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碫瞫之,却也是碫瞫之……不过一个称为罢了。”他苦笑了声,又长出一口气。
“没人知道我来自何处,又将去往何方,我自己也不知道。自我有意识以来,便已是这副模样。途经莠齐,我被一户人家收留,你大概也猜到了,他是莠齐的前宰相,他说我天赋异禀,自己没有子嗣,便收我做义子……倒是不负他所望,我功成名就。曾经我以为,那就是我该去的地方。”
酿酿跄跄地,碫瞫之从地上爬起,一步步走向佴荁,左边的袖子空荡荡地跟着步子一摆一摆。没有人去阻止,佴荁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放到桌案上,道:“收下这个,忘了我,咳咳……”
“你什么意思?”
他淡淡一笑。
“我错了,这世间没有一处是我能去的,一个没有心的人,也不配到别人心里。”
听到这样的话,佴荁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只是听见她的呼吸愈发急促,然后她猛然从边上的剑架上抽出一把剑要砍向碫瞫之,却堪堪在离那脖颈一寸之处停下。
“你当我是你养的那只鹰吗?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碫瞫之仿佛感受不到佴荁的怒气,只是又轻笑了笑,不作解释。他这样的反应让佴荁这一剑仿佛挥在了棉花上,顿时生出无力感,眼泪就涌了上来。她又深吸一口气,硬生生不让眼泪流下,自嘲地笑了笑,才道:“你曾救过我一命,今日我放你一马,从此两不相欠。路上遇到便是路人,战场相逢……便是敌人!”
她将剑收回,剑锋在碫瞫之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红痕。
春夏的好时节已过,花落了,人该散了。
碫瞫之最后看了一眼佴荁,她已转过身去了。朝着风吹来的方向,朝着不属于这世间的地方,他走一步,到了彼岸,两步,便是寻不到的海角天涯。
“碫瞫之……”
他的脚步顿住。
“你可曾后悔过?”
他弯起嘴角,无声地告诉她——不曾。
他又继续走,走入黑暗中,离黑夜中唯一的亮光越来越远。
佴荁将所有人秉退,自己瘫坐在椅子上,滑过脸颊的眼泪,因为在眼眶中蓄得太久,早已冰冷。一阵风吹入帐中,她好像听到有人说——我怎么会后悔与你相遇?
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次日中午,三万大军就进入了夏首,简单见了几位常守边疆的首领,佴荁就和郭越等人开始商讨作战计划。计划是几人一路已经钻研了许久的,此时只要根据实战状况稍作改动即可。
“吩咐下去,让士兵们加紧休息整顿,这几日莠齐极有可能再有动作,城门已失火,不可再殃及鱼池。”
“是!”众将领命。
果然,不出三日,莠齐举兵进犯夏首可惜锦官早有防备。
“那帮龟孙子,刚得了咱们来的消息,就按捺不住了,这是想趁人之危啊!亏得咱们早有防备。”将莠齐的军队逼退后,郭越回到营中破口大骂。
“呵,他们此时不攻,日后等我们五万援军到了,难有机会喽!”另一位将领在一旁解释。
听到此处,佴荁对着郭越问:“五万援军何时回到?”
“快了,不出半个月就能赶到夏首。”到了军营,郭越说话就从来不加拘束,也不说回问,佴荁也懒得管他。
在援军赶到之前,莠齐又进犯了一次,照样让郭越等人赶了回去。等了十几日,军饷援军都已到达,这样的小打小闹该结束了。
大约也是得了对方援军已到的消息,莠齐稍作收敛,不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佴荁也不着急,没有领兵与莠齐正面交锋,引得两方将士都十分不解。
“将军,援军已经到了,咱们怎么还不动身?”一日早会,郭越问佴荁,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不急,莠齐现在不敢有所动作,援军一路奔波,此时休息才是最要紧的。而且……”佴荁走到地图前,其他人也围了过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地势险要且必须有人防守之地,需要用不同的作战方式,如今刚到的援军我还不了解,得用时间去挑出最适合的人选。”
“将军说的有理。”
“是啊……”
最后竟然有足足一个月,两军都安安静静的,仿佛两国和好如初一般。
终于有一日——“是时候了。”
八月十五,正是团圆佳节,夏首起兵,姑苏城外的莠齐军队没有防范。好在也是休整了一个月,士气还算足,未被占去太大便宜。只是莠齐晚上偷袭虎啸山,被埋伏在那的锦官军队杀了个措手不及,损失不少。
“哈哈哈——那帮龟儿子果然没看出来咱们是醉什么什么不是酒啊!”郭越听了来报,开心地畅怀大笑。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旁边其他人提醒他。
郭越是个不爱读书的,挥了挥手不去理那人,对佴荁说:“将军,这次算咱们首站告捷了吧?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乘胜追击!”
接下来两个月,锦官的军队跟不会累似的死咬住莠齐的军队,几乎不给他们留一点喘.息的时间,生生地将他们逼回了姑苏城内。
喜报一封封送来,几位坐在军营内的将领高兴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将军,咱们今夜连夜攻城吧?”
“不急,今夜莠齐的人肯定不敢睡,要是狗急跳墙了可不好。叫回来的人都好好休息,明日——攻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