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南溟国之前,无论是步青衣还是墨归都觉得西平的官场一片混乱,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横行,所以才需要陆景弈这样的人来激浊扬清,一扫贪污舞弊之风。
然而在亲眼见到南溟国官场的风气之后,所有人不约而同认为,西平尚且不算无药可救,至少还有南溟国垫底。
“真没想到南溟国皇宫的大门这么好进,十几两银子就能买通,还附带细心指路的。”一把银子撒出去顺利入宫的步青衣气得直笑。
时同醉也跟着苦笑:“现在步姑娘应该明白,为什么我宁愿到各国游历,也不愿留在南溟国当少傅享福的原因了吧?每天看着这些人,还要假装太平盛世前途可期,折寿可是很严重的。”
南溟国矿产丰富,冶炼技术也十分高超,各国若需要大量的兵器往往会直接从南溟购置,这笔钱财是南溟国库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令得南溟以弹丸之地却能于富庶程度上跻身于各国前列。
可富有的仅仅是南溟国国库,或者该说是皇帝。日夜耕作的百姓们,披星戴月挖矿的矿工们,还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打铁声中度过的铁匠们,他们依旧过着穷苦的日子,就连那些名义上由朝廷供养的士兵们,他们所能拿到的俸禄也仅仅够温饱。南溟皇帝的贪婪小气让这个国家的人们格外重视钱财,对忠君爱国四字反倒不怎么看重,私下塞给守门士兵十几辆银子就能轻易混入宫中这种事,在南溟国实在不胜枚举。
时同醉曾在前朝为官,对宫中各地路线十分熟悉,很快就带众人摸索到天牢所在之处。不过想劫囚也并非易事,众人面对的第一道坎,就是天牢周围足有二十余人的守卫。
为了不弄出太大动静打草惊蛇,此行只有步青衣、墨归、时同醉带着几个身手不错的士兵前来,以少敌多的情况下,想要进入天牢而不惊动旁人属实难办。
”按照原定计划,我去把这些人都引开,你们抓紧机会潜进去。”时同醉深吸口气,从隐蔽角落大步向天牢方向走去。
来之前几人就已经商量好,时同醉以看见疑似刺客的人为理由,将这一群士兵引往其他地方;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距离天牢还有几十步远的时候,一个身着铠甲武将模样的人突然从拐角处出现,快步上前一把勾住时同醉的脖子。
“这不是时少傅吗?你这几年都在外面游历,回来了怎么也不跟兄弟打声招呼?上次劳烦你给我家你嫂子接生,兄弟这儿可还欠着你一个大人情呢!走走走,咱兄弟俩去广贤楼喝上一顿!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我可不能放过这大好机会,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跑了!”
“哎?赵将军……喂,等一下……赵将军你听我说……那个……我好像看见有刺客……你先放开我啊……”
空有脑子却无功夫傍身的时同醉像是一只单薄的小鸡崽儿,被赵将军那么一搂根本挣脱不得,如同一条遭人抽了筋的鱼般被硬生生拖走。
绝望的身影临消失前,用尽最后力气向像隐藏在暗处的众人打了个手势。
步青衣竟然看懂了那手势的意思。
交给你们了!
“……交给我们个鬼啊?!难道要我们几个通缉犯跳出去送人头吗?”步青衣瞬间炸毛。
时同醉究竟哪来的自信,认为凭他们几个就能搞定劫狱这等大事?做计划时明明说好具体行动都由他见机行事总领指挥,现在要怎么办?
“稍安勿躁。”步青衣开始变得烦躁时,墨归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摇头,“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时间很充裕。这种时候你得向时老板学习。”
步青衣如醍醐灌顶,若有所悟:“的确,似乎从没有见过他慌张的模样,不管面临什么处境,他都是那样冷静,举重若轻。”
“冷静?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墨归微微一愣,而后摇摇头,一脸欠揍的真诚,“你看,时老板连接生都会,我们也得像他这样无所不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皮了?”
要不是有外人在,步青衣真想一拳头砸到他脸上。
步青衣正绞尽脑汁想其他办法的时候,墨归突然捅了捅她,向前一指。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步青衣竟然见到玟辛公主向天牢门口走去,一边走还频频回头,向时同醉离去的方向遥望。
“公主请止步。”天牢门前,玟辛公主也毫不例外被阻拦。
“你们疯了是不是?”玟辛公主叉着腰,怒气冲冲喊道,“没听见刚才时少傅说什么吗?那边有刺客!有刺客呀!一个个长着眼睛是瞎的吗?刚才好几道黑影就从前面闪过去,你们都没看见?”
守门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茫然,却又不敢说也不敢问。
玟辛公主毫不客气一个巴掌抽了过去:“还不带人去看看?那些身影去的方向可是圣上寝殿,出了事你们担得起责任吗?一个个吃得酒足饭饱,关键时刻屁用不顶,真该把你们拉出去斩了!”
“这……好吧,我们去看看。你们两个留下看好天牢,其他人跟我去那边找一找。”其中一名士兵稍作犹豫后点点头,却执意留下两名士兵在天牢门前守着。
步青衣在暗处窥视着这一切,仿佛看到一丝希望:“那位暴脾气的公主好像是在帮我们,看她来时方向,许是与时少傅打了个照面也说不定。”
墨归从袖中拿出面具遮住脸:“趁现在攻过去吗?门口只有两个士兵,应该很好处理。”
“先等等,那位公主似乎还有其他主意。”步青衣伸手拦住墨归,目不转睛看向天牢门口。
玟辛公主突然怪叫一声,按着胸口蹲在地上。留下的两名士兵不知所以,想要上前搀扶又碍于男女有别不敢碰触,只能小声询问。
“刚才被那几道影子吓到,我这心口跳得厉害,有些喘不上气。”玟辛公主气喘吁吁道,“你们、你们快送我去医官那里,我喘不上来气了……好难受啊……”
两名士兵慌了神,再顾不得什么身份礼数,其中一人蹲下打算将玟辛公主背起,却被玟辛公主一把推开。
“不行,趴着我就更喘不上来气了!你们两个,一个头一个脚,把我仰面抬过去!快啊,等什么呢?!我要憋死了!”
玟辛公主说的话,步青衣等人都听在耳中,她忍不住一声低笑:“演技这么浮夸还能叫人相信,这位公主也是个人才啊!”
“信也好不信也好,总得当回事,不然高贵的公主真有个什么闪失,那两个士兵把命搭上也赔不起。”眼看着两名士兵老老实实把玟辛公主抬走,墨归再不等待,迈步就要往天牢走去。
“你给我等等!”步青衣一把将他抓住,哭笑不得指着他脸上的面具,“你带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因为约定好不能在皇宫里杀人,所以你决定笑死他们吗?”
“有什么可笑的?不觉得这面具很吓人吗?”墨归把面具拿下来看了看,一本正经道。
对,没错!深入天牢劫狱的人,脸上却带着一张猪头面具,的确能把隔壁的小孩子吓哭!
步青衣一个头八个大,她完全想不通,墨归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由严肃正经变得奇葩荒唐的。而就在她仰天长叹的时候,墨归已经带着几名士兵率先冲入天牢中。
天牢之内尚有十余名守卫,不过这么点人手实在不够打的,眨眼工夫这些人就被墨归放倒,沈君鸿也被顺利救出,而此时被玟辛公主调虎离山之计人走的那几十名士兵,尚不知道在哪里寻找着并不存在的刺客身影仍未归来。
有足够的银两开路,带着一身伤的沈君鸿逃离皇宫并不费力,然而如何与时同醉汇合成了问题。好在此时的沈君鸿神志清醒,在他授意之下,墨归于东门口的青砖上刻下一个符号,之后一行人按照沈君鸿的指路来到一处无人的铁铺。
两个时辰后,时同醉追随符号标记,带着一身夜色与酒意归来。
“人已经救出,我们该走了。等你的这两个时辰里,想来皇帝已经发现沈公子被人救走,搞不好会在城门口设卡,到时候我们再想出城就困难了。”
时同醉没有立刻回应步青衣的提议,他把目光望向沈君鸿,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我说君鸿啊,我们这一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好好想想,你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现在去取还来得及哦!”
沈君鸿被他问得发愣:“我的情况你比谁都了解,早几年开始就已经是孑身一人,于都城之内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处宅邸,能有什么忘带的?”
“你这种男人,真的是……”时同醉有些看不下去,撇了撇嘴闷哼一声,“你能这么顺利被救出来,全靠玟辛的掩护。咱们这一走了之倒是没关系了,你有没有想过被留下的玟辛会怎么样?”
沈君鸿的脸色明显黯淡下去。
许久,他才垂着眉眼回应:“无论被如何对待,都比跟着我们无名无份四处流浪好。”
“你还真是不——”
“醉哥,别说了。”沈君鸿匆匆打断时同醉的抱怨,苦笑着摇了摇头,“挨打挨骂都好,就让她留在宫中吧,至少在那里她可以衣食无忧。玟辛要的东西我终是给不了,倒不如让她早些死了这条心,总好过付出一切却无所得。”
时同醉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一耸肩,选择尊重好友的意愿。
“现在就由着你吧,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玟辛因为你我而面临危险,到时候……我可不会拦着你回来送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