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光阴掠过,当初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亭亭玉立,颇有深闺小姐的风范,而原本心底的静泉也似那美人儿的眼波那般搅成了一汪春水,汩汩而动。
缘娘坐在自己小阁楼的窗前,望着街上攒簇的人群,似是在寻什么,但一会儿又神游开去。
“缘娘,良少爷来了!”
一个激灵地站起朝门外跑去,又匆匆折回一趟。缘娘跑到金玉良缘门外,他正在马车旁等着她。相较三年前,他已抽高了许多,身姿比锦缎上的竹松还要挺拔,如炬的目光,此刻正向门里望来,然后一展笑颜。
良月的身边没有跟丫鬟,缘娘也不好扶着小厮的手上车,只能扶着车辕踩上马车,待坐定后,朝良月不好意思地一笑。不过两个月未见面,缘娘忽然觉得有些生疏。听说,他已高中状元,颇受皇上青睐。听说,他入了翰林院,成了天子近臣。听说,他在皇宫端阳宴上大放异彩,成了京城小姐们……
“这是何物?”良月见着缘娘手中的东西问。
“这是干杏花!”似是察觉到自己声音过响,缘娘收敛了一些才继续道,“今年摘多了,扔了可惜,顺手做个香囊。”然后将香囊塞入良月手中,转过身去,看车外的风景。
下车时良月已将香囊戴在身上。香囊用的是蜀锦,缘娘央了刘妈妈好久才讨来一小块,上边秀了三叶竹,与良月今日这身衣裳十分相称,下边缀了她藏了许久的白玉络子,清雅不俗。缘娘看着良月戴着自己的香囊,在心中偷着乐。
湖水荡荡漾漾,画舫缓缓泛行,不知何时,空中飘起细雨,为这夏日带来些微薄的凉意。
舫内,小厮为两人烹茶,良月正在看《名哲录》。缘娘缘娘很少见他认真时的样子,手指捻着书页,时而目光深邃陷入沉思,时而眉头微蹙似有不悦。与他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不同,这样的他让缘娘觉得遥远,却忍不住想靠近。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炽热,良月似是有感应一般抬眸对上了她。小姑娘愣愣地看了一会,才慌慌张张地移开了目光。
“咳……小山煮茶的手艺愈发精湛了。”
良月也不再去看缘娘,只是眸光回到书上时有了些许愉悦。
小山是良家的家生子,说来与缘娘身份相当,何况如今良月做了翰林院副使,自己又是他的近侍,不过良月待缘娘如妹妹,小山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姑娘,只是讪讪一笑,将茶放置在良月与缘娘手边。
缘娘捧了雪顶含翠——听闻是御赐,又偷偷打量了良月,只不过这次就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心虚地呡了口茶。这皇家的好茶被她这么囫囵咽下去,倒是可惜了。
“我心虚个什么?从前又不是没仔细瞧过……”缘娘在心中悄悄嘀咕,不过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个花痴样儿,脸上的热度又是往上一窜。
画舫绕湖一周,良月堪堪将手中那本《名哲录》翻完,命人停船靠岸。还未与良月说上几句话就要回去了,缘娘甚是失落。
“去满月楼。”
嗯?缘娘睁大了眼睛看向良月:“不回去吗?”
良月见了她一副无知样,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含着笑意道:“今日是上暑,不想看花灯?”
“看看看!”
在满月楼用完饭,黑夜也只是蔓延了半边,但江边的小商贩已是排成了长龙,占满了街道两边,各个花样的花灯也是铺满、堆满、挂满,火光竟是比夕阳的余晖还要夺目几分。天色已暗,良月走在前头,两边的花灯将他身上的银灰色锦缎照得透亮。缘娘瞧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想起他们初见时那个令她如沐春风的笑容。
“想什么呢?”良月见缘娘走的慢,便停下来等她,“可是走累了?”
“没,不累。”缘娘摇摇头,将脑中所想甩去,跟上良月。
“哇!快看那!”不知是什么令人群躁动,周围变得拥挤起来。眼见着缘娘要被人挤倒,良月快手将她扯到自己怀中。
“怦!怦!怦!怦!”
本是在嘈杂的街道上,缘娘却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亦或是,他的。人群慢慢散了去,良月放开了手,缘娘从他怀中退开。
“方才可有伤到?”
“没有。”
尽管缘娘将头埋得很低,良月依然能瞧见她面上的红晕,也不知怎的,心情大好,像从前那样拉起缘娘的手来,牵着她走。
“姑娘,十里念买一个吧?”缘娘被一个婆婆叫住,“瞧这天上的,都是从我这买的。”顺着老婆婆的手指,缘娘才发现天上不知何时升起了数盏华灯,熠熠闪耀,将今晚星星的光彩夺了去。
“姑娘,有什么愿望可写在灯上,天上的神仙看见了就能让姑娘心想事成。或是姑娘有远方的亲友没?将思念写上,说不定这灯能落到亲友手中。”
缘娘买了一盏十里念,没有写愿望,也没有寄思念,更没有把它放上天空,只是留作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