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家家早早地在门前挂上了红灯笼,街上也是热闹非凡,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林卿楠走在街上像欢脱的兔子全然忘我。
走到糖人摊的时候,她停下来指着小贩手里的糖人说道:“哥我要这个。”
林卿染在腰间找钱袋后尴尬的笑笑说:“刚十一说要去买酒,我把钱袋给她了。”
半分前途径荟萃楼时,沈辞用剑捅捅他,伸出青葱玉指的手挑眉说:“师傅给点钱两呗,我去讨壶酒喝。”
林卿染便将整个钱袋都给了她。
“你还真是偏心呢,走吧我们去找阿辞。”林卿楠憋憋嘴,拉着林卿染的袖子去寻沈辞。
林卿染伫立在荟萃楼门口,仰头望着冷月下半靠着屋檐饮酒的沈辞,清风徐来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乱了他的心。
“阿辞。”林卿楠高喊冲她招手。
沈辞循声望去眉目含笑,一手负在身后施展轻功飞下屋檐,行人驻足痴迷的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白衣少女惊其为天人。
沈辞稳稳的落在二人面前,将钱袋抛给林卿染。
“买酒钱我不还了哦。”
街上一儒雅公子壮着胆子走过去对着沈辞作揖。
“姑娘可婚嫁?”
“啊?”沈辞一脸错愕,眼神也是懵懵的样子可爱极了。
林卿染蹙眉拉过她,将她护在身后冷漠的说:“她已有夫君。”
“哦。”儒雅公子失落的耸耸肩离开。
见他走远后,林卿染转过身低头看着微醺的沈辞皱眉语气里带着强烈的醋味。
“下次出门画丑点,还有不许喝这么多酒。”
“啧。”林卿楠酸的牙疼连连摇头接着哀嚎。
“我也要甜甜的恋爱。”
“街上,不许胡闹。”林卿染低沉的嗓音冲她吼道。
沈辞笑着摇摇头,将酒壶送至嘴边。
喧闹声由远及近,黑色身影从沈辞身边一闪而过,接着脖颈一片冰凉,她随着那人后退数步,白皙的脖颈上显现一道血痕。
禁军和巡城营的人相继赶到将她二人牢牢的围在中间。
宋越看清人质后惊呼:“沈大人?”
沈辞咧咧嘴。
“你不用那么大声,我知道被绑的是自己。”
林卿染眼底染上一层怒气,拨开人群,低沉一吼冰冻三尺。
“放开她。”往前迈一步。
蒙面的黑衣人后退一步将剑勒紧,脖颈上已有血珠溢出。
“在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林卿染眸光波动停下脚步。
“这位仁兄,你绑我真的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黑衣人还没明白她的话,执剑的手就被她钳住动弹不得,沈辞手腕一翻黑衣人的臂骨被绞碎,剑落在地上发出响声。她拽着他的手臂旋转半圈,出腿黑衣人半跪在地上半残的手臂被沈辞钳制着背在身后。
沈辞拎出仅剩的一壶酒喝一大口惋惜的对着脚下的人说:“饭不好吃吗?酒不好喝吗?没事来寻死?”
“疯女人。”黑衣人咬牙切齿的低吼。
沈辞叹气扬声道:“还不过来带走他,等我送到你府上吗?”
宋越闭上惊讶过度的嘴巴,笑嘻嘻的带人跑上来接过沈辞手上的人。
“沈辞有没有兴趣来我禁卫军做教头?”
沈辞喝口酒,瞥一眼这呆子嫌弃的说:“没兴趣。”
“诶,你别走啊,你答应我的两场比武还没兑现呢。”宋越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沈辞一听比武加快走路的频率,感觉都快要飞起来了。
林卿染腿长自然跟的上,可怜了林卿楠一路小跑的跟在两人身后。
后来她实在忍无可忍吼道:“你们两个没人性的大长腿,欺负我腿短是不是?”
沈辞闻言放慢脚步,林卿楠见状急忙追上来,眼里满是小星星崇拜的问她。
“阿辞你刚才那招叫什么,能教我吗?好帅。”
“流氓打法没什么特别的。”
林卿楠围着她一圈圈的转,转的她头晕,耳边满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极了春日清晨树梢上的喜鹊,沈辞面露疲色。
林卿染深吸气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林卿楠的衣领将她揪到一旁沉声问沈辞。
“你的伤?”
“哦,小伤无碍。”
林卿染点头低声呢喃。
“明日去尚轩哪里拿些药来。”
三人回到王府,沈辞洗完澡刚躺下,窗子被风吹开,冷月的清辉投射在地上像是一层薄霜,薄霜上映射着一道黑影。
沈辞披着外袍坐起来蹙眉。
“何事?”
“正羽生病了,哭着喊着要找你,我没办法了。”月夕摊开手无奈道。
沈辞叹气穿好衣服随她一道出门,彼时已是深夜,月明星稀街道上空无一人,店铺也早已闭门谢客。她敲响一家店铺的门,月夕不解。
“你这是做何?”
“买糖。”
月夕浅笑眉眼弯弯,眸光点亮。
“怪不得他要找你。”
店铺内亮起光,店主披着外袍睡眼惺忪不耐烦的讲:“大半夜的做什么?”
沈辞一脸歉意作揖道:“深夜叨扰,敬请谅解家弟生病想吃糖果您可行个方便卖我一些?”
店主上下打量她一番语气稍有缓和。
“进来吧。”
“多谢。”
两人买完糖果,马不停蹄赶往藏月楼。
沈辞赶到藏月楼时正羽的烧已经退但嘴里还在一直嘟囔着沈辞的名字,她走过去将攥着他的手柔声说。
“阿姐来了,正羽乖。”
正羽感觉到手被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攥着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沈辞放大的容颜咧嘴笑了。
“阿姐。”他带着鼻音虚弱的叫她。
沈辞微微颔首,从怀里掏出一粒糖果剥开喂到他嘴里。
“阿姐,留下陪我吧。”他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她实在不忍心拒绝。
“无缘无故怎会生病?”她蹙眉问道。
月夕看看躲在一旁低头的洪子夜说道:“子夜带着正羽去后山玩掉不慎失足掉入冰泉。”
“你跟我出来。”沈辞深吸气沉声说道。
感受到衣服被人扯住,她低头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拽着她衣角。
“阿姐,不要责罚夜哥哥,是我缠着他叫他带我去玩的。”
“乖,阿姐只是跟他说说话。”
见她面色无常,正羽寻思半响慢慢放开手。
沈辞带着洪子夜走出门。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说出去玩闹一定要注意安全。”
洪子夜垂下头低声说:“对不起。”
沈辞没答话抬起手摸摸他潮湿的衣服蹙眉,解下外袍披在他身上。
洪子夜惶恐的看她,她一言不发拉着他走进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搭在屏风上,接着将屋里的暖炉点燃,冰冷的房间内渐渐暖起来。
洪子夜呆愣在原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屏风后冒着热气,沈辞擦擦额头的汗滴长叹一声。
“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沈辞退出房间,洪子夜一步步挪动脚步,望着雾气缭绕的浴桶他的心也起了一层雾。
一炷香过后,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沈辞刚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
“时间刚好。”沈辞将汤碗递给他。
“小心烫。”
洪子夜眸光波动,坐在她对面接过汤碗。
“你的手。”他眼疾手快捉住她要缩回的手。
沈辞手背微红虎口处还有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泡。
她抽回手蹙眉呵斥道:“你这孩子,叫你喝药研究我的手做什么。”
洪子夜看看她抽回的手,又看看桌上的汤药只觉呼吸不畅。
端起汤碗一饮而尽,苦涩的汤药充斥口腔令他不禁皱起眉,沈辞看他的模样都觉得自己嘴里也有一股苦味。
洪子夜放下碗,嘴里的中药味经久不散。
“手伸出来。”
洪子夜见她严肃的模样,以为她要惩罚他慢悠悠的伸出手。沈辞将手伸进怀里,洪子夜害怕的闭眼沈辞浅笑,掏出两颗糖放在他手心。
“小孩子顽皮我理解,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下次注意就行了,好好休息。”
洪子夜偷偷睁开一只眼,沈辞已走到门口。
“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
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门后,洪子夜握紧手心的糖果心暖如烛光。
沈辞从洪子夜房间走出来,月夕慢悠悠的迎面而来。
“手。”
沈辞会心一笑伸出被烫伤的手,一抹清凉手上的灼痛感减轻了些许。
“你真是一天操不完的心。”
“还不是你大半夜叫我来的。”
月夕丢给她一记白眼继而道:“我以为你会惩罚他。”
“正值爱闹的年纪就随他们去吧,留一个美好的童年回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月夕沉默与她并肩廊下,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留一段好的回忆,老来回首至少不都尽是苦涩。”
“力气年少时全用来拼命了,老了那还有力气回首往事。”月夕哂笑。
沈辞大笑。
“此话也有理,世事无常能否白首还是个未知数呢。”
月夕低眉浅笑神色淡然。
“你们说的都是屁话,你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两人循声望去,正羽扶着门面色苍白眼眶湿润恶狠狠的看着两人。
“你们都要好好活着,我不许你们死。”说着说着他的泪流了下来。
沈辞无奈蹲下身子柔声道:“乖阿羽不哭,我们在闹着玩呢,我和月夕姐姐还要看着你长大娶妻生子呢。”
“真的吗?”他眼角挂着泪带着疑问望向月夕。
月夕轻柔一笑点头说:“真的。”
听到想要的答案后小正羽才露出笑容一手牵一个拉着她俩走进房间。
“两位漂亮姐姐,今天陪阿羽睡觉吧。”
沈辞和月夕相视而笑异口同声的说道:“正羽你个小流氓。”
“哎呀,两位姐姐看在阿羽生病的份上答应我嘛。”他瞪着自己人畜无害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说。
两人见状无奈只好应他,正羽开心的安排三人的位置小胖手指指点点趾高气昂的样子像极了指点江山的帝王。
“月夕姐姐睡里面,阿辞姐姐睡外面我睡在你们中间。”说罢得意洋洋的仰头看着她们。
沈辞嗤笑。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侍寝的嫔妃呢。”
月夕眉目含笑附和道:“我也觉得。”
“你们不要聊了,快自己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正羽鼓着小脸命令道。
月夕笑着走到床边脱掉鞋子和衣躺下,正羽蹦上床躺在月夕身边。
沈辞浅笑。
“都躺好了吗?我要吹灯了哦。”
“好了。”正羽语气欢快。
沈辞吹灭烛灯躺在床边和衣而睡,正羽伴着二人身上的冷香微勾嘴角香甜入梦。
多年后他回想起今日笑着说:“这简直是我的人生巅峰。”
林卿染再见到沈辞时她提着酒壶长剑别在腰间摇摇晃晃逆光而来。他恍然不知不觉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国色天香的大姑娘了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你去哪了这些天?”
沈辞站在他对面巧笑嫣兮。
“过年了给自己放个假。”
“回家吧,卿楠很想你。”他面无表情瞥她,转身的一瞬他的眼底流露出浓烈的思念。
沈辞与他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今天是春节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路边小儿在玩闹,远处街巷时不时的传来几响鞭炮声,她喜欢这种岁月静好的生活。
晃晃酒壶饮一口清酒笑道:“新年新气象,师傅新年有什么新愿望?”
“你有什么愿望?”林卿染反问道。
沈辞将手负在身后蹙眉沉吟半响后展颜笑道:“我啊,我的愿望就是待你坐拥天下,我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林卿染心里钝痛露出一丝苦笑,原来你的余生也没有我的身影。
“你呢?”
“晚上一起来看灯会吧。”他深吸气强忍着内心的痛楚扯开话题。
“好。”
东宫地牢林卿远将整座地牢都燃上灯,地牢通明如白昼,李婉有些不适伸手遮挡住双眼,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她渐渐放下手,眼睛一点点睁开林卿远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在地牢周边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李婉叹气声音略微嘶哑。
“你这人总是自私的,它们明明在阳光下生长的很好偏偏要折来摆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今天春节,我想你开心点。”林卿远看着手里的玫瑰,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绿色的根茎上沾着他的血珠。
“你从我眼前消失或许我会开心一点。”
林卿远呼吸一窒随即邪魅一笑掩饰自己内心的剧痛。
“你就像我手中的这支玫瑰娇艳欲滴的模样吸引着我靠近,可你身上的刺也每每都让我遍体鳞伤。”
他将刺烂的手指放进嘴里,咸腥的血液味道充斥口腔。
林卿远将玫瑰上的刺折断走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冰凉的手一根根将紧握的手指展开,把那支去掉刺的玫瑰放在她手心,重新握住她的手。
“若我只是个平民,你我之间是否会容易些。”
李婉抬眸撞进他深情似海的眼睛里字字如刀的说:“这世间没有如果,就算有我也希望自己从未遇见你。”
林卿远缓慢的松开手颓坐在地上,她掌心的玫瑰同林卿远的心一同堕入深渊。
眼角挂着点点珠泪他低声呢喃。
“婉儿今天春节你连骗我一句都不肯吗?”
“......”
地牢内烛灯燃烧发出的响声代替了她的回答。
林卿远拭去眼泪。
“晚上我们一起吃年夜饭。”说罢走出地牢。
沈辞同林卿染回到王府时,林卿楠顶着小花脸正在认真的捏饺子。裴尚轩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其乐融融的样子温暖了沈辞冰冷许久的心。
“裴狐狸。”沈辞将手里的酒壶扔给他。
“上好的梨花酿,贵的很。”
“谢了。”
裴尚轩晃着酒壶向她道谢,林卿染冷冷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沈辞笑眯眯伸出手指擦拭掉林卿楠脸上的面粉。
“你这是包饺子呢还是跟面团打架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阿辞你休要嘲笑我,这个真的很难。”
“这有何难,我来试试。”沈辞去一旁洗了手,挽好衣袖跃跃欲试。
裴尚轩瞥向一旁喝茶的冰山将酒壶怼到他面前。
“茶水苦涩不如清酒美味来尝尝。”
林卿染推开他的手继续喝他的茶,裴尚轩坏笑晃晃酒壶炫耀的说道:“小狐狸买的呦。”
执杯的手微顿,林卿染眼神如刀射向裴尚轩,裴尚轩吐咽口水悻悻的收回手。
“你觉得小狐狸会包饺子吗?”
林卿染幽淡的目光看向沈辞悠悠的吐出两个字。
“不知。”
沈辞盯着大娘的手有模有样的学起来,包好后她拧眉瞅瞅大娘手里元宝似的饺子又瞅瞅自己手里软趴趴七扭八歪的四不像表示很不解。
“哈哈哈,阿辞的饺子比我的还丑,本公主知足了。”林卿楠嘲笑道。
“噗,原来小狐狸也不是什么都会啊。”裴尚轩跟着林卿楠一起嘲讽她。
沈辞一记眼刀射过去冷声道:“你来。”
裴尚轩耸耸肩喝口酒。
“君子远庖厨。”
沈辞翻白眼冲着大娘道歉。
“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无妨,你们去玩吧,这里老奴来就可以了。”大娘面慈目善笑着说道。
“辛苦了。”沈辞冲她作揖后拍拍手远离面案。
“师傅北幕呢?不会还在树上挂着呢吧?那你也太无良了吧。”
沈辞笑意吟吟的走到门口。
“北幕兄,今日春节别再树上蹲着,进来一起喝杯茶。”
树梢微颤,黑影闪动北幕抖抖身上的枯叶踏进大堂。
沈辞满意的点点头,一家人就应该团团圆圆,整整齐齐的。
“小狐狸我们来下棋。”裴尚轩冲她招招手。
沈辞思考半响点点头。
“阿辞还会下棋?”林卿楠诧异挪动脚步凑过来。
“略知一二。”
两人各执一子对弈起来,北幕同林卿染在一旁聊天,林卿染的目光时不时的瞟向沈辞。
“这里真是什么三教九流都有热闹非凡啊。”
夜兰听闻侍女来报林卿染同沈辞一道回来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因为她,她也不会被禁足。
北幕和大娘向夜兰作揖,林卿染面色无常的喝茶,林卿楠三人置若罔闻,仿佛没见到此人。
夜兰怒火燃着胸口,逼近沈辞北幕疾步走过去挡在沈辞面前,林卿楠与他并肩而立。
夜兰冷笑。
“北幕谁是主子都分不清了吗?”
“你还没有训斥他的资格。”沈辞含笑落下一子。
“是那只狗在冲本妃吠叫。”
林卿染目染寒霜,握茶盏的手指尖发白,沈辞不愠不恼嗤笑道:“俗话讲狗咬狗一嘴毛,王妃说我是狗,那与我争辩的您又是什么呢?”
裴尚轩狐狸眼微弯对她竖起大拇指。
“你......”夜兰手搭在腰间的软鞭上。
茶盏被人不轻不重的蹲坐在桌上。
“今日春节我劝你还是收敛些。”林卿染的话掷地有声,夜兰垂下手。
“该你了裴狐狸。”沈辞催促道。
夜兰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一般,与这个空间格格不入内心有些空虚,她嫉妒沈辞嫉妒的发狂,所有人都向着她,宠着她。
夜兰目光转向端坐在一旁的林卿染语气里带着慢慢的希冀。
“卿染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就在这说吧。”
夜兰犹豫半响壮着胆子道:“你可曾喜欢过我?”眼底闪着莹莹泪光她强迫自己不让它流下来。
“不曾。”
冷冷的两个字如同一句重锤将她打入万丈深渊,眼在流泪,心在流血,她转身跑出大堂。
沈辞叹气摇摇头夺过裴尚轩手中的酒壶畅饮一口。
“世间又多了一个伤心人喽。”裴尚轩叹气高呼。
林卿染蹙眉负手离开,路过荷花池时见夜兰蜷坐在木桥上抽泣。他走过去,手搭在她肩膀上。夜兰满脸泪痕仰头望去。
“你很好。”
“......”夜兰只是流着泪痴痴的望着他。
“就是太善妒,你若收敛些,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他拧眉认真的道。
“可我喜欢你,我以为我嫁给你,你就会是我的。”
林卿染扶起她负手而立望向远方目光渐渐迷蒙。
“不是所有事都会得偿所愿。”
“可我不想放弃。”她擦干泪水目光坚定。
林卿染叹气踱步离开。
“随你。”
夜兰望着他颀长的背影低声呢喃:“你是我满目山河,亦是我爱而不得。”
夜幕降临,家家灯火通明,门口的红灯笼随风摇曳,街道上人潮涌动,林卿染蹙眉看着被人潮越推越远的沈辞,不留痕迹的拨开人群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
沈辞惊讶的看着走在前面满面寒霜的男人微勾嘴角。
裴尚轩和林卿楠已不知去向。
“我原以为你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
“确实不爱。”
“那你为何?”
“想你放松些。”
沈辞浅笑。
“你今日对夜兰残忍了些。”
“跟你学的。”
林卿染一句话噎的她哑口无言。
两人漫步到河边,河面上闪烁着河灯的烛光像夜空中的银河。
沈辞蹲在河边,撩撩冰冷的河水说:“河灯是纸做的终归会被水打湿落入水中,放它又有何意呢。”
“寄托心愿。他们觉得河神会帮他们完成心中所想。”
“有意思。”
“等我。”
“啊?”沈辞疑惑回头望去只见他匆忙离去的背影。
半响后,林卿染手里提着两盏河灯回来将灯递给她。
“不管灵不灵,试试。”
沈辞无奈笑笑接过一只灯,学他人放灯的模样,将灯放到河水中双掌合十,林卿染同她一起放灯许愿。
沈辞睁开眼笑眯眯的问一脸认真的林卿染。
“师傅许了什么愿?”
“说了就不灵了。”
“说嘛!”沈辞拉着他的衣袖冲他撒娇道。
这是这些年她第一次冲他撒娇,林卿染呼吸一窒痴痴的望那双灿若星辉的眼眸。
“我的愿望是......”
天边一朵绚丽的烟火绽放,沈辞望过去,扯着他的衣袖兴奋的摇晃。
林卿染第一次看到她幼稚的一面微微勾起嘴角笑的温柔说出了剩下的半句话。
“山河永安,闲坐庭院。与你花前月下,共话桑麻。”
她终究还是没听到他的愿望是什么,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天边炸开。
沈辞痴迷的望着烟花,林卿染痴迷的望着她。
烟火绚丽,却不及你一眼繁华。
第二日清晨,林卿染早早的带着自己虚坐其位的王妃去向吴帝和皇后请安,沈辞去街上采买了许多吃的送上鸠山。
“这结婚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你有个一儿半女的,朕还等着抱皇孙呢。”吴帝责怪道。
“父皇,儿臣现下并未打算要孩子。”
“胡闹。”吴帝怒目圆睁将桌子拍的震天响。
“哎呀,皇上别生气,伤到龙体就不好了,再说了染儿天天忙于政务没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皇后在一旁打圆场。
吴帝胸口起伏看看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沉声道:“今年你的任务就是给朕生个皇孙。别的不要管了。”
林卿染蹙眉,夜兰见状上前一步道:“皇上此事并不怪王爷,是臣媳不争气,前些日子臣媳身子不适请大夫来家中疹病,大夫说臣媳体寒不易怀孕,王爷是为了照顾儿臣的情绪才说没打算的。”
“可有法调理?”皇帝急了。
“回父皇儿臣正在调理中,父皇莫担心。”
“好,小路子一会给湛王府送去一些上好的补品。”
“是,皇上。”
“多谢父皇。”夜兰跪谢。
皇后眼里讳莫如深嘴上说道:“染儿可要对自家王妃上点心了。抽空多陪陪她。”
“是,儿臣谨记。”林卿染顺从的眼底深处掩藏着冰冷的寒意。
“你们在做什么?好香。”沈辞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来。
“阿姐。”
正羽想过来抱住她的腿,月夕浅笑着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你来的正好,今天中午红烧肉,莲藕排骨汤都是你爱吃的。”
“也都是我们阿羽爱吃的吧。”沈辞弯腰捏捏他的小胖脸。
藏月楼的门被人悄然推开,一个颀长的身影闪过,清朗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
“都没人出来迎接我这位远行的师兄吗?真令人伤心。”月夕等人望去,沈辞回头。
正羽放开沈辞转头奔向苏暮言,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正羽在空中旋转一圈。
“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们了。”苏暮言笑的爽朗。
“胡闹,擅离职守是大罪。”沈辞蹙眉恼怒道。
“师傅别紧张,我向皇上告了假。”
沈辞听闻这才没在追究,本就是大喜的日子,她不想闹得众人不快。
“师傅,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糕点和酒就别生气了。”苏暮言痴痴的看着她,许久未见真是想疯了她,不然也不会不顾一切的跑回来。
月夕嗤之以鼻。
“眼里只有师傅没有我这个师姐是不是?怎么不给我带点东西。”
“有,大家都有。”
孩子们哄笑的围上去,只有洪子夜一个人躲在角落看着,沈辞走过去。
“融不进去?”沈辞与他并肩而立手持长剑环抱在胸前倚靠着墙壁。
“没有,他们都很好,只是思及故人心思烦闷而已。”
“伤春感秋可不是个好迹象。”沈辞眼神飘忽望着远处的喧闹说道。
“何解?”洪子夜不解瞥头看她。
“会变老啊。”沈辞大笑。
洪子夜翻白眼。
沈辞收起笑意认真的道:“人生诸多烦恼,甜也是一天,苦也是一天,何不对自己好一点。”
“你没有可思念的故人吗?”洪子夜认真的问她。
“有啊,不过那位故人对我说过客而已不必太过思念。”
“父母也算过客吗?”洪子夜不解。
“当时我也是这么问的,她说人生这条路过于漫长,没有人会陪你走到尽头,故然所遇之人便皆成了过客。”
“我不赞同。”他摇头。
“我先也是不赞同的,可后来我发现思念她并不会减轻我的疼痛反而会让我更难过。”
“我以为你不怕疼。”洪子夜笑道。
“怎么会不怕疼,只不过是那根神经麻木了而已,众人都想将我推进深渊,却不知我就来自哪里。”沈辞云淡风轻的笑着。
“我竟开始有些仰慕你了。”
“只要不是爱慕就行。”沈辞耸耸肩走远。
“世间诸多纷扰,活着就好。”
她清冷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洪子夜看着她的背影思绪飘远。
沈辞在藏月楼陪着孩子们玩闹了一天,等他们都睡下后,她独自一人提着酒飞上屋檐。
“赏明月,感清风,饮清酒好雅兴。”
月夕和苏暮言稳稳的落在沈辞身边。
“不去睡觉跑来做什么?”
“他怕你一个人孤单。”月夕瞥他一眼说道。
沈辞笑出声仰头饮一口酒。
“师傅可曾想过给伯母报仇?”苏暮言盯着她目若朗星。
“报仇?是叫我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的哥哥?”她哂笑。
月夕暗中掐苏暮言手臂丢给他一记白眼。
“哦,好痛。”
沈辞看着搞小动作的二人淡笑道:“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也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这种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二人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沈辞看向苏暮言满是笑意的亮瞳下掩藏着深深地孤寂。
“曾无数次想过将他们挫骨扬灰以祭奠我母亲的在天之灵,但当我躺在死人堆里感受温度一点点从身体抽离的时候,我恍然发现世间除了生死仿佛没有什么大事了。”
往事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闪过,沈辞晃晃酒壶抿唇笑的云淡风轻,现在想想好像都是前世的事了。
“活着真好。”沈辞对月举着酒壶像是同月亮撞杯一样。
苏暮言看着她心里钝痛。
“是啊,活着真好。不过我倒觉得遇见你比活着更好。”月夕说道。
“我的傻姑娘,你不活着,怎么遇见我。”
“因为遇见你所以我还活着。”两人对视,相望无言。
“此话有理,若没遇见你,我们早已不在这世上。所以敬你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和信念。”苏暮言夺过她手里的酒壶二人一人喝了一大口。
在大年初二星罗棋布的夜晚,鸠山藏月楼房檐上三人欢笑了一夜。
众生皆苦,苦中作乐才是人生真谛。
翌日清晨沈辞悠闲的回到王府,北幕早在门口等她回来。
“主子在书房等你一夜了。”
“我这就去。”
沈辞推门而入时,林卿染正在研读兵书面露疲色。
“你回来了。”他放下书闭眼揉揉自己的鼻梁。
“嗯。”沈辞关紧门坐在他面前。
“早饭吃过了吗?”
“还没。”沈辞浅笑道。
林卿染站起身活动有些僵硬麻木的身子理理衣服负手走出去。
“想吃馄饨了。”
沈辞看他背影无奈一笑跟上他的步伐。
沈辞看着顶着两个黑眼圈还在云淡风轻喝茶的林卿染有些心疼蹙眉问道。
“干嘛不休息?”
“等你。”
“我又不会丢。”
林卿染放下茶盏冷如冰霜的双眸死死盯着她。
“我是担心,担心你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担心会不会一夜之间失去你。”
沈辞目光呆滞哑口无言,垂下眼睑默默喝茶,两碗热腾腾的馄饨被端上来,沈辞舀起一只白白胖胖的馄饨怅然说道:“放心,在你没君临天下之前我不会死,我会拼命的回来。”
“之后也不可以。”
他霸道的语气逗笑了她。
“喂,你放下我,你怎么越来越像你那个无良的主子。”远处裴尚轩用扇子敲打那只揪着他后衣领的手冲着北幕嚷嚷道。
沈辞疑惑的看过去见到被人半拎着的裴狐狸笑出声来。
裴尚轩黑着脸坐在桌前。
“本相也没吃饭,给我也来一碗。”
“没有。”林卿染吃完最后一颗馄饨放下勺子优雅的擦擦嘴说道。
“你......”裴尚轩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盯着他仿佛想要在他身上戳个洞一般。
林卿染无视他的目光,柔和的看着沈辞向她递去手帕。
裴尚轩泄气,林卿染是把这一辈子的温柔都给了沈辞了,环胸无奈道:“说吧一大早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有事相商。”
沈辞听闻放下勺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林卿染蹙眉指指碗里仅剩的一颗馄饨说道。
“吃完它。”
沈辞瘪瘪嘴舀起馄饨吃下去,林卿染满意的悠然说:“昨日我去宫中请安,皇后总是有意无意的让父皇架空我。”
裴尚轩打开折扇摇起来。
“皇后从不涉党争的,怎会突然想架空你?”
“也许是皇上日渐衰老她要为自己寻条后路吧。”沈辞插嘴道。
“那为何不选卿染?”
“虽说近几年师傅的势力在不断扩张却仍敌不过太子,另外也许是太子私下找过皇后与之达成了什么协议。”
裴尚轩点头赞同道:“这一点倒是有可能。”
“总之还是一切小心为妙,”沈辞蹙眉忧心忡忡的说。
“不可去做危险之事,一切有我。”林卿染命令道。
沈辞抿唇浅笑。
“好。”
彼时,一道懿旨将夜兰召进宫。
“阿兰,觉得本宫的金雕如何。”皇后逗弄着木架上的金雕说道。
“目光狠厉,搏击长空。”
“嗯,本宫就喜欢这些有铮铮傲骨的东西,骨头在硬也要臣服人的膝下。来,坐。”皇后接过手帕细细擦拭抚弄过金雕的手。
“娘娘说的是。”
皇后摆摆手屏退下人悠然说道:“从结婚至今日他从未碰过你吧,你昨日说谎了。”她端起杯轻抿一口茶水。
夜兰呼吸一窒随即浅笑道:“皇后这是哪里的话。”
皇后端坐理理衣服眼神望向高筑的城墙。
“虽说这深宫千尺,却也不是密不透风的总有些坊间传闻传入宫中。”
“坊间传闻大多不可信。”
“哦?是吗?”皇后掩唇轻笑。
“既然你愿说,本宫也不逼你,且说说沈辞是个怎样的人吧。”
“足智多谋,武功卓绝。”夜兰徐徐答道。
“你对她的评价很高啊。”
“事实如此。”
“可本宫听闻你与她素来不和。”皇后目光阴戾如同木架上的金雕一般。
“这是儿臣的家事。”她不卑不亢的道。
皇后嗤笑。
“本宫并未想插手你的家事,只是想给你句忠告过于善良终会伤人伤己。”
“儿臣谨记母后忠告。儿臣家中还有事就告退了。”夜兰作揖道。
皇后点头默许,夜兰匆匆离去,背后一双阴戾的眼盯着她。
“优柔寡断不可用。”皇后摇摇头继续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