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承对家里的产业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明府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仅此而已!
若只是拥有几亩地的小家业他倒不介意随便糊弄而过,可越是富有责任就越大,稍有不慎弄个倾家荡产即便他以死谢罪怕也没人在乎。
瞧着满眼温情的明太夫人,明承也不忍心直白拒绝,怎么也得想个委婉的理由才是。
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能缓一时危机就是好理由。
明太夫人见他犹豫不决,反而有些高兴,这说明他在考虑,不像是以前那样一口回绝连转圜余地都没有,这又亲切的牵起明承的手准备再给他施施压,默然轻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补充起,“明家重担迟早要由你来扛,祖母老了,恐怕再过一两年路都走不动了,你现在不学着管家,以后祖母不在谁来帮你!”
如此说可真是严重了,为了让他管家连死这种事也都不忌讳。
明承瞬间压力倍增,刚起的念头又打消掉。可有些事现在逆来顺受,往后要想再推脱那真是不好办了。
也不再犹豫,这便赶紧搪塞,她既打亲情牌,明承就走温情路线。
只听“扑通”一声,毫无准备之下明承双腿跪地,这一跪还颇有些后悔,因为没有把握好度整个膝盖就这么硬生生的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那可是青石板铺成的石地,即便是上面铺了层绒毯但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双膝落地的那一刻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作戏就要做全套,既然开了头哪还有回头路!明承咬紧后牙槽将生痛咽回肚里,屈身又是一拜,努力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义正言辞的话,“祖母,孙儿不是管家的料,更对做生意没什么天赋,更何况孙儿现在心病未除,无心再去做旁的事。”
明太夫人一惊,想不出他思忖半晌后能找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自己,带着疑惑轻声问道,“何事?”
明承回,“落晖关道、后山季林、肖正之死,这些事疑点重重更与孙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没能水落石出,孙儿始终不安……”
明太夫人倒吸一口气,眼中生几分畏色,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平平淡淡做一个吃穿不愁的富家公子有何不好,偏偏一根筋非要万事求个明白,尤其是这官场之事,稀里糊涂的烂账太多。
他失了忆可仍改不了那硬气的性子,生而为战场,即便是重生多少回还是会被命运驱使,拿起属于他的战刀,扛起他该负的责任。
这是命,旁人或许会顺从,可明太夫人她偏偏想要改一改。
坐了良久,她的背有了些许微酸,手杖撑起身子摆正坐姿,渐起腰背又恢复她以往那强势的气场,转换语气低沉响亮的说道,“不可。”
“这些自有官家查明,你一个百姓不用插手。”语气近乎是命令的口吻。
明承柔声轻唤一声,“祖母~”像极了孩童天真烂漫的稚声,这又继续施展起怀柔政策,“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官老爷的办案效率,若是一日不洗刷孙儿的罪名,孙儿没法好好生活。”
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说哭就哭的本事,微微颔首一行不禁落下的泪滑过脸庞,而另一只眼中续存的泪花不住打转。
明太夫人不理,一瘪嘴,眼睛瞥向一边不作答。
明天继续不依不饶,开始加大攻势。
一个头,两个头,三个头……也不记得磕了多少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
咚咚咚的响声哪是磕在地上,一个一个全都落在了明太夫人的心头,眼睛不瞧却都被耳朵捕捉,实在不忍心无奈下只能应允。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不可能白白从明太夫人那里占什么便宜,答应了他的请求可随即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所有事水落石出后,必须立刻入明家办的学堂接受教育,为接班做准备。
那毕竟也是以后的事,对明承来说更像是猴年马月,想也不想也就答应下来。
不住的点头就像刚才磕头那般顺畅,顺势站起身换上一脸的嬉皮样,不是溜须拍马就是嘴上抹蜜,总之,没用多少功夫就把明太夫人哄的喜上眉梢。
明家大公子从此恢复自由身,以后出府不用走侧门更不用钻狗洞,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不闯祸怕是整个明府没人能拦得住他。
细细想来,明承和这道高檐宽门还真是缘分颇浅,凡是从此过不是行色匆匆就是被人押解,正儿八经脚踏实力经过这里貌似还是头一次。
当他的脚从阔门高栏跨过的那一刻,莫名的成就感在心底涌动,这是他废了多大的劲儿才争取到的权利,不觉默默下起决心,以后每每从此踏过都要有仪式感,这条门内门外的分界线,就像是一扇打开新世界的界线。
自由出入府邸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找亘谷。
于情于理都得再与他见上一面,好歹也要以实际行动谢过人家的救命之恩。
这不过是他冠冕堂皇的理由,最主要还是希望身边有个睿智冷静之人帮衬着一起查案。
以目前明承现有智商来看,他自知不是查案的那块料,若真是靠自己一人这恐怕会成为一件悬案。而亘谷就不一样了,一瞧就是有大智慧的人,即便他不使出三枚铜钱算卦看命的本事,光靠脑瓜也能秒杀众人。
令青早早的便为他探得亘谷的住处,城北暮锦客栈,光听名也知这里必然深受读书人的喜爱。
果然,据令青口述每三年一次的科考季到来之时,各地学子涌入牧川城大多都会选择这家客栈住下,不单单肤浅的因名字儒雅而群聚此地,“暮锦”老板娘才是吸引众人慕名而来的最重要原因。
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这位老板娘却实实一位饱读诗书的绝色佳人。
文人骚客喜圣贤之书,却也对美女情有独钟,有些人更是爱的偏执,瞧上一眼便认定那就是终生。
明承也曾是万花丛中的常客,见多了自然对外界的吹嘘有了抵抗力,不过,他倒是好奇,这亘谷不会也是因为传说中的老板娘才选择这家客栈的吧。
越想越觉得有趣,更是脑补了一出好戏文,仙家弟子和俗世俏妇,若是这两人结缘到底会演绎出怎样的悲欢离合?
心里想的欢喜,当见到亘谷那张冰冷的表情时,那些温存的画面瞬间变了味道,他哪里会为了谁依依不舍,不一脸嫌弃相就够不错的了。
“亘谷公子,今日可真是巧!”
明承在楼梯口等了半晌,本想守株待兔制造一场意外偶遇,可卡在楼梯栏杆间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收回,却见亘谷已悠哉游哉的往楼下走,对他的出现更没半分惊喜严格说如同没瞧见他一样。
“亘谷公子这是打算去哪儿!”明承热脸贴冷屁股都习惯了,才不会因为对方的冷漠而放弃套近乎的机会,他坚信,总有那么一句话会成为开启两人对话的钥匙。
“承蒙公子大恩,我还能活奔乱跳出现在你面前,为了以表感谢我请你吃饭如何。”
……
亘谷依旧冷漠,转身下楼便朝着门外走去。
明承锲而不舍跟在身后,“你这要去食斋吧,要不我帮着揽客,保证你这一天生意兴隆。”
这次倒好,亘谷给了他一记白眼。
好歹这座冰山也是有了反应,明承更是信心十足,“亘谷公子,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有缘人,还有一起蹲大牢的情分,怎么也算是朋友了,要不,咱们结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