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西北一处高地,李傕所部自北门撤出后,便在此处安营扎寨,不过撒出去查探的人倒是不少。
“报!贾政所部兵分多路,围攻长安!”
“报!长安西门为贾政所部所破!彼军与城中张济应和,前往迎敌的樊稠所部似乎不敌!”
“报!贾政一部骑兵突袭东门,竟投宫禁而去!”
“报!贾政军大营处打起了天子的十二旒龙旂,营中有些动静,似乎有拔营的动向!”
“报!从贾政军中派出了多位使者,往城内外各部而去!”
……
一条条的消息报到营中,李傕倒是忧喜参半。
这长安城之前尽管表面上还是他做主,但李傕自己也心知肚明,自己就是这关中势力较大的一部罢了。此前马腾、韩遂联兵来扰,那时倘若不是形势上大伙儿还比较齐心,便如若是换了如今的人心离乱,只怕也是可能打不过的。
听说贾政的兵马分了多路围攻长安,这是让李傕宽心的消息,分兵则弱,围城,便难免要多得罪城中各部了,最好得罪个光,人心便能再度齐整起来;听说贾政军破东门,往宫禁去,他的心头倒是一时未知是忧是喜,小皇帝拿在手里,似乎到头来时没沾着什么切实的好处,那么给敌人取了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到听说贾政往各部派出使者去,李傕的心头便又紧张起来。
李傕的眼光在前来报讯的几个斥候脸上扫来扫去,思来想去,终是问道:“贾政那厮,可有往我营方向派出的使者?”
几名斥候抬头,不自觉地互相看看,先后摇起了头:“这个……可不曾见!”
李傕眉头一紧,呵斥道:“那各部之中,又收到那庶子的什么消息?你等就不曾去打探来?”
“事态紧急,我等只顾着回来回报将军……或者,有其他的弟兄会有所获!”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李傕伸手砸了一下几案,倒是没再发作。
“舅父,”陪在旁侧的胡封若有所思,出声说道:“如今我部兵马出了城,便是来去自如。那贾政所部远来,本是难测,但他既然分兵多路,或者便有机可乘……”
李傕看了一眼这素来引为心腹的亲外甥,朝他招了招手:“近前些来!怎生做,且说与我听听!”
……
贾政军本营,在贾诩出言提议,贾政首肯,又定下拨给贾诩的人马之后,贾诩竟是没怎么停留,便让贾政把人唤来,说清楚缘由之后,便带着孟达和边泰二人,去大营中点走了两千骑兵,稍加检点,便离了这本营而去,只是临行前再度嘱咐了贾政一番。
贾诩走后,贾政竟也没再召众人做什么议论,便即下令全军收捡物事,拔营南撤。
法正看着这光景,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找到了中军大营处,见到了贾政。
见到是法正前来,贾政点了点头,脸上如平常一样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孝直来了啊?坐下说话。”
法正却是没有遵言坐下,只是一连趋前几步,躬身一礼,这才说道:“我见主公军令下得急,只道主公是遇着什么意外之事……但看主公神色,又自淡然。敢问主公,便是要南撤,又何故这般的急法?”
贾政仍旧是淡然地笑了笑,说道:“班师回汉中去……这不也是孝直你所建言的么?”
“属下是这般说来着!”法正不自觉大了些音量,眼睛却有些着急地看着贾政,忍不住把自己忧虑的说了出来,“但属下可没叫主公这般急法!我军此来兵力不多,更需持重。何况,如今天子在营,则关中士人瞩目处,便是我军本营,南撤本应徐徐而行,便也有些士人归附,如今惶急而行……属下以为,可有些失了体统!”
贾政听着法正的这番话,脸上仍是和颜悦色,说道:“孝直休急,便是初时吧,我也是这般想……”
“那又为何?”法正脸上不解之色一掠而过,想到了什么,再度问道:“莫不成,老大人有些什么计较么?”
贾政脸上神色不变,心中的念头却是转了几转,想起了老父临行前的嘱咐,却是让他依计而行便是,特地要求他不再与旁人多加计议。
贾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孝直你所想的不差……这事,我已定下了。你只在我身旁,随时为我画策便好。”
见贾政语气仍是和往常一般平淡,却是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感觉,法正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
胡封向李傕进言,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新意,只是要求李傕给他八百轻骑,前往贾政本营处窥视,若是无懈可击,这八百轻骑撤了回来便是,而倘若有什么战机在,八百骑兵说少也不算太少,那是足够引起一场骚乱的了。
尽管是土生土长的凉州人,但胡封到长安来,已有数年光景,那还是当年董太师进京时,他便作为眷属跟随着舅父入到关中来,稍长便进了军队,来去纵横,都是在这关中,某种程度上,在这关中跑马,他倒是反有些土著的感觉来着,斥候说了个大略的方位,胡封略一寻思,便挑了条距离最短的,便也不怎么爱惜马力,一意地催促前进,不多时就到了贾政大营所在的左近,还接上了撒在此处窥探的眼线。
胡封把那在左近窥探的探子叫到身前,便仔细地盘问起来。
“这贼厮的军中,已经走了一波,尽是骑兵?”
听了那探子的报告,胡封心中便是一奇。
敌军远来,此前分兵出击的消息,胡封便感到有些轻视。劳师远征,若是换了他,必然没有迅速出征的道理,至少也要休整一番,再纠集精锐,攻敌一点,分兵算什么操作?后来报说敌军这种情势下,还破了东西两门,取走了小皇帝,他也只是觉得敌军侥幸而已……毕竟,关中诸部杂处,一盘散沙,给贾政这厮找到了些空隙钻,算他运气!
至于现如今,他自领着八百信得过的弟兄,对方犹在眼下分兵,胡封一时便觉得,似乎是有些机会到了。
“都尉大人!”那斥候看了胡封一眼,记得这位小将军并不喜欢人家叫他小将军,而是更享受于用他的实职骑都尉相称,便即谨慎地叫着,同时小心地说道:“属下此前上了个小山坡张望,敌军的营中,那天子的十二旒龙旂是真切地收了起来的,此前弟兄们推测的多半没错,这敌军看来是要南撤,至少皇帝是又要动了!”
胡封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他也还没冲动。
“你所说的山坡,在何处?”
“便在那处!”探子扬起了左手,想着东北方一指,又复说道,“那山虽不甚高,却是有些直上直下,马儿跑不上去的,我上去下来一番,便也费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听着这探子的解说,胡封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