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儿,我与你一同过去。”江子柯追上了她,接过她手中的药膳。
五儿道:“江兄也要去梅清院?”
“不,夜色已晚,我陪你。”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着,一旁的樱花在月光下显得娇羞可爱。
五儿拿过药膳,道:“我已到梅清院。五儿谢过江兄。”江子柯的神情变得很温柔,缓缓说道:“明日我来接你去火炎谷,你便不会再迟到。”
她含着笑点了点头,便走去无言殿。此时的江子柯过分温柔,棱角分明的脸也因这一份温柔变得更为温和。她的心不知为何跳动地如此猛烈,脸泛起红晕,吓得她急忙逃离与他的相处。
殿内无人,她放下药膳,刚准备离开,却迎面撞上了一清,脸上的红晕泛开,此时的她如同一朵娇艳的花苞,被惊吓地开了花。她道:“师父,药膳已经放在桌上了。”
一清缓缓走进殿内,其背影修长,姿态优雅。他道:“你吃吧,我已在天启殿用过膳了。”
五儿想不明白,明明是他的药膳,最后吃的人为何永远是自己?她试探性地问道:“为何每次师父不吃,都是我吃?”
一清坐了下来,戏谑地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若与天的灵兽在,便不用你吃了。”
五儿白了他一眼,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她道:“我拿回依梅殿了,师父早些休息。”她端起药膳,连忙退出无言殿,结局了这尴尬的局面。喝完药膳,她给伤口换药时,发现手臂伤口几乎愈合,额头已看不见伤,蓬莱果然是个养人的地方。
报时鸟未鸣,天仍昏沉沉。江子柯来到梅清院,梅花未醒,院门仍紧闭着。他拉着门把轻轻地扣在门上,清脆的敲门声惊了栖在梅枝上的鸟,鸟儿争相飞起,扰了红姝。
她开了门,江子柯行礼道:“红姝师姐,我来唤五儿去上课,她可醒来了?”
红姝领着他进到依梅院,笑道:“你真是有心了,我刚准备叫醒她。”她敲几下门,喊到:“五儿,江子柯师弟来找你了。”
仍在梦中的五儿突然惊醒,迷迷糊糊披上衣服去开门,道:“师姐,稍等。”
也不知道为何,原本在王府时,便每天需早起打杂,如今到了蓬莱岛,总是昏昏沉沉,异常嗜睡。红姝拍了拍五儿的额头,笑道:“还睡?我要去无言殿了。”
睡眼惺忪的她被这一拍清醒了,笑道:“感谢师姐。”
见江子柯仍杵在门外,便拉他进来,道:“你坐下,等我片刻。”话毕,她赶忙换上白流衣,扎了个简单的发髻。江子柯望着她,眼里尽是百般柔情,他道:“白流衣穿在你身上,很适合。”
五儿捧着脸,对他笑道:“你这是赞赏白流衣还是我呀?”
他轻轻地敲了她的头,道:“走了,你哥哥在食坊等我们!”五儿摸了摸头,一抬头,便见其已经走远,只能默默追上去。
待到美室时,云齐等人已经在等着,五儿接过他手中的馒头,靠在他身上细细地嚼着。报时鸟鸣起,客然进来,道:“今日将以武来决定各位的同门排位。”
红姝敲了敲下门,缓缓进来,道:“客然师兄,一清长老有命:今日起,五儿得待在藏书阁整理术法。”客然问道:“叶五儿刚来,一个月的惩罚岂不是让她跟不上众人的进度?”
“师父说了,同门排位则安排五儿为小师妹,其他的往后再自行学习。”
客然道:“好,叶五儿,你随红姝去吧。”五儿起身,道:“是。”而后转身对云齐说道:“等我一个月。”跟着红姝走了许久,穿过竹林、梅林、稻田、终于来到一处黑黑的山洞,洞口顶部写着红色的三个大字“藏书阁”。然而这明明是个山呀,为何是藏书阁?
走进去时,山洞突然变得明亮,五儿抬头一望,吓得连连后退,竟是许多长得像蝙蝠的发着光的动物,双眼还冒着诡异的红色,直勾勾地望着五儿。
红姝笑道:“这是光蝙蝠,闻声则发光,不轻易攻击人。”虽说如此,吃尽了五葬山的苦,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紧跟在红姝身后。走了一会,便是出洞口,出洞口之下,便是一个满是绿树的深谷,四周尽是高耸峭壁。
红姝道:“这下面便是藏书阁,非有长老命令,弟子不得入内,我就送你到这了。”
五儿望着这数百米深的山谷,往回缩了缩,问道:“师姐,这…我改如何下去呢?”
红姝道:“平常弟子是飞下去,师父说你只要跳下去即可。”“好。”她战战兢兢闭上眼睛,迟疑了一会,一跃而下,其实她害怕,但是内心却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她,可以跳。
等待落地的心情是恐慌的,仍在空中时,她便感觉有一个人搂住了她,那个怀抱很温暖。她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席的便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柔软的银发拂过她的额头,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望着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她竟失了神,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师父”。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侵入他的脑子,他缓缓望向她,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神一点一点占据了他的心。
“谷……”一声在他们耳边响起的鸟鸣打破了此刻的宁静,震得五儿捂起了耳朵。
一清搂着五儿快速飞下,鸟儿也随着他们而下,落在他们身旁。
这莫不是起初带自己来无言殿的小谷鸟?
师父的手还紧紧地搂着她的腰上,她一动也不敢动,偷偷地瞟了几眼他,内心却是小鹿乱撞,难以平静。一清突然放开了手,五儿一不留神便摔到了地上,她摸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道:“师父!”
一清扭头就往阁楼走去,道:“跟上,去整理术法。”
五儿思忖着:怎么突然就变脸了,方才那瞬深情难道是自己看错?
“谷……”小谷鸟故技重施,在叶五儿耳边长鸣一声。
她拍了拍它的身子,叹息道:“师父不待见我,你也这般对我,我不理你了!”
“谷….”又是谷一声,再待五儿抬头时,已不见它的踪影。
一阵惭愧之意上头,自古亦有禽与兽通人性,小谷鸟既是仙禽,估计亦能听懂人话,岂非是自己将其驱赶?
五儿赶忙跑上阁楼,终于在第三层见着在抄写术法的一清,她低着头,小声说道:“师父,我方才只是与小谷鸟玩闹,随口说了句玩笑话。”
一清停下抄写,缓缓走到栏杆边道:“它的确叫小谷,不同于一般的坐骑鸟,它是驯化了九多的精灵鸟,极通人性。”
五儿一脸忧愁,问道:“那它还会来吗?”他道:“你唤它,它便来。”
她半信不疑地走到栏杆边,向着天空大喊一声:“小谷!”
片刻过去,仍是很安静。五儿又仰头向天喊了一声,仍是毫无动静。她道:“师父,你骗人。”
“谷……”正当她处于失落时,熟悉的鸣叫声再次出现。
五儿抓住一清的手,激动地说道:“师父,小谷鸟真得回来了。”一清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她傻傻笑着,将手悄悄收回。
小谷从空中飞过,如霞光一般绚烂,它飞近五儿,将嘴中叼着的一支梅花放到她的手中,便又飞向空中,在谷顶盘旋。含苞待放的梅骨朵被冰雪包裹着,冰梅玉蕊也只是这般了。
五儿问道:“好美,哪里来的雪梅?小谷为何要给我?”
一清道:“瑶雪峰终年积雪,山顶的梅花积雪,它方才应是去摘梅花了。我与你说一个故事,你可愿听?”
五儿将梅枝插入白瓶中,道:“愿闻其详。”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道:“自古以来精灵鸟栖息于苦海岛上,不同于其他妖族,精灵鸟需修炼千年方可化作人形。九百多年前,万毒蛇看中苦海岛,便与精灵鸟开展争夺大战。精灵鸟不善战,未过许久,便伤亡惨重。一名女子碰巧路过,于心不忍,便与万毒蛇大战,最后她身负重伤,也只救出了一个雏鸟。雏鸟在女子的陪伴下长大,学会术法,成为如今的小谷。女子喜欢雪与梅,每次女子外出回来,小谷便会去山顶取一枝雪梅给她。再需几十年,小谷应可变幻人形了。”
五儿看到了,一清的眼中露出的是难以掩饰的悲伤,那份悲伤却悄然进入她的心中。她问道:“那名女子如今在哪?”
“她死了,九百年前,与九头海怪同归于尽了。”
梅枝上的雪融化为水,滴在了桌上。五儿用手接住滴下来的水,冰水滴在手上,心中却不自觉感到寒冷,她道:“难道小谷只是将我误认为那名女子?师父,雪化了,要怎么作方可留住这雪梅。”
这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一点点唤醒一清的记忆,瑶儿,是你回来了吗?
他嘴中念叨一句术语,细长的手指一指,梅花便恢复如初。
五儿笑靥如花,一清不自觉勾起嘴角,他道:“这几日你需将墙角的术法抄录于帛书里,放置于后面的架子上。”
墙角的术法已经垒成座小山,五儿抹去手中的水滴,便开始整理,一清则往上层而去。天色渐渐变暗,五儿将周围的灯点亮,吃了几块点心,又继续埋头苦干。
自从五儿去了藏书阁开始,一切进入正常,修炼便变得紧迫起来。江子柯、宋云杰,叶云齐三人时常将自己关在火炎谷修炼,为了尽早进入火炎谷下层,他们一关便是几天,饿时只能啃干馒头。萧潇受不住只有干馒头的世界,便时常拖上柳肖一起溜去食坊啃猪蹄子。
火炎谷的岩浆修行室内,萧潇悄悄走到柳肖身旁,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柳大少爷,听洛依师姐说因为六莲塘大丰收,需一批弟子去采摘莲子,我与你一块去可好?”
柳肖儿时因贪玩差点溺水而亡,自此便怕水,听见“塘”一字便全身发冷,却又不想被萧潇知晓,便装作认真状道:“这几日应多修炼些,不可落后于其他师兄弟。”
“真的不去吗?”萧潇瘪着嘴,两眼水汪汪尽是委屈,她扯着柳肖的衣袖摇了又摇,但柳肖没有丝毫动摇,仍旧在打坐练功。
她见柳肖无动于衷,便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坐台上打坐,时不时她便望向柳肖。柳肖也注意到了萧潇的异常,他妄图只专注于修炼,但他的脑中浮现的仅是她失落的眼神。
他走到萧潇身边,叹气道:“见你如此可怜,本大少爷决定陪你….”柳肖话未说完,萧潇激动地跳起,抱住了他,叫喊:“柳肖,你人真好。”
这一声叫喊吸引了所有在修炼的弟子,齐刷刷的目光扫射而来,萧潇冲着大家满是歉意地笑了笑,便拉着柳肖就往外跑。
烟霞殿中,紫情与绿琉在下着棋。
一名身着紫衣,身量修长,鹅蛋脸蛋,皮肤黝黑的女弟子匆忙进殿,道:“诗语拜见师父,绿琉长老。”
紫情放下手中的棋子,问道:“有何情况?”
诗语道:“师父,这几日叶五儿与一清长老都待在藏书阁,未见其出来。”
“他们在做什么?”
诗语道:“弟子不敢靠近,只见叶五儿下谷时,一清长老抱住了她。”
紫情的表情骤变,神色凝重,紧抿着嘴唇,眼里尽是怒气。绿琉笑了笑,给她满上一杯茶,道:“何须生气,这几百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紫情将茶一饮而尽,捏碎茶杯,狠狠地说道:“花瑶死了那么多年了,却阴魂不散。绿琉,有一天韩画吾醒来,遇见叶五儿,你还能如此悠闲地饮茶?”
听见这个深藏在内心的名字,绿琉愣了片刻,又恢复了从容,笑道:“我只愿他能够醒来。”五百年了,画吾也该醒了吧。
“终会有那么一天。诗语,继续盯着叶五儿,随时汇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