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提要:如果换做早几年,再早几年,她还是个孩子,或者说成小孩子的时候,她可能不懂什么是爱,不懂复杂的神情,也可能把“我喜欢你”这句话理解成很简单的含义。卡卡,当我们可以仰望天空,就会觉得,其实那也是一件奢侈又美好的事情呢。——伊子清大年初一的早晨,林川才回来。因为节日的关系杨菲下了饺子,是提前在超市买的。伊子清记得,很小的时候,顾心怡穿着围裙在桌子前学包饺子时候的样子,真的很贤惠。晚上,凌卡卡的电话打过来说一会儿来找她。伊子清简单地收拾下,从这里通往凌卡卡家的路只有一条,她慢慢地向前走着,这样可以快点看到卡卡吧。还真快,没走出多远,凌卡卡就拎着一个大袋子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了。“咯咯,亲爱的,新年快乐啊!”“嗯,新年快乐啊,在家过得还好吧?”“嗯,三十那天特热闹,家里都包饺子了啊,我妈教我,不过我没学会。”她吐了吐舌头,“嘿嘿。”“呃,这样啊,你看你,高兴得快把我忘了吧?”伊子清低下头,扯了扯嘴角。“哪能啊,我昨天12点都掐好时间了,但给你打电话你还关机。”提了提手上的东西,她忙不迭地说:“差点忘了,今天找你来就是因为这个。
”“嗯?”“我们去放烟花吧。”伊子清低下的头刹那间又抬起“好啊。”地方是凌卡卡找的,是一个废弃的地方,以前的平房都或已拆迁,或已的倒塌。有点偏僻,但是凌卡卡夸张地拍着伊子清自豪地说:“怎么样,很安静吧!”伊子清看了看四周,记忆中这个地方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是安静的,安静的心都疼了。她没做声,微微蹲下身子来,手轻轻划过地上被丢弃的木砖。凌卡卡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烟花筒放在地上,把手里的打火机按起,火光又被忽然飘来的一阵风给吹灭了。再按,一簇小火光左右缥缈着。边小心翼翼地去点燃,边大声喊:“子清,准备好啊。”看到小火花顺着引导线慢慢燃进去,女生迅速的跑了老远。随即“哗啦”一声响,天空的一边就亮了起来。凌卡卡站在烟花下大声叫着,“子清快看呐。”烟花淡淡的紫色映在卡卡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伊子清急忙站起来朝卡卡跑过去,“嗯,来啦来啦。”烟花绽放,又败落,又绽放。“许个愿啊。”凌卡卡大声地叫着,很怕对方听不见。“啊?”时间太短暂了吧,愿望真的能实现吗?“那我先来!”凌卡卡蹿过来,双手合十,仰望着刚刚上升的烟花。
“我要和伊子清,做一辈子的朋友!”“我要和伊子清做一辈子的朋友。”这句话话音刚落,天空就彻底地恢复了原有的安静。“时间刚刚好嘛。”她很自恋地笑了笑,“你许愿没?”伊子清耸耸肩,“哪有你那么快,不过卡卡啊,你那愿望太伟大了。”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后来索性声音越来越大。两个女生手拿着小小的烟花坐在一个残破的水泥台阶上,凌卡卡已经完全被过年的气氛感染了,扯着嗓子大喊道:“新年快乐啦,快快乐乐。”卡卡的情绪也成功地感染了伊子清,她在那一刻真正的觉得,凌卡卡一定是上天给她的礼物,她完全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姑娘嘛。“子清啊,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凌卡卡的语气有点迟疑,好像这个问题很难问出口一样。“嗯,你问啊。”伊子清侧了侧身子去取手边的烟花。“你妈妈怎么都没来过学校看你呢?”她的声音小了下去。“你很想知道吗?”放下手里亮闪闪的烟花棒,话题变得有点沉重了。“是啊,是有点好奇呢。”“我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她想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不带有一丝忧伤的情绪。凌卡卡的嘴惊讶地张大,伊子清看清她的口型,“对不起。
”伊子清的思绪无限延长,好像又回到过去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继续等待被一点点挖掘出来的事情里一样。顾心怡死的消息很快被传开,外公外婆闻声痛哭着赶来,他们都来不及阻拦什么,而这样的结果,也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而伊石呢,迟迟没有出现。葬礼的那一天,伊子清的头发上别了一朵洁白的小花,她用手摘下摆弄着,对身边哭泣的外公说:“这花真好看,我可以留着吗?”外公诧异地看着她,是啊!这孩子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哭。外公忽然感觉,伊子清不是一般的孩子,虽然才这么小,但是她身上就已经有了秋没有的东西。是那种冷漠,眼神里的东西,藏着的不是纯真,是讽刺。伊子清的外婆精神受了打击,被送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医院。外公在顾心怡火化的时候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死亡。原来,这就是人世间的感情,一个人完全可以牵连很多人。遗产,一部分给了伊石,伊石是在顾心怡火化后的第四天回来的,他一脸疲惫。一直侧着身子坐在床上,不出声音地吸着烟,但伊子清还是看到了,那个名叫眼泪的东西在他眼里打转。她以为,伊石会留下来,没想到,第五天他又就此消失。
顾心怡走的时候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子清,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别轻易去爱。”只是这一句话。伊子清翻遍了整个家,终于在一个小角落找到了几条顾心怡趁伊石不在家藏起的白金项链,那可能是伊石吸毒后,家里唯一可以换成钱的东西了。她把项链用手绢包好,放在了壁橱的小缝隙里,等待着伊石回来。而在那期间,饿了她就用身上仅有的还没来得及花的不多的零花钱,买些馒头充饥。渴了,就喝家里水管里流出的水。伊石终于回来了,脸色发灰,身体瘦弱得似风中一片叶子。伊石没有钱去买白色的粉末来吸,也没有多余的钱再给他的旧欢买任何东西,他在痛苦中撕拽着伊子清的头发,伊子清咬着牙不出声,嘴里有了血腥的味道,她却毫不在乎地允吸着。她的轻视令伊石愤怒,吸毒的人都会失去理智,何况,伊石的毒瘾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伊石将她整个人托起来,像布娃娃一样奋力的一摔。空气中发出一声闷响后,伊子清才意识到,刚刚额头擦到了床角,她能清醒地感觉到,血在顺着眉毛滑下去,流到眼睛上,接着又滑过脸,流到了嘴角。伊子清还是死死地不说话,眼神深邃地看着伊石。
她能怎样,她已经像铁一样,对任何事物都产生不了感觉,甚至可以说变得麻木。而伊石,已经没有了力气,瘫坐在地板上。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单薄了。有健康的体魄时,已经很清瘦,现在,夸张一点点说,跟纸一样,一捅就破。伊石把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物品的房子卖掉了。伊子清临走时偷偷地去壁橱那拿出那几条项链,想了想,项链被她藏在了紧贴在她身上的小背心里。正式离开那里的那天,她什么衣服也没拿,而是搬了一箱子的书,还有一个糖娃娃。那是伊石曾经买给她的,也是伊子清最喜欢的。那是某一年的冬天,那天是伊子清的生日。伊石和顾心怡带着小小的她在路上漫步,噢对了,那时候他们还住在最早前的房子里。黄昏来临泛出形容不出的色彩,道路边一个小摊子上的老人用他微微眯着的眼睛笑着问:“先生,要给孩子买一个糖娃娃吗?它代表幸福快乐呢。”伊子清咿咿呀呀的想说话,脸肥嘟嘟的很可爱。伊石笑了,弯腰抱起她,帮她理了理头发,掐了下她的小脸蛋:“清清,想要吗?”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旁边的顾心怡也跟着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个糖娃娃,真的像那个老人说的那样,会预示着幸福和快乐。
包括那个老人,现在可能也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吧!伊石带着她来到了一个阴暗的平房面前,房子很小,连以前房子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房间凌乱不堪,就像一个废弃的垃圾场,周围散发着恶心的味道。伊石说:“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伊子清麻木地点头,她看着伊石,看着伊石因吸食毒品而没有血色却仍然秀气的脸,忽然觉得他死的时候一定会很好看,一定会很好看。这真是变态的心理,不过依然如她想的一样。伊石还是死了,他真的没有钱再去买那些白色的粉末了,连借钱的人都没人肯再借给他。他在床角痛苦地挣扎,翻来覆去,像有一千只蚂蚁在他身上撕咬。伊子清看着他,忽然跑到厨房。那个所谓的厨房,最多只能容下站着的两个人,重要的是一粒米都没有。打开肮脏的橱柜,走到了伊石面前,她手里拿的是一把雪亮锋利的刀,那是她前几天在集市上买的,当时她只是想,伊石不在家,它就当做是自我防卫的工具,她还记得当时卖她这把刀的大妈如何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但是,现在那把刀在伊子清的眼里,有了新的用场。伊石神志不清地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刀,一刀一刀刺在自己的身上,对于他来说,这样足可以减轻痛苦,这也似一种解脱。
溅出来的血,不但伊石身上有,还有些甚至喷在伊子清的脸上。伊石的第八刀准确无误地刺进了心脏,瞬间死亡,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伊子清没有说错,伊石死的时候真的很好看,至少她这样觉得。他身上的血还在流,就像湖面泛起阵阵涟漪,看,与顾心怡死时的情景多像。伊子清的手抚摩着他的脸,抚摩着他的颈,手被血染得猩红一片。伊子清开始笑,因为屋子的空洞,笑声竟在墙壁间来回碰撞产生回音。伊石被她奋力地拖到床上,她从床下抱出被子给伊石盖上,被子虽然脏了,但保暖的用途还在。“爸爸,你冷吧,妈妈走的时候就很冷,你呢,你不冷了吧?”伊子清就这样在伊石的身边守了两天两夜,这两天两夜,她一直重复着那样一句话。伊石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伊子清没有为他合上,她不舍得,她只是想要弄清楚这双眼睛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顾心怡舍弃一切和他走到一起,又扔掉最宝贵的东西。整个屋子里渐渐充满了腐烂的味道,且越来越浓,伊子清真习惯了那种味道。要不是收房租的大妈来,伊子清可能要躲在这个屋子里,目睹伊石的尸体变成人骨的过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