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之下暗无天日,蒲通仁也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
就当他逐渐产生自己即将挖穿地表的时候,铲子传递过来的触感出现了一丝异样。
那种感觉让蒲通仁想了起远在地球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他的妈妈总是会带着他一起去菜市场,一边手把手教他挑选食材,一边与摊铺老板讨价还价。
他还记得,吃起来软软糯糯的茄子摸起来却有些硬邦邦;冬瓜表皮有些毛刺,被扎到会疼老久;泛着微红色泽的五花肉是最有意思的,戳它一下它会来回摆上几十下,简直就是个大号的果冻。
等等,面前那坨肉是不是抖得有点太久了?
它怎么还顺着铲子爬过来了?!
突兀的怪异触感将蒲通仁拉回现实,从那绞着铲子的不明物乱七八糟的发力方向上不难猜出:它应该被称作一“条”,而不是一只。
起初,蒲通仁还觉着约莫是这株捕食植物的触手自发的应激反应,但当他将这条型物连根抽出用手扯断后却依然能感受手上受到的绞力后,他悟了。
这如果不是与捕食植物共生的某种无脊椎蛇形生物,他就直播女装!
蠕动怪即使被扯成两段依然能保持极大的活性,神经信号暂留不太可能有如此活化的反应,再排除各种可能性小到忽略不计的原因,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它像纽虫一样,即使身体被折断依然能作为两个个体存活!
蒲通仁心里咯噔一下:这别是捅到了触手怪的窝了吧!
从常理上来讲,这种生命结构较为低级却能长的这么大的东西,必然有些过人之处。为了防止阴沟里翻车,蒲通仁打算先想办法出去,回头再和这团奇怪的生物群落理论。
他有节奏的扯动背后的绳子,向绷紧的另外一端发出信号,示意自己准备有所行动,让上边的人注意。
期间那条比面筋还柔韧的条形生物一直试图阻拦他的动作,其尖头甚至在不断的试探他防护服的缝隙,想要钻入其中。
蒲通仁被它搞的烦躁无比,在发出信号后几次试图脱离都被这玩意儿阻挠。
最后这东西的行为终于是惹得蒲通仁恼羞成怒,当场抓起一截摁在自己肚子上,以腹部装甲为砧板,铲子为菜刀,将这条缠人的东西从中剖开---竖着剖的。
不知是切到了主神经,还是它原本就有的要害被刀刃给无情碾碎,蠕虫怪在被剖开后“梆~”的一下弹成根筷子,随后上演一番颤抖--蜷缩--歇斯底里的搅和之后,便陷入沉寂。
感觉到物理消灭大法有作用之后,蒲通仁如法炮制给另外一条蠕虫怪料理一番,这下终于是没再有东西阻挠他上岸的步伐了。
这处生物群落不可能就这一条蠕虫怪,估计这家伙是被他铲子直接捅到才反应如此激烈,等下他只要小心点,应该就不会招惹来其余蠕虫...大概?
之前下来的时候,捕食植物的触手还能帮他拉上一把,多少也算是省点力气。这会儿他想要上去,这股力就变成了阻碍,顺带还要加上胳肢窝那里的安全绳带来的拉力,蒲通仁觉得自己像是在搬山。
他没有选择割断缠绕着脚踝的触手,那样返回不仅麻烦还有被再次捆住的风险。
在淤泥之下憋了那么久的蒲通仁早就有些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意,这下基本摸清对方的路数,他更是不必像之前那番畏手畏脚,生怕被拉到个狭窄的地方卡住出不来。
脾气逐渐暴躁的情况下,他选择釜底抽薪,直接从对方身体上踏过去!
通过安全绳的角度能估计出现在身处的位置不会超过淤泥之下一米,也就是说如果他能在当前水平面找到一个稳定的踏脚点,那么只要站直身子,他就能把脑袋伸出去!
说干就干,帮助他双脚的触手被他切断一根,另一根用作方向标,拉近自己与这该死的触手怪的距离。
为了防止再次遭遇蠕虫怪,他没有选择从自己刨出的洞口继续前进,而是贴着那一层韧性外皮逐渐向上蹭。
淤泥之下确认不了方向,安全绳也不足以让他找到直线通往地面的道路,情急之下蒲通仁想出来个很鬼畜的方案来找哪里是上:他抿了抿嘴,吐出一丝口水,通过其下流的方向得出一个与地心引力相同的方向。
它的对面,就是地面所在方向!
直到口水顺着他脸颊流入鼻子,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是侧躺着在行动。
用力擤了几下将口水擤出去后,他默默将此次的仇记在心里,心说等出去后有这触手怪好受的。随后默默调整自己蹭的方位,继续以5cm/min的速度向着地面进发。
触手植物本体对他的动作并没有做出特别的反应,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拉着他的脚。
中途有过一些“一般路过”的触手试探到了蒲通仁的身体,没等它们缠上来就全都被蒲通仁无情斩断,只留下脚上那一根确定方位固定身体。
以这种走走停停的方式龟速前进了不知道多久,蒲通仁突然感觉脑袋处一直能感受到的压力突然一空---到顶了。
虽然面罩上边还有一堆淤泥阻挡着视线,但多少是能感觉到少许光亮从缝隙中透过,比起之前那种双眼被戳瞎般的绝对黑暗要好上不少。他稍微让眼睛适应了下光强,随即将手探出地面反复摇摆示意。
在沼泽中移动并不算太难,难的是脱离它---这涉及很麻烦的流体力学问题蒲通仁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但这不妨碍他知道结论。
地上待命的野人们明显收到了蒲通仁的信号,他感觉安全绳左右摇晃了几下后徒然一改之前均匀施力的方式,猛地拉着他向后退去,一路上力度还在不断增加,这也让他后退的速度渐渐变快。
在触手植物的触手被扯得绷直的时候,安全绳迟钝了一瞬。但也就仅仅迟钝了那么一瞬,紧接着触手就从蒲通仁脚上脱离。
从它将断未断的状态上看,如果继续角力的话,不是它被扯断就是连带本体一齐被蒲通仁带出沼泽。
一个问题萦绕着他:无恙他们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脱离淤泥的过程无惊无险,就是有些耗费时间。
他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面罩上的泥给扒拉开,活了三十年,他第一次这么渴求早已习惯以致有些忽略的视觉。
但当他透过脏兮兮的面罩看清沼泽中央的东西后,他巴不得再次将脑袋埋进地里。
那是一团畸形的物质,或许它都不能被称作是生物:弥乱的触手亵渎般的缠绕在不可名状的一团肉球般的物质之上,从它偶尔开合的缝隙中有无法形容的暗红色粘液分泌出,即使被面罩阻隔,蒲通仁也能从其令人憎恶的形态中猜到那是何等的恶臭。
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眼前的生物突然裂开一条缝隙,从它遍布的扭曲触手中竟然显露出口部开合的形态,似乎是在对逃跑的猎物发出语无伦次嚎叫!
毛骨悚然的感受从蒲通仁足尖升起并迅速爬满全身。
他之前竟然和这东西近距离接触了一番!甚至还试图猎杀它获取材料乃至圈养利用!
眼前这位老哥这幅尊荣,拿去放在地球上的话,出演洛夫克拉夫特笔下的克苏鲁都不必化妆,上个色就是个活生生的上古邪神!
所以说,现实往往会比小说精彩猎奇的多,也不知天国的洛老如果知道自己笔下的生物在另一个星球确实存在的话,会作何感想。
反正蒲通仁这会儿是想也不敢想,被触手植物吓得不轻的他只想赶紧脱离这处充满难以名状意味的地区,再也不返回。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带人来这里考察的行为究竟是对是错,仅仅遇到两次原生生物,两处都是这种诡异猎奇的触手系家伙,这片沼泽往大了说俨然就是处古神聚居地啊!
看看这满地阴森的眷种!
哦,小神龙那丢人家伙除外。
还好,现代科学早就固化在他的思维方式里边,不至于看见点超出常理的生物就理智崩溃。
真要疯的话也是研究水母的那群生物学家先疯,从生命层次上来讲那东西可是诡异的堪称造物主手滑作品那种级别,眼前这触手怪不过是形态诡异,还行...还行。
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受到严重冲击的思绪,遂转身看向背后,想瞅瞅无恙这妮子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得到比触手怪还要强的拉力来的。
眼前所见差点没让他再一次san值狂掉。
厚实硬皮和钙质化般的关节,显露着它那可靠的防御能力;整齐排列的板牙和一圈粗犷的口唇,体现着它取食植物的本性;最为经典的要数它那长而宽的身形,一看就是水陆两栖的全地形漫游者。
如果不是它本身脚蹼带有反曲的钩爪状指甲,蒲通仁都要以为自己有幸看见乌龟的祖先---始祖龟了。
此时此刻这只光看外形堪称装甲坦克的生物脖子上套着安全绳,背上骑着个无恙,身边围着一大圈野人,还在奋力的爬行着。
那么问题来了:野人们是上哪找来这么个大家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