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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习的日子紧张充实,一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因为三跨,考试院给虞殊随机分配的考点离本校很远,到了12月22日,她在宿舍收拾好书包,准备出发去之前订好的酒店。
刚出门,对面寝室门就开了,庭北一手抓着包,一手拎着袋垃圾正往外走。
“该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你这会儿干嘛去?”
庭北扬了扬手上的垃圾袋,“别差不多,身份证准考证都装好,铅笔是新买的吗?是真的吧?水笔够不够用?你检查仔细,到时候万一要用的什么东西没带,心态崩了就不好了。”
“放心啦,我都是按着你写的便利贴一样一样装备齐全。”
庭北莞尔,“这么乖?”
虞殊强调,“我这是谨慎。”
两人一路边说边走。
“虽然说是陌生考点但是之前也去看过了,你不要太紧张,一切平常心就好。”
“嗯……你别只顾着我,离得近反而容易松懈,要多上点心啊。”
“啧,我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庭北!”虞殊炸毛拽住她的书包。
“难得你提醒别人”,庭北边跑边笑,由她追上来,“个子那么高,跑倒不见得快。”
“你就会说我……我要好好检查检查你的东西都带全了没。”
“我近,又不急。”话虽如此,庭北的步子还是慢下来。
“懂不懂未雨绸缪!”力图挽尊,虞殊拉开她书包的拉链开始装模做样。
庭北只笑……
走着闹着就到了校门口。
“我寻思你这扔个垃圾跑得可是真远……”虞殊打趣道。
庭北也不恼,故意顺着她,“看破不说破,虞殊同学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好好好那我下次注意点给庭北同学留个面子。”
“哈哈哈没有……对了,”庭北从包里掏出一根新的水笔,“这个,给你的。”
虞殊接过,脸上笑意渐深,“考试顺利?”
“对啊,如果很难考的全会,那就祝你蒙的全对。”
“我先在此谢你吉言。”
“希望你这份感谢不会是贷款。”
“嗯,那我走啦,你回去吧~”虞殊要进地铁了,跟庭北挥手作别。
“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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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酒店里。
一切收拾妥当,虞殊发消息给庭北。
“我到了。”
“好好休息,有空再看看书。”
“你也。”
与此同时,本校宿舍。
庭北刚看完近期时事要闻,准备拎出提纲再看几眼重点背诵,伸手翻进书包——好像摸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长方形的盒子。
仿佛心有灵犀般,她轻轻打开
果然是同款“考试顺利”。
一边合上一边摇头,庭北到底没忍住笑,轻呲出声。
她们两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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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复习时间尚且如梭,两天考试更是一晃而过,又一年战争结束的考生们各返本校,不再去看每逢国考必有一炸的微博热搜,不由分说齐聚烧烤摊,尽情迎接属于他们的狂欢。
这一刻,不论结果如何,尽力而归的每个人都是胜利者。
常人总是喝酒才上头,庭北不是,庭北是快乐上头才想喝酒。
跟同学们吃了三分饱以后,她心里说不尽的畅快和高兴多的快要溢出来,虞殊对这种集体场合不太感冒,虽然没把我很无聊四个大字写脸上但感觉也差不多,庭北见状,问她想不想去学校附近的清吧。
这种人多难凑的庆祝局,虞殊的快乐纵意总是搭着伤春悲秋的感慨一起,半壶潇洒半壶愁,的确不如提早开溜。
两人一拍即合,跟林安打了声招呼就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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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来的这家清吧主题风格柔和,装潢素雅简单,音乐节奏舒缓,安全系数也算可靠,光线暗得恰到好处,很适合情侣或者女孩子来扎堆聊天,虞殊以前只跟黎曼来过几次,庭北是这儿的常客。
“现在感觉舒服多了吧?”服务生把可乐威士忌端上来,庭北帮虞殊倒了小半杯。
“嗯,我发现我真享受不来好多人一起吃饭,感觉每个人都有话说,耳朵不知道听哪里,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抬头很迷茫,低头只顾吃又感觉很不好,聚餐太难了。”
“人多确实不是很自在。”
“一桌子能聊投机的寥寥无几,吃好喝好都是客套,这样的饭局真的有人喜欢吗?”
“这个嘛,醉翁之意不在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了,就有人很乐意参与这种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的热闹,你不喜欢的话我们不呆就是,你也不能说这样不对。”
“嗯……”虞殊乖乖受教,低下头。
不能打击孩子积极性,庭北话锋一转,“不过也有可能,愿意来的人是因为饭桌上有他在意的人……”
虞殊目光重新亮起,转向她,“我觉得这个很对!”
“因为喜欢的人在这里,喜欢的人的朋友也在这里,大家的感情相互牵连,所以开开心心一起出现,哪怕不是很自然,但也很乐意。”
庭北笑着看她,点点头予以肯定。
“那你呢?”下一秒,虞殊的语气突然认真。
“嗯?”庭北有点措不及防。
“你也不是喜欢这种饭局的人吧,那……所以?”
“所以什么?”庭北想逗逗她,决定装傻。
“……也没什么。”虞殊偏过头,不再看她。
庭北顿觉恨铁不成钢,这人平常没半点耐心,告白倒是挺能沉得住气。
她没发现,酒红色昏暗的光线里,虞殊早已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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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过三巡,虞殊没有喝多少视线就已经有点模糊,她酒量差得离谱,看庭北已经有点恍惚,胆子却开始逆向生长。四下灯光迷离,搅拌着越来越抒情的音乐,周围多是情侣呢喃低语,气氛说不出的缠绵,庭北还清醒的很,但见虞殊已经有点醉,在想两人是不是该回去了。
“你还OK吗?”
“OK!怎么不OK!我OK的很!”
见她中二兮兮地拍胸脯保证,庭北心里忍不住卧槽。
虞殊现在……好软。
“那你告诉我这是几?”庭北伸出两根手指,又忍不住逗她。
虞殊放下酒杯,啪的一下把她手拨到一边,“当我傻呢!”
说罢,她忽然朝庭北神秘一笑,随即起身,晃悠着走向驻唱台。
庭北简直惊呼出声,下意识要扶她,“哎你干嘛,慢点。”
“放心,姐才没醉。”话音刚落,虞殊就跑了过去。
见她走得确实还算稳,庭北这才坐下,只放任目光跟着她走,思想陪她漫游。
只是微醺就这么可爱,要真醉了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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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帮忙点一下《有可能的夜晚》,颜人中cover的,谢谢。”
吧台小哥看着虞殊坐好,调至她要的曲目,等她调整好姿势,握住话筒,点击播放。
吉他声响起的那一刻,磁性到有些沙哑的女声应节奏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酒吧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庭北坐在离台不到五米的位置,她手里拿着酒杯,只是拿着,也不喝,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台上那个人。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又是那么顺理成章。
全场最亮的一束光正照在那个人身上,温暖却耀眼。
与此同时,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强烈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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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突然看我的时候
当话语开始多余的时候
当心慢慢靠近的时候
这时天刚好黑了】
虞殊想起第一次见到庭北的时候,女生眉目温婉眼眸清亮,好像能装下世间所有光芒,声音也轻轻柔柔。
好漂亮的人,那是她对庭北的第一印象。
后来在食堂的甜品站,庭北来取傅斐然的生日蛋糕,虞殊买泡芙碰到她,那是她们第一次说话。
两个人的问好极其简单,但当庭北看到蛋糕的那一刻,嘴角忍不住的笑满足又幸福,眼睛里散发出满满的期待,她说打算给他一个惊喜,还没有告诉他,说话时语气温柔又甜蜜。
就在那个时候,虞殊对傅斐然由衷羡慕。
能被她喜欢真好。
虞殊从小对食物要求很低,能吃就行死不了就行,唯对泡芙挑得出奇——外壳不能软,奶油不能腻,大了吃不下,小不够一口,同一家吃久了也不行,但从那以后,她很少再吃其他家的泡芙。
这家店有着一个女孩最真诚的期待和爱意。
【当我快忍不住的时候
当别人开始多余的时候
当爱悄悄来临的时候
这时天刚好黑了】
再后来麻烦庭北给她化妆,虞殊从来没有体会过生理上的冲动,她恋爱谈得不算少却从来都被动的甚至冷漠,对肢体接触的抗拒像是黑夜没有尽头,直到庭北的出现,她看到了黎明。
那股冲动在她心里酝酿辗转,不知经历了多少日日夜夜,一步一步转化成喜欢。
【无需言语无尽浪漫
无限可能的夜晚
让蜡烛代替所有灯
让音乐代替话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如果要我开口
只能说一句话
让我成为你的有可能】
后来他们分手,自己的恋爱也乱七八糟的结束,旁观傅斐然对庭北的那些纠缠,虞殊总会问自己,这样的感情真的可以吗?
不会害怕吗?
说没有一定是撒谎,可心动的固执,理智上并非无法克制,只是虞殊总会想,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大大方方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一笔一划在笔记本里写下庭北姓名的时候,虞殊对自己的感情确定到不能再确定,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她的呼吸,她的声音,她的碰触,她的温柔,她的耐心,她的玩笑,她的委屈,关于她的一切就像录像带一样在虞殊脑海里循环播放,天塌了不过被拒绝。
可是被拒绝不是也很正常?庭北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也是情理之中,绝交的话,虞殊觉得自己可能会难过,但也一定会控制住,不去打扰她。
做朋友不行吗?
做朋友好像也行,可是她总会谈恋爱,虞殊要怎么祝福她?
怎么假装完全不在意,放开曾经牵过的手,微笑着说,你要幸福啊。
明明自己那么想给她幸福,想成为让她快乐的那个人啊。
怎么做得到啊。
【让yes代替所有no
让勇敢代替所有酒
刚下眉头却上心头
如果要我选择
只能爱一个人
让我成为你的有可能】
放弃挣扎吧,虞殊。——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去他妈的朋友。
你只想做她的心上人,做她喜欢的人,做她有事第一个想找,有话第一个想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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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殊唱完,没有立即下来,她依然拿着话筒,抬起头,大大方方站在灯光里。
空气里只有尾奏悠扬,没人愿意打破这份静谧的温柔,世界仿佛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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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曲终了,虞殊听到自己的声音:
“让虞殊成为庭北的有可能,好不好?”
她目光如炬望向台下坐着的庭北,手里攥着话筒指节分明,明明紧张又期待,脸上却挂着倔强的笑。
庭北没有说话。
“好不好?”
像是害怕,虞殊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在抖。
庭北依然没有说话。
虞殊看见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出昏暗,走到自己面前。
她眼睛在笑。
她们一起站在灯光里。
周围彻底寂静。
庭北始终没说话,她抽过虞殊手里的话筒,放回话筒架。
然后转身,伸出手,拽住虞殊的衣领
拉近她的脸
吻了上去
全心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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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