放在眼前晃了晃,说,老二啊,你发的这票子是假的吧,好像是画出来的耶!
细威把脸凑过来,看了一眼就说,嗯,是假的!裸日的二麻子要不得!真钱赢进去,假钱输出来。。
二麻子说,你们两个不要太得意了,你们笑啊,等一会儿我要你们哭。
细威的媳妇对二麻子说,你这么容易激动,要是再来个更大的大胡听头,你会不会倒在桌子底下哟;要是起不来,怎么办?
二麻子朝细威媳妇瞪了一眼,吼道,臭婆娘,你比你男人还坏。
哈儿压低声音对细威媳妇说,你莫刺激他啦,你再刺激他,他就要疯了。
嗯---。二麻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往下说话。他知道,再说下去,又会招来一顿冷嘲热讽,所以干脆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