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二层楼客栈,装修考究,简约整洁,能在乡下庄子建造这样一处高规格的建筑,可谓是奢华。
如今已是人去楼空,偌大的二层客房区只有四人依着窗子各想心事。也不用多问,这里定是被黎夏锦花重金买下,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萧落。
一炷香时间都不到,明承便换了另外一个心情从屋里走出,勾着明朗的背,疲倦全无,爽朗的笑声宛如今日晨光般暖心。
“大哥何时再带我去吃老王头家的肉馅包子。”兄弟俩亲密并排而走,明承说着家常话,神情一点儿都不像夜里没睡好的状态。
明朗展颜一笑,略略看了看他回道,“你何时想吃,何时带你去。”
“还有食斋的如梦令,我可要好好尝尝。”
“你酒量不好,下次带回府中,在家喝。”
“那定要挑个祖母不在的日子,否则又要罚跪了。”
“那是自然。”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好不畅快,真是好奇他们在屋里头到底都说了些什么舒心的话。
明承轻扫一眼,几人两三一堆分散站在窗子边,也只有亘谷一人潇洒依着楼梯,扶手双臂环抱于胸前如一尊雕塑面无表情,目光威严。
“各位大哥辛苦啦~”明承转眼望向楼下站成一排的玄鹰军。
七八个身着绛红铠甲的将士整齐划一,手握腰间佩刀纹丝不动,各个威风凛凛,肃谨架势颇有一番威慑力。
明承又朝着楼梯口紧走两步,笑道,“回牧川城后你们可去明府领赏,一些小意思全当孝敬各位爷的。”语气殷切,话里尽是恭维。
若是旁的什么家丁小厮此时怕是已早早躬身谢恩,笑的合不拢嘴。可他们不同,玄鹰军将士怎是能随意被收揽的。
没等来感谢,却见姜芷走到他跟前,轻蔑一瞥,鄙夷说道,“庸俗。”随即又一摆手,一众士兵整齐向后转退下。
看来这小子是恢复正常了!归池心想着,得赶紧趁热打铁将此事翻篇儿了。
脸上尽堆着笑,切切说道,“师侄啊,你瞧这事儿……”
“正如小师伯所说,一切都是误会。”明承回笑着,此时,明朗也不阻拦了。
说罢,这厢又朝着姜芷躬身行礼,“公主殿下,今日劳烦您跑一趟了。绑架一事我不想再追究下去,还请公主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当没发生过此事。”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姜芷就不打算再管这档子破事了,刚才,又瞧见归池好一顿教训那女子,看她一脸委屈可怜,心里也怪不忍。眼下,既然大家都不想再提这件事,自己更没有再强求的必要。
蓦然轻瞥嘴,不以为然,“当事人既然不追究,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还得再拜托您一件事。”明承咧嘴一笑,又露出泼皮相,“黎夏锦乃是幽国公主,她身边的随从也都被您打的起不了身,为了保险起见,要不然您派俩士兵送她回牧川城,他哥哥黎夏川如今住在外府,将她送回那儿便可。”
姜芷本就是隐着心里的不痛快与他说话,没想到还蹬鼻子上眼了。脸色已愈发阴沉,当眼神不经意瞥向亘谷时,心头的不悦又瞬间荡然无存,为掩盖那阵莫名的慌张,着急收起目光,轻抿薄唇,竟不由自主的点头答应起来。
今日大家都怎么了,竟都能收敛起小暴脾气,心平气和的商量起事来。
已哭成泪人儿的黎夏锦更是止不住泪水,原来,那个冷漠的小承哥哥其实心底是疼惜她的,他们之间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生疏。
归池不时的翻她俩白眼,愈发觉得她是个没出息的毛丫头,轻咳两声,道,“还不快谢谢人家。”
黎夏锦哽咽着,活脱脱一个受足委屈的孩子,昨日那番“唯我最大”的霸道底气荡然无存,“谢谢,小承哥哥~”
明承尴尬一笑,可不想再与她多说话产生什么误会,转而冲着归池正经说道,“小师伯,我要回玄鹰军。”
归池恍然愣神,他没想过,明承会下如此决心。
“这……可万万不行。”归池不由分说,直接阻止道,抬眼,一双锋芒目光射向明朗。
“我尊重他的决定。”明朗竟然“叛变”了。
“小师伯,我心意已决,无需再商量。”
“太夫人可是不允许……”
“所以,需要您的帮忙。”明承悠悠踱两步,面容稍带威色,“一会儿找人去明府捎口信,就说我已无大碍,准备继续往不周山赶,让祖母以为我上了山,也省的她劳心费神。您回去后,还请寄封信回来。”
“你不走,我也不走。”归池一把年纪,却还像是青年般爱置气,往窗边一靠,表情凝重。
无功而返,回去如何交代。
明承拿他没办法,也只能依他,“既然这样,那也只能委屈小师伯随我在牧川城隐藏几日。”
“从这里到不周山少说也要月余,如此算,怎么也得过俩月隐姓埋名的日子。”亘谷趁势补充。
他是那种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定要让人难受的主,归池听了,难掩些许不痛快,咂摸两下嘴,剜了他一眼,“大不了,我去别处游历俩月,兖国也不只牧川一座好玩儿的城。”
“好,就这么说定,不过俩月后你还得修书一封,省的让祖母起疑心。”
“应下,应下。”
没有人注意到姜芷的面色,本就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此时更是铁青,她可不希望明承这个祸害精再回玄鹰军,当年的事疑点重重,就这么个有污点的人如何再成兖国将士,简直可笑。
“哼~”终究是没忍住心头不悦,姜芷轻瞥杏眼威目,嘴角哼道,“就你,想入玄鹰军。”
不曾想,还有个出来捣乱的。
明承迟疑一下,慢慢点了点头,“前儿个我已报了名,参军文书还送进了我府。”
姜芷怒瞪一眼,“就怕你有命进,没命出。”
“公主殿下,我还以为咱俩之间的仇你都放下了,没想到怎么对我还是有如此深的成见。”明承嘟囔着,却没勇气大声说出。
对一个人的偏见哪能如此简单就改变。
多说无益,姜芷不想再与他多废话,一切且等到他去营府再说。
不愿多逗留,转身大步迈下台阶,黎夏锦想着之前明承的交代,怯怯的赶紧跟上,省的又要劳烦人家。
“她这座大山可真是难搞。”明承自顾自低言,目送着几人走出客栈,直至听不到任何走路声响,才回头欣喜说道,“咱们也走吧,我大哥在牧川有座宅子,咱们暂且住在那儿。”
“你们去吧,我回客栈住。”亘谷脚下轻盈,一跨就是两级台阶,也不等身后人,自顾自走去。
明承且不会放过他呢,像是条小尾巴紧紧跟着,也就相隔两步路的距离,没有再远过。
庄子里难得能找来一架马车,四个大男人全都挤在里头,外头车夫赶着马都觉吃力,要不是给钱多,人家怕是都不愿拉他们。
“亘谷,帮我算算命呗。”明承殷勤的凑近。
亘谷一脸嫌弃,“都是骗人把戏你还信!”
“此言差矣。虽你不能探知过去未来,但算命的手艺可是没得说。你就帮我算算我能活多久。”
亘谷白他一眼,不说话。
“要不,看看我的姻缘,能娶几房妻子。”
听罢,亘谷不耐烦的闭眼。
“要不然你随便算,算到啥是啥。”
……
这两人可真是热络,倒是将车中其他俩人晾在一边不管不问。
归池冷冷的目光瞧着,心头不悦,我这师侄真是过分,不知道我也懂占卜之术嘛,虽然偶尔失灵罢了。
明朗何尝好过,毫不避讳的双眼盯着对面俩人,心里反复吐槽好几遍,我这小弟,应该缠着我聊天才是,如何跟个冰山聊的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