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这脑子。”
明承气自己太傻,竟没脑子的钻入旁人设的局还不自知,不觉在心里一阵自责,想着,若是明承本人,定是一眼能瞧出端倪。
“就这智商也只能当个卖肉的。”
自己骂骂咧咧,不知怎得又想到第一世的卖肉商贩明二,那时的他脑袋就不怎么好使,但沾花捻草的本事倒是一流……
“哎~”明承长舒一口气,对于混混沌沌的前几世人生,就像堵在心头的巨石,每每想起,每每压的人喘不上来气。
有时他也会想,此番借尸还魂到底是凑巧还是惩罚。想来应该是惩罚的机率多一些吧,毕竟世上无一人能像他这般脑子里残存三世记忆,如此负重前行,又怎么会毫无压力的过好此生。
明承跪在先辈灵位前,俯首一叩,换上严肃的神色,意味深长说道,“同为明氏,也算是一家子,还请明家列祖列宗给个提示,后面的日子该如何过活。”
满心打算的云游四海,看来是道路长且阻。
门外不知来了谁一阵窸窣,片刻,高门打开,令青拎着个食盒捏脚几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一个手拿楠木精雕架,另一个手捧佩剑,他们同样是提着小心脚下轻步。
恭敬颔首走上前,将木架放在灵位案桌东侧的空地,然后又将佩剑工整的摆放于上,这便赶紧退出祠堂在门外候起。
“大公子,吃些饭吧。”
令青利索的从食盒中将饭菜拿出,藕丁炒肉,白菜炖豆腐,另外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光是闻味儿便勾起了肚里的馋虫,明承连着吞了几口唾沫,也顾不了许多,端起鸡汤先来暖暖胃。
果然是好滋味,虽烫嘴却也不妨碍他继续“宠幸”这碗鸡汤,多喝两口才不舍放下,又就着菜大口扒拉着白米饭,整个腮帮子都塞满了食物,活像个饿了许久的仓鼠。
这一天也就这顿吃的爽快,百味楼听说书时不过是吃了几口小菜,在马车上也只啃了俩烧饼,算是果脯却谈不上满足。总结一句话,还是回家好,明府厨子无人能敌啊。
他吃的狼吞虎咽,令青在一旁瞧着不知有多难过,尤其是见他佝偻着背拿筷子捡拾着摆在地上的饭菜,更觉心酸,再看看他脸颊上还未消退的红肿,随着咀嚼忽高忽低,不免更是伤感,蓦然轻轻吸了两下鼻,又将饭菜往明承身边推了推。
“大公子,委屈您了。”这里点着白烛,焚着檀香,虽瞧着也算温馨可若大的祠堂难免会穿风,“您今晚就且在祠堂将就一晚,明日便可回墨园,到时,奴让厨房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咱烧着地龙、燃着香薰慢慢享用。”
明承不觉委屈,如今有眼前这些已是满足,至于明天那副温馨画面,等到了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再畅想一番聊以安慰。
“别的也倒没啥,就是这柄剑~”明承死命将嘴里的食物咽进肚里,这才稍稍侧头看了一眼已稳居于此的佩剑,“今晚,我若再出现昨天的情形可如何是好。”
令青了也将目光投射过去,却没有他那般畏惧,忽而收回眼神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明承身上。
“哎,就应该把它典当了,省的见着害怕。”明承自言说罢,又急忙连扒几口饭。
“大公子是真忘了,此剑可是老爷所赠。”令青无意的悠悠说起。
明承听着险些呛到,“你,你是说,这是我老爹送的?!”
令青肯定的点了点头。
“难怪要供着。”明承若有所思,“是得好好供着。”
家中能有这样一个出息儿子,明老爷必定也是高兴的,可如今,怕是要让老爷子失望了!明承略显落寞,就连嘴里咀嚼的食物也不似刚才那般味美,轻声一叹,“那时候我肯定是个心怀天下的义气少年,一心想着能手执此剑杀尽天下恶人吧。”
令青身子一震,惊奇于他说的最后那句话,与当年无差,只是那时话中尽是意气风发。
“奴不明白,这恶人与敌人有何区别。”令青眼中闪着光亮,渴望且兴奋。
这是她曾问过的问题,不知为何,今日会如此迫切想知道答案。
那时没等来下文,眼下,她倒是抱着满满期待。等了片刻,见明承不做声,心中的憧憬也如泼了冷水慢慢失去光彩。
“互生仇意,斯为敌,违背善意,则为恶。”明承将碗筷往地上一放,认真琢磨起这些题外话,“敌人不一定都是恶人,而恶人一定会成为敌人。”
明承身子放松,双手撑地一派悠闲,又若无其事的清淡说起,“如我们这般正义之士当然是以铲除恶人为己任,什么敌人,那都是王上关心的事。”
果然,明大公子还是明大公子,即便是失了忆,情绪有变,可他终究是他,骨子里的那份本性总是改不了的。令青心生欢喜,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桀骜不羁的少主子。
“好令青,你再跟我说说我以前的事儿呗。”明承起了好奇,一直以来也没正儿八经的问过关于这副躯体的故事,趁着现在闲着无事可做,能听来几段趣闻也权当打发时间。
“您以前……”令青刚开口又犹豫起来,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他生性风流,不仅常在黑市买来春宫画本瞧,还喜欢让令青褪衣伺候按摩、暖被;还是说他脸皮厚如铜墙,常常惹明朗生气,事后又眼巴巴不要脸的跑去檀园认错;又或者说他英勇倜傥,每每凯旋而归,那身战甲飒姿必惹得许多姑娘神魂颠倒;说说他正义刚烈的牛脾气也行,竟敢当王上之面将一私吞公款的文官双腿打断……
似乎,明承很喜欢断腿这一刑法,也不枉他整日张口闭口“打断你狗腿”的口头禅。
令青忍不住“噗嗤”一笑,实在不好挑选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只顾自己掩嘴傻乐,叫一旁的明承看着满脸疑惑。
门外等候已久的小厮不合时宜的探头进来,一双机灵的眼睛盯着令青瞧了片刻,见她毫无反应,这才压低声音叫道,“令青姑娘~”
这么一提醒,令青赶紧收起笑,方想起现在可是身处祠堂。匆匆收拾起吃剩的碗碟,胡乱往食盒里一放盖上盖,这便起身要走。
“大公子您且在此委屈一晚,明儿一早奴就来接您。”这可不是讨论也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客套的一句安抚。
明承还没说什么道别的话,令青已转过身跑走只剩个背影,掩在嘴里的话还未咽回肚里,祠堂的门“吱扭”一声关紧,然后,是一阵锁门声。
“怎么……”刚想提声大喊,最后还是降下音调,“……还把门给锁上呢。”
为什么锁门,他心知肚明,也不必再浪费体力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