佴荁这样自顾自地过了几日,沉默无言,却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吃饭,睡觉,练武,只是不再去军营。她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皇帝有所耳闻,也下令让她在家休息几日。
斋月这几日一直都跟在佴荁身边,寸步不离,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小姐就会想不开做出什么。
“小姐,郭副将求见。”
佴荁运起轻功,踏上假山,并不与理会。
“将军!属下郭越求见!”郭越直接走进树林,行礼求见。
风吹起落叶,剑锋从中划开,郭越穿过层层阻碍看到一双幽黑冰凉的眼睛,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将……将军,莠齐起兵,姑苏沦陷,请将军领兵出征,夺回姑苏城!”
眉头一跳,手上的剑猛然停下,在地上划出一条白痕,佴荁眯了眯眼睛,说出近几日来的第一句话。
“斋月,收拾东西。”
斋月听到这话,心中一喜,小姐可算是和她说话了!
从皇宫请命回来,佴荁就一直待在书房,站在一副画前,不知在想什么。斋月捧了点心进来,见佴荁一直不动,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小姐?”
“斋月,”佴荁没有转过身,“东西没了。”
斋月一下睁大了眼睛,把手上的碟子放下,慌慌张张地走到那画前,想要伸手去碰,却又像是不敢,颤抖着捏住画的一角,然后缓缓掀开。不知看到了什么,她倒吸一口气,手上一用力,将那画扯了下来。
只见原本挂着画的墙上有一个暗格,从其中的灰尘不难看出,这里原来放了东西,可如今那东西早已不翼而飞。
斋月从小跟着佴荁,是佴荁最为信任的人,她自然知道这暗格之中是何物。然而思考片刻之后,她倒不担心这东西丢了,而是紧张地看着她家的小姐。
“当初我将里面的东西换了,倒是派上用场了!”佴荁又冷笑了声。
原本安静的环境中,突然有一声这样的冷笑,斋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姐,也许不一定是碫……拿的呢……”
佴荁捡起地上的画,将它挂回原处,又退后几步打量了一番,道:“这幅画,在这挂了十几年了,连爹娘都不知道这后面有什么,除我之外,能进出这里最多的不是你,就是他。”
无话可说,却又想说些什么做个辩驳,可斋月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斋月,吩咐下去,叫那些人去两国边境找碫瞫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一个多月来被佴府当作禁忌的名字,却从她口中轻易滑出。斋月愣了愣,又随即领命下去。
第二日,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了城,人足马蹄过处,滚滚烟尘弥漫,使他们仿佛置身于大漠之中。然而,这只是个开端,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锦官还会从各地调集五万兵马前往姑苏城一战,看来,锦官已经下定决心要与莠齐一决高下,结束纷争。
出征不似回程,一路上没有说说笑笑,每个人都是面带正肃,希望能尽快赶到夏首(姑苏邻城),夺回姑苏城。
进入夏首的前一夜。
几乎所有人都已熄灯入睡,但佴荁的帐中还燃着灯火,在这幽黑寂静的夜里格外显眼。此时,她正与郭越商量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桌上摊着用羊皮制成的边防布阵图,就是原本在那暗格中的东西,而被拿走的那份,则是一张伪造的。说是伪造之物,但其中真假掺半,得图之人才会用这张图,姑苏才会这么快沦陷。
正是抉择两难的时候,斋月掀帘走进来打破两人的沉寂。看到来人的神情,佴荁莫名有些心慌,心中有了预想,抓紧了桌角,察觉到痛楚后才放开。斋月走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怔了好久,佴荁才对郭越道:“今日就到这儿,你先回去休息。”
郭越走出营帐时,竟在夜色里看到一熟人,不过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匆匆走过。
营帐内,佴荁与斋月两人都不说话,烛火因缝隙中吹来的风轻轻晃动。佴荁抖了抖身上的铠甲,走上主位坐下,才说:“带他进来。”
几个壮汉押着一人走进来,那人头发凌乱,外衣撕开了好几道口子,嘴角还有血迹,显然在来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头。佴荁从来没见过碫瞫之如此狼狈的样子,就算曾经被饿晕,被射伤,他也依然衣冠楚楚,惹人怜爱。
营帐中又静了一会儿。
“碫瞫之……呵,还是该唤你沈相?”那一声笑,不知是在嘲讽谁,“没想到一介文弱书生,竟是一国之相,当真是士别三日,该刮目相看了。”
“阿荁,”碫瞫之抬头去看主位上的人,幽深的眼眸中没有讨扰,没有悲愤,反而有一星相思得见的喜悦。
勾了勾嘴角,佴荁站起身来,一步步不急不缓地走向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直到他面前,佴荁弯下腰去,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又抬高了一点。两人的脸贴的极近,只要一人微微偏头,就能碰上。
“碫瞫之,你盗走边防图,骗去我的真心,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真是好手段!”
“阿荁……”他没有再多说其他的话。
佴荁将他的下巴狠狠甩开,接过斋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白云苍狗,人早已不是昨日的人了。
“你如今落到我手中,可还有话要说?”佴荁重新回到主位。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