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子清的妈妈和爸爸是不顾家人反对自由恋爱走在一起的,她的妈妈叫顾心怡,温文尔雅的名字。顾心怡的家里很有钱,父母都是政府高官,有着可观的收入,有着高档的别墅,还有豪华的轿车出入。顾心怡是独生女,完全的掌上明珠。那时候的她选择做歌剧团的领唱,唯美的嗓音,窈窕的身段,高贵的气质。她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有无数的追求者,伊子清的父亲——伊石,也是其中的一个。那次表白,是傍晚顾心怡回家的路上。伊石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母了,他住在舅舅家里,生活贫苦又没有稳定的工作,用这个时代一个标新立异的词来讲,就是社会上的闲散青年。第一次见到伊石的时候,顾心怡的心里就像蜘蛛肚里抽出黏腻的丝,一圈圈地在心上缠绕着,叫她心慌。眼前的这个男人,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很有神采,像一块深蓝丝绒。也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低着头说:“心怡,我……我喜欢你。”有些事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遇见是缘分,那爱上是什么?其实第一眼,看到伊石好看的面容,顾心怡就已经败了。谁说一个人长的好看是罪过?但仔细分析一下,呵,美与丑,同样一种感觉下,还是会偏袒向美的一边。
顾心怡不顾身边的人说伊石配不上自己,不顾家里人要逼着和她断绝关系的威胁,更不顾伊石家里的贫穷,坚决的下了决定。顾心怡放下那个名叫林川且一直深爱她的男人。顾心怡和伊石,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搬离了原来的大公寓,辞去歌舞团领唱的工作专心地在家做饭、洗衣,顾心怡从一个家财万贯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伊石也很专心,拼尽全力在外面找工作,努力挣钱,从一个无理想的青年变成了一个体贴有事业的丈夫。是,生活虽然贫苦,但是在爱情的庇护下,感觉很幸福。不负众望的,终于,顾心怡和伊石有了他们爱的结晶——伊子清。他们爱得那么甜蜜,如胶似漆。在邻居的眼里,用最好的词语形容家庭,也就是他们这个样子了。时间是可以淡化些什么的,顾心怡的父母消气了,也因为伊子清这个小家伙的到来,他们终于接纳了伊石。伊石,呵呵,是不是衣食无忧的意思?那好,随着天意,跟着名字的意思走,顾心怡父母撒下足以一下子可以从清贫变成了富足的钱。同时,顾心怡和伊石更小心地宠爱着这个又给他们带来富裕生活的小天使。直到伊子清九岁那年,一些事情都不再按轨道进行。
伊石经常彻夜不归,伊石和顾心怡的争吵越来越多,有时候骂着骂着一个冒着烟的烟头随手就扔在伊子清小小的身上,子清叫了一声,望着胳膊上红红的印记,这预示着以前的那些和睦真的都已经化为乌有了。都说男人一有钱就变坏,顾心怡不信,不相信她会看错人,这一路陪她走过来的伊石会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终于,事实将顾心怡的信念毁灭,她甚至经常在夜里回想起最初认识伊石的样子,更常想起的是曾经那么清贫的生活。小小的伊子清好像从那个时候起就会安静的接受瞬息万变的环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钱多了,认识的人就广了。一步走错,会带来什么的结果,谁也想不到。而伊石一步走错了,却已是跨到了深渊。错了,就回不了头了。伊石吸毒,吸毒后又嫖娼,钱花光了又会向顾心怡要钱,可是顾心怡真的给不起了。家里的东西已经快被伊石卖光。无数次,顾心怡亲眼看见了伊石和一群带有蜈蚣纹身的人进入一间歌厅。终于有一次顾心怡进去找伊石,看到的是一张肮脏的床上,伊石低着头,吸着白色的粉末,她知道的,那是毒品。而伊石的身边是一个同样赤裸的女人,她用那种挑衅和轻蔑的眼神看着顾心怡。
那个女人是伊石结婚前的女朋友,也是后来林川口中,给伊石生了私生子的女人。顾心怡撕心裂肺地喊着,声音在整个房间回荡。伊石一惊,手一抖,白色的粉末飘落在地。“你怎么来了?”问题有多么好笑,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顾心怡用手擦去眼泪,她是不哭的,只是笑容已经千疮百孔,接着转身离去。伊石没有追来。顾心怡知道他们完了,该用什么来说明,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一个美丽的女人,瞬间就像尘埃一样渺小。那天半夜伊石回来,顾心怡喊着朝他扑去,伊石撕拉着她的长发,有零星的头发在空中飘落在地。顾心怡绝望地哭着,那哭声在黑夜里异常的凄凉,最终伊石转身摔门而去。伊子清注视着一切,她会歪着头想,为什么事情转变得这么快,这么的突然。除了那之外,她却还仍然笑呵呵地拉着顾心怡的手,“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啊?”顾心怡怜爱地拉着她,“子清,你听妈妈的话吗?”“嗯,当然,我最听话了。”“那你,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还有,长大了,别轻易去爱。”顾心怡自杀了。是伊子清第一个发现的,她倒在浴盆边,手腕处有一道吓人的血印,还在滴着血。
整个浴室充满了血腥的味道,探着身,看到浴盆里的水被染成猩红的颜色,像绽放了一朵朵红色的玫瑰。顾心怡的眼睛睁开着,还是那么的大,只是她脸色惨白,像一朵洁白的玉兰花。伊子清笑着笑着傻掉了,坐在地上想了很久后,抹干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眼泪,走过去,柔软的小手在顾心怡的眼睛上轻轻地抚摸。顾心怡的眼睛是伊子清给合上的。她轻轻地问:“妈妈,你冷不冷啊?冷不冷啊?”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过了今晚,顾心怡这个人就永远不再存在了,会在哭声的陪衬下被送到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腐烂。她也不会想到,自己今后的路,走起来会多难。顾心怡死的那天是平安夜,烟花烂漫的日子,也是伊子清的生日。泪水顺着眼角划过脸颊流到嘴边,舔一下,还是那么的咸。杨菲看到伊子清拖着行李进门的那一刻不屑的笑了,“你还是回来了。”伊子清头也没抬,“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休息,晚饭我吃过了。”她直接上了楼,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清楚地听到了杨菲对林川大声的质问,“你还是忘不掉顾心怡是不是?!”伊子清是年前在新华商场买一些琐碎的物品时再次看见蔚辰的。
他推着一竖排的购物车在电梯上,伊子清就站在他后面,她觉得似乎应该打声招呼。“嗨,蔚辰。”男生回过头,淡定的微笑衬着他秀气的脸。“是你。”微露惊讶的神情,“买东西吗?”“嗯,是啊,等下就回家了。”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你什么时候下班?”“这样啊!”稍微顿了一下,“那你等我下,我们一起走吧。”伊子清只是随便问了下,在以为可以走了的时候听到了这句很干脆的话,心还是小小地震了下,她理了理零碎的刘海,点点头,说:“好啊。”她在商场门内等他,片刻听到一个声音说:“可以走了。”换下了淡黄色的工作服,蔚辰的薄外套里面还是件白色的T恤,好像这样的男生就适合白色这一种颜色。出了商场果然就有丝丝凉气了,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永远不比南方一年四季都处于温热的状态。蔚辰看了看她,“冷吗?”“嗯,还好,都习惯了。”说话的同时缩了缩手。
“我们这是往哪个方向走呢?”“往你家的方向。呵呵,反正我也没事,送你回家吧。”他并没有征得女生同意,但在心里像知道了对方会默许似的。伊子清无意间看到了蔚辰的手,骨节突出,很好看。“你学过画画吗?”“嗯,学过一段时间,很喜欢,你怎么知道?”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不学可惜了。“噢,卡卡跟我提起过,她很仰慕你啊。”想起卡卡,她还是忍不住笑了笑。蔚辰觉得子清的话总是要用另一种方式来思考,尴尬啊。“卡卡啊,她就是那样子的。”一句话,算是敷衍了。蔚辰说他最喜欢的是文森特?梵高在1888年画的《夜晚的露天咖啡座》,被淡淡的灯光所笼罩下的露天咖啡馆深处,一辆马车缓缓驶出的风景画。伊子清看着他说话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竟有了别样的感觉。如果再早点认识他,而不是通过卡卡,可能说话的方式会换一种吧。毕竟这样的一个男生,谁都不会去讨厌。
“看你不是很爱讲话,这个年龄的女生都应该很能说的。”话题一下子转回来。伊子清愣了下,脑子还在迟钝地停留在他讲的画的空间。这么说,他注意过自己?“我啊,是很矛盾的一个人,也好像是写作的原因吧,语言功能像退化了一样。”伊子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应该是这样子。”“哦?你写杂志稿吗?”他显得惊讶,仿佛不曾想到过。“嗯,写些杂志稿,青春类的文。”“那么厉害,有机会我要去看。”伊子清笑笑,他只是说说而已吧,没指望他真能去看的。“嘿,你有电话吗?”男生打了声喷嚏后,抛出这样的问题。“哦,有的。”“号码告诉我吧。”想了想,又加了句,“也可以方便找卡卡的。”差点就以为是找自己了,要了电话号码,是要保持联系的方式啊。“嗯好,131********。”伊子清指指眼前的房子,“我家到了呢。”蔚辰环顾四周,“你家还真大啊,那我走啦,再见。”“嗯,路上小心。”站在原地,看着清瘦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眼睛看不清。
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他们两个人是一起走过的。伊子清想象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总之不是平静的,只是尽量保持平静。可能是异性的关系吧,伊子清这样对自己说着,跟对卡卡的感觉完全不同的。钥匙向右拧了拧,门刚打开就看见杨菲坐在那张大大的沙发上瞟了她一眼,“你以后早点回来,别买个东西还鬼混这么久。”伊子清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走上楼,“鬼混的人是你吧。”杨菲气得狠狠地将手中的抱枕朝她扔过去,伊子清头也没回地上楼,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她想,答应林川把这个年过完,之后是一定要回学校的。现在林川不在家,倒是看得出来杨菲的本性仍没改变,只是现在她长大了,杨菲也就不敢了。一个人的年龄总是最有说服力的。还没开灯,手机在黑暗中发出幽蓝色的光,是短信。“我是蔚辰,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事打给我。”伊子清看着手机屏上的字,等到手机灯灭了才重新按亮,在号码储存后给他回了信息,面带微笑。“呵呵,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