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军阵都张开了血盆大口,不断啃噬着对方的“血肉”。
声嘶力竭的喊杀声,铿锵的金铁交击声,箭矢的破空声,法术的轰鸣声,以及充斥在所有地方的哀嚎声,这一切都是战场不可分割的部分!
……
开战伊始,锋锐军就一直处于下风,毕竟友军失信,现在要以一军之力来应对,兵力确实不足。
禽人靠着裹胁来的那些蛮子拥有了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完全压制住了望山城一方的军队,他们的攻击方式机变百出,处于防御中的锋锐军只是在被动应对。
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让锋锐的军阵看起来彷如幼苗在风雨中飘摇,随时可能折断。
可望山依旧只是稳稳立于阵心,他对锋锐军的强韧有足够的信心,禽人给予的压力也远没有达到能迫使他翻出底牌的程度。
一时的逆顺风暂时还决定不了最终的结果。
望山心中自有谋算,他需要时间,来寻找或者说是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翻覆战局,一锤定音的机会。只是这机会的出现需要点运气。
这运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有还是没有。
但在这机会出现前,他必须要把禽人牢牢拖死在战场。
……
这一仗虽是因为变故而被迫应战,唯求活路而已,但望山想求的却不仅仅是这一仗的活路。
如果是输,难免一死,一切皆休,但如果是赢,那必须将这批禽人全数消灭,否则没有任何意义。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单纯地击溃禽人,并不意味着是把对方击垮了。那些分散逃跑的禽人,能以某种此界人难以理解的方式,于极远处隔空联络,很快就能恢复编制。形势有利能立马杀还,形势不利也能保持小股,不断埋伏、牵制、骚扰。
总之,不把他们全歼,这仗打不完,而且就望山看来,分散成小股的禽人更难对付。
这一仗结束,望山马上还要返身救援中军,他不仅对他的老师没有信心,对于灼萤、焚轮二人的品性更没有信心。他可不希望那时候,背后还有活着的禽人。
所以,不管这一仗的结局是输还是赢,总有一方得全死在这里。
……
现在的局面,在禽人熟悉的节奏中,眼前看似“待宰”的锋锐军也足够诱惑。
他们不知道望山城是主动示弱,他们只知道锋锐军看起来如此美味,于是不断投入兵力,越陷越深,在比拼耐心的节奏中,禽人确信他们才是最富经验的猎手。
通常来说,这点确实没错。
与禽人因沾满十六宗血脉的鲜血而被记恨一样,四处杀伐的锋锐军也被禽人瞩目。仇恨在某种角度上来说,是相互的。
锋锐军一方在苦苦支撑,等待机会,可是防御总是被动的,出错的可能远大于进攻一方,并且失误也往往更为致命。
到底哪一方是猎手,哪一方是猎物,不到终局,也许是没办知道的吧。
不管怎么样,望山到底是赌上了全军性命。
……
冲击盾墙的蛮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波了。禽人派出阵的蛮子愈加强壮,队伍里再也看不到妇孺老人,甲械也更为精良。
虽然阵列还能维系,但剑盾手的伤亡也在加大,疲惫,疏忽,甚至怜悯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在锋锐军身后,以两队为一批,进行骚扰的禽人也早已轮转过不止一次了,前后加在一起,露过面的共有十队五批。
再除去散落在蛮人身后押阵督战的那一批,根据斥候的情报来算,禽人大概还有一支百人以上,三百以下的后备没有露面。
现在已经没有一支骚扰的禽人编队还能保持满员了。他们尝试了很久,虽然在不断制造伤亡,但始终没有打破锋锐军的阵列,也没有找到明显的弱点。整条阵线虽然看着摇摇欲坠,可就是坚挺不倒。
……
禽人的攻击转向了。
他们在锋锐军身上吃足了苦头后,终于死了心,这才记起两翼还有两个被忽略的配角。
在茂城与绝地城的军阵方向,禽人原本只是象征性地投入了一些蛮子以作牵制,现在徒然加力,两军顿感不适。
尤其是茂城军,原本游弋在锋锐军身后的禽人都转到了他们身后,还未交战就已人心惶惶。
茂城人的兵种与布阵,与望山城相仿,只是兵力较少。
禽人先是忽左忽右地来回试探了几轮。
可没想到,甚至都没有接兵,整条阵线就被这种试探扯乱了。面对疾突轻退的禽人,茂城人茫茫然地到处堵防,完全不知所措。
抓住了茂城人的混乱,禽人趁势直接冲阵,弓弩手的队列一触即溃,被长驱直入,眼看就要一口气从后冲破剑盾的阵列。
关键时刻,被望山派来压阵的左弓猛领着一两长戈堵了上去。
一两,满编二十五人。
数道风刃凭空出现在禽人队列中,将其杀散,长戈再迎面拦截,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将剑盾队列保下。
左弓猛不是仙师,虽然也能用出法术,但毕竟只是取巧,不管是威力还是距离上都打了不小的折扣。
禽人折损不少,未尽全功,无奈退却。
……
虽然刚刚上阵没多久,可这两队禽人看起来体力已经耗尽了,退兵后就准备回转军阵休息,绕着大圈飞向本方阵线,翅膀扇动间也显得有气无力。
没人觉得奇怪,毕竟大半天过去了,禽人的体力就算经过休整,也远不如开战时的充沛。
两队轮转接替他们的禽人也正往这里飞来。
茂城人松了一口气,以他们有限的经验来看,在禽人轮替完成前,他们可以稍微缓一缓。
士卒们为了自己的存活而庆幸,下级军官们在呼唤跑散的下属归队,弓弩手的大半阵列都是乱哄哄的。虽然有将领在大声呵斥,但兵卒们并不在意,四队禽人懒洋洋、慢吞吞地飞在空中,让他们越发觉得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可兵事多诡,当禽人在茂城军阵侧面交汇的那一刹那,骤变突生!
他们瞬时转变了方向,两队飞临高空,另两队沉于低处,四队禽人交相掩护,振翅疾冲,直指茂城侧腹。
电光火石一般的变化,在茂城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禽人就已经俯冲到了阵前。没有了有组织的弓弩压制,立时,剑盾被从侧翼冲垮,蛮子的前面再也没有盾墙阻截了……
……
茂城的军阵垮了,只是一瞬间。
望山在看见远处烟尘扬起的时候,立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茂城只坚持了这么点时间,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吹号传令,令左弓猛原地集兵据守!”
“主将!这是让左弓猛去死啊!他可是左弓家的嫡脉长子啊!”站在一旁的伏符慌忙抓住车栏,仰头看着望山哀号道。
“他在那边!只有他在那边!我需要他拖延住蛮子!锋锐军需要他拖延时间!为了大局,没有人可以不死!你在多言一句,我现在就斩了你!快去传令!”望山赤红着双眼回喝道,声嘶力竭。
“令后备剑盾,包括伤员集结。令所有长戈集结!到右侧列阵!无令而退者斩!”
“令右侧弓弩拦截射杀茂城溃卒,不可使其接近冲乱本阵!”
“阵前呼号,让茂城人不要被禽人驱赶利用!”
……
许多人一起奔跑扬起的烟尘在不断接近,隐约还能听见哭喊声,烟尘后面紧跟着禽人。
锋锐军在右侧仓促新组的队列看着略显单薄。
令茂城人转向的齐声呼号响起。
烟尘不为所动,还在接近。
一蓬箭矢如雨般落下,溅起朵朵鲜红。
烟尘停滞稍时,可从他们身后也有禽人的箭矢追来。
于是烟尘又动了!方向未变。
接着,一蓬又一蓬的箭雨,不停歇地自锋锐军阵中飞来。
哀号与痛骂声一起在烟尘里响起。
但至少,烟尘停了下来,慢慢变淡消散了。
只有少数茂城人往背后营盘的方向跑去,其余都躺倒在了锋锐军的右侧阵前。
追在茂城人身后的禽人原地盘旋了两圈,没有等到后续的蛮子,于是回身离开了。
……
在茂城原本的阵地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军阵!
人数不多,长短兵分列,结成两个同心圆,左弓猛与几个幸存弓手站在圆心位置。
军阵把周围所有的蛮人都吸引在了身边,一浪又一浪地扑向他们。
接着禽人也来了,他们在高处,用法术或者箭矢,无分敌我的进行压制。
一开始下面偶尔还能亮起一些法术的光华来反击,可渐渐的,终于还是彻底熄了动静,接着军阵就被俯冲下来的禽人淹没了。
……
看到伏符想带人冲出军阵,望山急忙拦阻,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下去!
“你想干嘛?乱我军心吗?”
“没有!但是主将不准备去救援左弓猛吗?……回去后怎么向左弓家交待?”
不管是伏符还是左弓,都是望山城各家宗族的质子。只是伏符修行上的天赋更为突出,所以被望山带在左右,得另眼相看。而左弓在宗族中的身份,其实更为特殊。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没用的东西!滚回去整理军伍,我需要一支后备,随时有用……这时候该做什么?你个蛮人子就不明白吗?是想找死吗?想死我现在就砍了你,别拖累其他!……”
又是一马鞭对着伏符当头敲下。
……
冲破了茂城军阵,禽人马上又集兵转向绝地城方向,准备一鼓作气。
幸好,绝地城连续顶住了两轮强攻,总共两批四队禽人,折损惨重。
禽人陆续回返本阵后,一时,战场上空竟连一队禽人也看不见了。
可绝地城的军阵也单薄了许多,他们继续据守的决心也动摇了。
犹豫稍时,趁着新的一批禽人还没杀来,他们散去阵型,组成简单的行军队列,匆忙往锋锐军方向靠拢。
在他们想来,禽人大多都已乏力,死伤亦是惨重,就算有心估计也来不及拦截了。
可残酷的现实总是不尊人所愿,他们忘了,禽人还有一支始终没有出动过的后备,养精蓄锐了许久。绝地城的军阵刚动,他们就飞临到了空中,迅速逼近。
绝地城的人慌了,他们的行军队列彻底乱了套,士卒们放弃了抵抗,争先恐后,如同逃亡一般。
……
这时,战场之上的呼吸又变了,不仅更为急促,节奏也是混乱,每一下呼与吸之间似乎都用尽了全身力的气,甚至能听到力竭的破音声。
寸口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