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山林,行军的步伐加快,碫瞫之整日骑马颠簸,苦不堪言。郭越是个心善的,用了些银两整了辆马车来,让碫瞫之跟在队伍后面,佴荁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或者说,对碫瞫之的所有事都视若无睹。
佴荁领着军队在一处客栈门口停下。
“鬼骷客栈,名字倒是有意思。”佴荁嗤笑一声,翻身下马,“这客栈瞧着挺大的,今日我们就在这儿休息吧!”
佴荁一干人等走进客栈,小二笑脸相迎,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与其他客栈没什么两样的。小二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一眼便瞧出这一行人中是由佴荁这位姑娘做主,在他们用饭时,便陪着笑脸与佴荁那桌人讲着当地的趣事。
“行了,行了,我们这都是一帮粗汉子,讲这些我们也没什么兴趣,”佴荁正要打发这店小二离开,瞧见坐在角落桌的碫瞫之,眯了眯眼,又道,“呶,那个书生,读书人大概爱听,你去讲与他听吧。”
“是是是。”
这小二换了个地方的,讲话的功力也不减,词啊句啊的,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见碫瞫之微蹙了蹙眉,佴荁才笑了笑低头去吃饭。
夜黑风高,客栈里的人都睡下了,几个守夜的也倚着墙不断点头,此时,只能听到远处的犬吠与风的呼啸,大概预示了,这是不平静的一夜。
“谁?”佴荁在床上惊醒,在黑暗中抓住了正要刺过来的匕首。
“刺客!有刺客!”隔壁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大喊出来。
只是片刻,客栈的灯火就全部点亮。佴荁继续与闯入者纠缠,然而刺客不止一人,又有两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加入,所幸郭越等人赶来的及时,将三人制服。
“说!是谁派来的?”郭越一脚将其中一人踢到在地,但几人嘴硬,不肯吐出半个字。
“这是怎么了?”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只穿了件中衣披了身长衫,是碫瞫之。
佴荁看了一眼来人,道:“这儿没你的事,回去!”
然而也不知是郭越行是疏忽,还是贼人实在是力大无比,竟脱了绳索,在佴荁说话时朝唯一的弱者碫瞫之扑去。众人着实被惊到了,但凭着佴荁的反应为碫瞫之拦下这一攻击不难,可她伸出的手却又悄悄收回,眼见着刀入皮肉,鲜血飞溅。
旁边的郭越这才反应过来,将那人踢开。
“快快快!军医军医!哎呦喂,本就是个体弱的,这一刀下去还得了?”
佴荁眼眸微垂,眉头微蹙,看着眼前手忙脚乱的众人,不知在想什么,又突然开口道:“郭越,你将他带回去好好照顾。你们几个,把他们三人绑起来看好,我要带回京城。”
“是!”
人群散去,房间里的血腥味儿却是难以消除。佴荁打开窗,任凭寒风割面,她抬头向天上看去,今晚没有月亮。
“小姐,赶紧歇下吧,再有两个时辰就要赶路了。”斋月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佴荁身上那套染了血,有她的,有刺客的,有碫瞫之的。
斋月拿过佴荁的手来,为她包扎方才被匕首划破的伤口。
“斋月,我……是不是做错了?”
斋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朝佴荁的伤口吹了吹,才说:“小姐没有做错,您身上担负的不仅是佴府,更是整个锦官。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更何况那碫公子出现在两国边界,本就可疑,小姐留他在军中,送他上京,已是仁慈?再说这刺客又不是您安排的,您不过是借此试探。”
斋月为佴荁处理好伤口就退出去了,佴荁换好衣服,没有躺下,周围漆黑一片也不知在看什么。过了许久,才听到她吐出一句:“碫瞫之,抱歉,不是不愿信你,是我不能信你。”
昨晚虽不太平,但大伙都是军营里呆惯了的,休息得还行,赶路这事也没落下,早早地就起来收拾准备。佴荁因为手上有伤,骑马握缰绳,伤口不易愈合,就只能与碫瞫之一同坐在马车里。
佴荁进到马车里的时候,碫瞫之已经在车里了,不过他好像昨夜休息的不怎么样,眼下的青灰色明显,此刻正闭眼假寐。佴荁看过去,心里有些歉疚,但又不禁默默感叹:“这人这么生的这样白,是不晒太阳的吗?”再看自己的手,皮肤因常年日晒偏向暗黄,佴荁突然有些嫌弃自己。
许是因为伤口有些低烧,碫瞫之的脸颊上泛着红晕,看的佴荁有瞬间失了神,收回目光后,她在心中暗暗说了四个字:“人面桃花。”
马车跟着军队徐徐前进,此刻他们走的是官道,还算平缓,察觉到身边之人动了动,佴荁睁眼看去:“醒了啊。”
“佴将军。”马车中无法站立行礼,碫瞫之只是点头示作招呼。
“咳……昨晚,”佴荁抬手详装咳嗽,欲言又止,“我是故意不救你的……抱歉。”
碫瞫之看向佴荁,许是车里有些暗的缘故,与常人相反,佴荁竟觉得他的眸色好像浅了些,他道:“无妨,我出现的时候地方不对,将军对我有所试探是应当的,何况未伤及我的性命。”
佴荁听他这样说,心中反倒更不好受。她从小练武,算是军营中长大,极少算计别人,更别论这极有可能是个无辜者。
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隔得这样近,之后却是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