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清风起,夹杂着淡淡槐花香悠悠飘来,零星碎花散落在这条寂静的长街上青石板铺成的宽路也瞬间温柔许多。
明承刚钻出暗牢便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虽然只是过了半日,再见阳光却有种久违的舒坦。今儿这一天的遭遇可真是堪比打仗,还好,结局是欢喜的,怎么找也算是躲过一顿严刑拷打。
想着,心底升腾起一阵小窃喜。
掩不住的喜悦是要和人分享才好,自踏出牢房那一刻,明承便计划怎么也得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番,如今,亘谷、明朗都在身侧,不喝个畅快岂不可惜。
等了半晌方见亘谷出来,明承殷勤的急忙跟上他的步伐,害怕慢一步又让他给跑了。
“亘谷公子,今天的事可真要谢谢你,要不,我请你吃饭。”说着,这又灵活的蹦到另一侧。
亘谷略略瞧他一眼,并无客气之意,一口回绝,“不要!”
“那可不行,受人于恩不回报可不是我们明家人的作风,要不,你来我们明府住,何时想让我请你吃饭咱们说走就走。”
“不用!”又是一句干净利落的拒绝。
“那总得告诉我你住哪儿吧,得空我去看你。”
“不必!”
不要,不用,不必!在亘谷嘴中似乎吐不出三个字的词语。表情冷漠就算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是爱搭不理,这明摆着就是不想跟明承废话。
可怎耐明承不这么认为,这几次的接触下来他觉得亘谷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要不如此,凭着他俩的交情今日也不会巴巴赶来,为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求情作证。
若非明朗又使出“扯领子”的必杀绝技将他拽走,依着那股锲而不舍的精神头恐怕是要继续纠缠不休的。
“亘谷公子出手相救,明家日后必会答谢,不过,今日大家都累了,还是各自回府休息的好。”明朗一如既往礼貌有加,就算是客套话也让对方听的舒心。
随后又微微欠了欠身子,熟练的拽着明承快步走过他身前。
任凭明承再是恋恋不舍还是被连拉带拖的带走,而亘谷终是解脱,毫无留恋的头也不回走向相反方向。
“大哥,亘谷从幕山而来在牧川城没有府邸。”明承愤愤不平,说话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随和。
明朗淡淡回了句,“知道!”正当手下躁动不安的兄弟想着挣脱出他手之时,又严肃的补充道,“你现在是想去追亘谷,还是乖乖回府想想如何跟祖母解释。”
一提到明太夫人明承瞬间老实起来,身上那些不安也都顷刻停下,规规矩矩的站直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回府后罚跪的画面,若不是瞧他一头凌乱的长发,还真以为他是个本性沉稳的良家公子。
不过,这次明太夫人并没有如明承所想那般暴躁如雷,夜幕之时,匆匆从乡下赶来,听呈叔将今天的事完完整整陈述完之后,脸上竟浮现出满满的担忧。
再加上明承将暗牢中的事添油加醋讲完,更是一阵阵的心惊胆战,心疼的拉起他的手一个劲儿关切的抚摸,和颜慈目不忘上下打量起他的身体瞧瞧有无受伤。
她明太夫人也是个心气儿高的贵妇人,自打明承下山便接二连三被官府刁难,这次更是扯出什么玄鹰军来发难,再加上两年前那档子让人窝火的事,更是有种被人欺负无处说的憋屈。
明家从未如此窝囊过,明太夫人更觉不能容忍,这便忿忿从软椅上起身,握紧的手杖猛然磕着地面,“是得去讨个说法。”说罢便招来呈叔,“去查查如今玄鹰军谁管事儿,我倒要去问问,我们承儿究竟犯了什么罪要被押入暗牢审讯。”
一般人哪能像明承这般幸运,从暗牢出来不脱层皮已是万幸,更别提还要去说理。
可也是明府不同,家大业大的有钱人哪能忍得了这口气。
呈叔自然是赞同明太夫人,一早便问清了玄鹰军的那些事,这就赶紧禀告,“太夫人,自从苏游大将军殉国后,玄鹰军便交由郭起掌管,下设七名三品中领军分管三万人马,不过,现而今真正主事的却是王上。”
想想寰王姜殇还真是幸苦,朝政大小事务一应过问不说,就连军队也要亲自下场管理。以前,军队这摊子都是苏游说了算,姜殇作为最高统治者享有决策权和调兵权便可,什么军队如何编制,军饷如何发放,每年入秋后的士兵招募如何开展,鸡毛蒜皮的锁算小事才不会打扰到他的清休。
姜殇自己也定是苦恼吧,偌大的军营找不出一个能代替苏游的人,到底是人才稀缺还是他依然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怕是也只有寰王自己明白了。
可郭起心里何尝又是滋味,不过一个有名无份的傀儡,身为武将身负的职责都难以得到施展。
这也都是题外话。呈叔说的清楚可明太夫人也不能真的去勤政殿找姜殇理论。他们明府早在两年前那场战役后便和宫廷没了来往,即便这两年朝中没少派人送礼寒暄,可他明府却曾未因着这些小恩小惠而进宫谢过礼。
落晖关道,不仅是姜芷心中隐隐发痛的伤疤,对于明家来说,更是一段不愿再去回想的记忆。
自落晖成往事,鲜少有人再去重提。
明太夫人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可一想到要和那姜殇打交道也便少了些火气,来回咂摸一番更觉没有追究下去的必要。
参杂着各种滋味的目光默默定在明承身上,他自然是要继承明家基业的,而曾经的少将军威风也只能是过往,若真要一切从头再来,和官家万万是不可再来往了。
明太夫人一咬牙,还是决定暂且放下那些委屈,莫让明承再成了焦点,以后有机会必将一并讨回。
轻轻甩袖将堵在胸口的那团气全然抛诸,悠然又重新坐了下来,“如今玄鹰军是自顾不暇,我们明家也不想再与他们有何瓜葛,此事,就到此为止。”明太夫人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顿了顿又换了个语气冲着明承说道,“承儿啊,明日起你便学学如何管账,这明家的事务也是该慢慢转到你手里了。”
刚还义愤填膺的说着报仇之事,明承也早已燃起斗志定要为自己讨个说法,可一念间,刚才的愤怒全然不再,转而说起了家务事。
明承有些恍惚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弯,可一听到“管账”二字,不觉两眼抹黑,双耳也是响起阵阵轰鸣。
他刚从十二岁学童那一世解脱,还想着做个一身轻松的不羁公子,没成想现在又要被逼“学习”!
这种事可不容开玩笑,他严肃且认真的摇起头,干脆利落的左右晃动活像个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