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楠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谁来都一概不理。
吴帝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心里又急又没办法只能放任不管。
沈辞晌午从外面回来时就见到在林卿楠门口徘徊的林卿染走过去询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卿染抬头星眸瞬间亮起来,抓着她手臂往林卿楠门前拖。
“你可算回来了,卿楠她醒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我实在没办法了。”
“裴狐狸呢?”
“他也没办法了,最近他也被笔试的事情缠的分不开身。”
“哦,多久了?”
“三天了。”
“三天了?”
林卿染点点头,沈辞一脚把门踹开有些不满的说。
“你这哥哥做的,三天了都不知道找人破门。”
林卿染羞愧的垂下头,林卿楠满脸泪痕颓坐在地上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看起来整个人又消瘦又憔悴。
林卿染撩袍准备冲进去抱她出来,沈辞伸手拦住他沉声说道。
“叫人准备碗粥来。”
林卿染满眼心疼看看她点点头疾步走去厨房。
沈辞解下披风走过去披在她身上,坐在她身边。
林卿楠双眼空洞不为所动,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清脆犹如山间泠洌泉水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想保护身边的人,就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你这样只能算是懦夫行为。”
林卿楠猛地抬起头猩红的双眼对上她那双冷清淡然的双眸,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张口咬在她手腕上,沈辞轻微蹙眉。
林卿楠哭出声松开嘴,趴在她怀里痛哭,沈辞轻柔的抚摸她的背。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在我眼前被人玷污折磨致死,可我却无能为力,我真的恨我自己。现在一闭眼就是莲心那双睁大向我求救的双眼。”
“凡有情必受其害,若想不痛不伤要么心如磐石,无情无爱,要么独步天下,不怒自威。”
林卿楠抬起满脸泪痕的脸,沈辞轻笑替她擦干眼泪。
“人生在世,有人就有情父母情,兄弟情,夫妻情,没有人会做到无情无爱,所以你只能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所爱之人,但凡事都有一个底线就像龙有逆鳞一般,知道下一句话是什么吗?”
林卿楠眨眨眼望着她。
“触之必死。”
四个字掷地有声,林卿楠心尖一颤,沈辞神色淡然,但那由内而发睥睨众生的气质令她望尘莫及。
“粥来了。”林卿染进来时就看在自家妹妹趴在沈辞怀里一副和谐景象。
林卿楠眼泪汪汪起身看着她哥。沈辞站起身说道。
“把粥喝了。”
把位置腾出来,沈辞看着一小口一小口喝粥的林卿楠放心的走出去。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沈辞。”
“我可以跟你学武功吗?”
“我可是很严厉的。”沈辞站定手持利剑环胸笑着看她。
“没关系。”林卿楠呆呆的看着余晖下的沈辞马尾高束,红衣玄色刺绣,黑色束腰紧紧束住腰腹英姿飒爽,眉目如画,倾国倾城仿佛世间所有好听的语言都描述不出她的美貌。
“好。”沈辞转身离去。
“你干嘛去?”林卿染急忙叫住她。
“师傅你妹妹三天三夜没吃饭,你徒弟我三天三夜没合眼当然是回去补觉啦,走了。”沈辞摆摆手潇洒离去。
“师傅?三哥阿辞的武功你教的?”林卿楠目瞪口呆。
林卿染一怔,她身轻如燕,剑法犀利斩杀敌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想起昔日她缠着他叫他舞剑的情景不禁自嘲一笑。
“她的武功不知道比我好多少倍。”
“啊?三哥你的武功不是已经算是卓绝的吗?她比你还厉害那岂不是很变态?那她为何叫你师傅?”
听着自家妹妹一连串的问题,他头都大,舀一勺粥喂到她嘴边。
“乖乖喝你的粥,问题那么多。”
“哎呦公主妹妹你开门了,要不要叫人给你做些吃食。”夜兰假惺惺的关心道。两人一同皱眉。
“黄鼠狼给鸡拜年。”林卿楠没好气的说道。
夜兰嘴角一抽,面色恢复正常。
“妹妹这是哪里话,我怎么也算是你兄嫂,关心你是正常的。”
“呵呵,关心我,关心我怎么没见你像阿辞那样将我房门踹开替我准备热粥啊。”
夜兰眼底划过一丝冷意面色如常。
“她一个下人举止粗鲁,我自然不能同她那样。”
“哼,下人?你连个下人都不如,根本不配做我兄嫂。”
“公主这话说的,我甚是不喜,都说卿楠公主聪明伶俐,知书达礼现在看来传言不实啊。”
“够了,夜兰公主是说我林家没有礼教吗?”林卿染不满的吼道。
“卿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夜兰忙解释道。
“滚出去。”
“哼。”夜兰恶狠狠看了两人一眼拂袖而去。
刚走出门,迎面撞上拎着食盒的李婉,李婉掩唇轻笑。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你说什么?”
“说什么你自己清楚。”李婉扭着腰肢与她擦肩而过。
“公主殿下,嫂嫂给你带了些糕点来。”李婉笑意盈盈的将食盒放在桌上。
“谢谢嫂嫂,我吃饱了。”林卿楠脸上挂上微笑。
“无妨,饿了在吃,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兄妹叙旧了。”
李婉走远后,林卿楠冲她摆了个鬼脸,林卿染温柔一笑。
“三哥哥,你这两个王妃看着就让人讨厌,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虚伪的面具,还是阿辞好,本公主就喜阿辞这样潇洒不羁的性格,你为何不娶阿辞?”
林卿染汤匙的手一抖,匙里的粥撒出一些她疑惑的看着他。
“她不喜欢我。”
林卿楠鄙夷的看着他语气里满是嫌弃。
“一定是你这座不近人情大冰山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令她不喜的事。”
林卿染哂笑分明那座大冰山是她,次次做着令他不喜甚至讨厌的事,两次将他无情的推给别人。
“本公主要吃饱饱的同她习武去。我要变得和她一样强大,这样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人被凌辱而束手无策了。”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光淡淡黯淡下去眼底也有点点泪水。
林卿染搭上她的头。
“乖。”
守将招募之事正声势浩大的进行着,林卿染和裴尚轩都忙的不可开交,林卿染怕林卿楠闲的无聊便让沈辞就在家中陪她。
“阿辞,阿辞我们今天学什么?”林卿楠身着便装蹦蹦跳跳兴奋的向一只兔子。
沈辞走出来慵懒的伸伸懒腰,飞身上树躺靠在粗壮的树枝上,解下腰间的酒壶嗅了嗅灿若星辰的眼睛亮起来。
“阿辞!”
沈辞瞥过去懒懒的看她半响说道。
“继续扎马步。”
“啊?我都扎马步扎了两天了还要继续啊。”林卿楠愁眉苦脸的看着她,眼里带着祈求像极了要糖吃的小孩子。
“当然马步是基础。”
“好吧。”林卿楠鼓着小脸一脸不情愿的照做。
沈辞躺在树上小憩,时间一点点流逝林卿楠双腿酸痛,她捶捶麻木酸痛的腿,暗处一粒石子带着戾风向她袭去。
沈辞双耳微动,寒光一闪利刃出鞘,石子在半空中被斩成两半,利剑夹杂着劲风插入泥土中。
夜兰看着眼前晃动的锋利剑刃吞咽口水,飞剑之人清冷的嗓音通过风声传入她耳中。
“再搞小动作,下次那把剑就不是定在泥土里了。”
自始至终沈辞都没睁过眼,夜兰落荒而逃。
“阿辞怎么了”
“没什么,一只愚蠢的缩头乌龟而已。”
林卿楠噗嗤一笑。
沈辞睁开眼起身看着她说:“你笑什么?”
“我笑阿辞你说话气死人补偿命。”
沈辞嫌弃的瞧她一眼沉声说。
“帮我把剑拿回来。”
林卿楠满脸笑容蹦蹦跳跳的走过去扬扬手里的剑刃。
“阿辞,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将剑还与你。”
沈辞望过去,那个女孩站在冬日的暖光下晃着手里的长剑笑的天真烂漫,她的笑容让她有些沉醉,她勾唇浅笑眼底尽是柔和。
生于皇室她还可以活得如此单纯率真实属不易,沈辞此刻希望她可以一直这样快乐的度过一生。
一周过后守将招募进去武试阶段,沈辞一袭白色青竹纹饰便服持剑环胸站在校场上。
林卿楠戳戳一旁冷面兄长悄声说道:“阿辞是不是很帅?”
林卿染挑眉斜睨她冷声回到。
“你没机会了,她是女的。”
“呸,三哥哥你就是个榆木脑袋。”
他歪头抛给她一记眼刀。
“我是要你把她追回来做我嫂嫂。”林卿楠用肩撞撞他,笑的一脸奸诈。
“......”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裴尚轩摇着扇子走过来。
“你不是不来吗?”林卿染嫌弃的看他。
裴尚轩嘿嘿一笑谄媚道:“忍不住想看小狐狸虐人。”
“诶,我说裴尚轩你大冬天拿把破扇子干嘛?”
“公主殿下,小狐狸说了这是青...清淡儒雅的彰显很和我气质。”
裴尚轩说完偷瞟一眼端坐面色无常的林卿染,转过身暗自拍自己嘴巴一下,险些将沈辞带他去青楼的事捅出去。要是被林卿染知道此事非得拆了那青楼,他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阿辞什么眼光。”林卿楠鄙夷的上下打量裴尚轩。
一阵喧闹声打断三人。
“我要直接挑战你。”
校场上一名华服锦衣的世家公子狂妄的叫喊着。
沈辞清冷的眼神扫过校场的一众人说:“还有谁,一起上吧,比完回家吃饭,饿了。”
“呵,狂妄,看剑。”
其余众人面面相戳都有一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有几个胆子大的提剑跃上比武台。
沈辞矫捷的身姿在他们之中穿梭婉若游龙,台上的众人连她的衣角都触碰不到,被她用剑鞘这里戳一下哪里戳一下甚为恼火。
裴尚轩在观望席上笑的前仰后合。
“他们好蠢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了话。
“竖子要打便打,休要羞辱我们。”
刚说完话,他就觉得一道寒光射来紧接着他被踢下比武台。
自那人下台后,接二连三有人被踹下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台上所剩之人寥寥无几还都是灰头土脸趴在地上起不来哀嚎的,校场上的其余人对着台上指指点点。
“幸好刚才没上去,不然今天丢人的就是我了。”
“是啊,人家从始至终剑就没出过鞘,厉害,太厉害了。”
“一群拿剑的打不过一个赤手空拳的真是丢习武人的脸。”
“就是,就是被人打的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那里丢死人了。”
霎时间原本趴在台上的一人暴起剑指沈辞后心。
“阿辞小心。”林卿楠大吼,裴尚轩和林卿染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
利剑带着寒风刺来距离她还有几寸时,沈辞回转抽剑绕到那人身后,将剑抵在那人脖颈上。她的动作快到令人咂舌一场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你被淘汰了。”沈辞收回长剑冷然说道。
“凭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凭我是主考官。”
“主考官就可以肆意羞辱他人?”
“自取其辱。”
“你......”
“滚。”
“你等着。”那厮连滚带爬的消失在沈辞眼中。
“吴国需要的是正义凛然,爱戴百姓可以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人,而不是这种阴险狡诈,被人调侃几句就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恶徒。今日的武试结束,明日卯时请各位准时到场。”
沈辞走上观席台。
“饿了,吃饭。”
林卿楠见她顶着星星眼跑到她身边。
“阿辞。”
“走吧,荟萃楼我请。”裴尚轩摇着扇子狐狸眼弯弯。
“嗯。”
因为过些日子便是春节,夜兰带着王府婢女和小厮出来采买新衣。
小乞丐抱着刚偷来的馍馍低头飞速的逃跑撞上迎面而来的夜兰,小乞丐过于瘦弱被撞个跟头坐在地上,馍馍滚到夜兰脚边。
夜兰俏脸染上一丝薄怒,小乞丐急忙站起来一个劲儿的鞠躬道歉,而夜兰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抽出软鞭抽在小乞丐身上。小乞丐吃痛的蜷缩身子躺在地上语气里带着哭腔。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你这个死乞丐,以为道歉就可以将此事翻篇吗?你知道我这件衣服多贵吗?还想吃白馍我叫你吃。”夜兰狠狠的踩在馍馍上,雪白的馍馍瞬间变得黑扁像极了烤糊的面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乞丐脸上挂着泪珠抱住自己瘦骨如柴的身子瑟瑟发抖。
“你不是想吃吗?呐吃吧。”夜兰趾高气昂的将脚下的黑馍踢到他面前。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对她指点的也越多。
“这不是湛王府的王妃吗?怎么这般嚣张跋扈。”
众人的谈话传到她耳中,她抬起头眼神阴戾的望向那人阴冷的说:“在嚼舌根我叫你跟他一样。”
霎时间空气宁静,百姓们都敢怒不敢言。
夜兰重新挥鞭抽打在他身上凶神恶煞的吼道:“吃。”
小乞丐抽泣着伸出手,眼看着就碰到馍馍时,嫣红的长鞭抽在他手上,瞬间他手臂上出现一道长长的紫红鞭痕,他吃痛的抱住自己的手臂。
“想吃馒头你也配。”她目光狠厉明显动了杀机,举起长鞭狠狠的抽下去,夜兰是习武之人若这一鞭下去瘦弱的小乞丐必将命丧于此。
就在长鞭落下的一刻,一抹白色身影在空中翻个跟头越过人群将小乞丐紧紧护在怀里,白色的衣服上出现一道血痕,嘴角也溢出血来。
裴尚轩扒开人墙挤进来后面紧跟着林卿染和林卿楠,沈辞站起身拭去嘴边的血,林卿染眼波微动欲言又止。
沈辞转过身将小乞丐护在身后冷然的说:“王妃想清楚些,闹市杀人王爷也保不了你。”
“沈辞?怎么到哪都有你?我堂堂湛王府王妃惩治一个臭乞丐都不行了?”
“惩治?那请问王妃他犯了何罪?”
“他弄脏了我的衣服。”
“噗。”
“谁在笑?”夜兰美眸喷火。
“是臣在笑,微臣参见王妃娘娘。”裴尚轩摇着扇子走上来,笑意不达眼底作揖。
“你笑什么?”夜兰颐指气使的看着他说道。
“臣笑王妃胸无点墨,不辨菽粟。”
“裴尚轩你说谁?”
“谁恼怒就说谁喽?”裴尚轩玩世不恭的打开折扇笑道。
“你......”夜兰抬手作势要打下去。
“闹够了吗?”林卿染带着怒气走上前冷冷的看着她。
“王爷,王爷裴尚轩羞辱我。”
林卿染嫌恶地转过身,留给她一道清冷的背影。
“夜兰嚣张跋扈,横蛮无理不分青红皂白殴打他人从今日起没本王命令不得踏出王府半步,北幕送王妃回家。”
北幕从不起眼的角落走出来向林卿染远去的背影作揖回身面无表情的说:“王妃请。”
一旁的林卿楠看到她一脸吃瘪的模样心情说不出的畅快,冲她做个鬼脸说道:“自作孽不可活,阿辞我们走。”
“嗯。”沈辞拉着小乞丐的手跟上林卿楠的步伐。
夜兰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拂袖离去,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夜兰也因此事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走了这么久还不放手吗?”林卿染回头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醋味。
“啊?”沈辞懵懂的看向他样子可爱极了。
裴尚轩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沈辞冁然而笑。
“他只是个小孩子诶。”
“哥你是在吃醋吗?”林卿楠跳出来调侃道。
林卿染耳根发热,不自然的转身进入荟萃楼。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害羞的模样。”林卿楠雀跃着声音极大生怕别人听不见。
几人落座她还在眉飞色舞的说着,林卿染冷着脸轻咳一声。
“都不饿了吗?”
沈辞低眉浅笑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拉着他离开。
“你做什么去?”林卿染语气不善。
“你们先吃我稍后就回来。”
林卿染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白色身影郁闷的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裴尚轩摇着扇子眼底讳莫如深。
“哥我发现你这人一点都不会讨得女孩子欢心。”
林卿染斜睨她,眼中带着警告,她冲他做个鬼脸跟一旁的裴尚轩闲聊。
一个时辰后,沈辞牵着焕然一新的小乞丐走回荟萃楼,路上小乞丐稚嫩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平静。
“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小乞丐停住脚步,沈辞不解的低头看他。两人对视小乞丐心跳漏掉半拍,夕阳的橙红色余晖笼罩在她周围仿佛会发光一般,她出尘脱俗的面容深深刻在脑海里。
“我能跟着你吗?”
“跟着我可是有性命之忧的。”
“我不怕。”
他大义凛然的模样逗笑了她。
“小朋友不要说大话,死谁都怕我也一样。”
“终日流离失所,从恶狗嘴下夺食我都不曾惧怕,死又有何惧?”
沈辞浅笑没在说话,只是拉着他往前走。
“你到底答不答应?”
“稍后你随我去一个地方看过之后若你执意跟随与我,我便收留你。”
“好。”小乞丐眼里灿灿发光。
“嗯,洗干净后也是个清秀儒雅的小公子。”林卿楠打量后赞叹道。
小乞丐脸颊红晕,林卿楠继续发问。
“你叫什么?”
“洪子夜。”
“快吃吧,不是很多天没吃饭了吗。”沈辞放下酒杯说道。
洪子夜点头不顾形象风卷残云,半响后林卿楠望着空无一物的食盘目瞪口呆。
林卿染面色不善紧握茶盏的手指指尖发白,看得出来他在隐忍。
沈辞喝下最后一滴酒水平静的说:“你们先回去吧,我送他去个地方。”
林卿染冷着脸拂袖离开,裴尚轩将药瓶抛给她拉着林卿楠去追闹小孩子脾气的林卿染。
“哥,林卿染你站住。”林卿楠生气的叫住他。
林卿染驻足蹙眉回头看她,眉宇间染上一层冰霜。
“林卿染你哪根筋搭错了走那么快做什么?一个十几岁小孩子的醋你都要吃,你何时变得如此幼稚?”
“我知道,遇到小狐狸之后。”裴尚轩不嫌事大的凑过来,两道锋利如刀的视线射在他身上,裴尚轩摸摸鼻子,转过身拿起路边小摊位上的物件细细打量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模样。
“我不喜她与旁人接触,尤其是男人。”林卿染冷然说道。
“她是自由洒脱,不拘小节之人。你若只为自己一己私欲将她牢牢锁在身边,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林卿染沉默转身负手离去。
沈辞带着洪子夜停在一座庭院门前,玄色的木门看着沉重且肃穆他的内心有些忐忑。
沈辞推开门,迎面走来一个白裙少女毕恭毕敬的冲她作揖。
“楼主。”
“嗯,今天人怎么这么少?”
“他们都被我派出去做任务了。”
沈辞点头继而说道:“今日是否有选拔?”
“有,您要去看吗?”
沈辞看向洪子夜对她说:“带他去看。”
白裙少女目光转向他柔和一笑。
“好清秀的孩子。”
“嗯”沈辞一边回应一边向前走。
白裙少女看到她背后那到血痕后凤眼微眯眼底凶光尽显。
“你受伤了?”
沈辞伸手触碰受伤的肩膀无所谓的笑笑。
“你不说我都忘了,还真有一点疼呢。那就麻烦月夕帮我处理一下喽。”
名叫月夕的少女无奈的摇摇头。
“真是拿你没办法。”
跟着她的脚步走进卧房,就在关门的一刹那,一个小脑袋探出来。
“月夕姐姐,阿辞姐姐来了是吗?正羽好想她。”
“正羽乖,你先陪那个哥哥去转转,一会月夕姐姐带着她去找你好不好?”月夕笑眯眯的揉揉他的头顶。
小正羽黝黑的眼珠咕噜噜的转了一圈灿然一笑点点头,拉着洪子夜离开。
月夕关紧门转头便看见蹙着眉费力脱衣的沈辞,她叹气走过去伤口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同衣服黏在了一起。
“每次都不注意,一个女孩子身上的疤痕比男人都多,下次再受伤我可不管你了。”
“你这小丫头还教训起我来了,你身上的疤痕可不比我少。要不要脱掉衣服数一数。”
月夕默默冲她翻个白眼冷声说道:“忍着点。”快速的扯下黏在伤口处的衣物。
沈辞闷哼一声有些虚弱的说:“这可比挨一鞭子疼多了。”
“你活该。”月夕没好气的说。
沈辞面色苍白柔弱一笑。
“他也和你们一样,要我眼睁睁看他死我真的做不到。”
月夕手下一顿声音极小语气里满是心疼。
“这种小事交给我们就好了,何需自己亲力亲为。”
“这不是刚好撞到吗,我的好月夕,在者说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受伤或是离我而去,不过说到这我其实也是自私的,我救你们,训练你们也是想日后你们可以为我所用,为我出生入死,可相处久了我对你们都有了感情,我开始对你们越来越严厉,我想你们都可以活着回来。所以......”沈辞目光渐渐黯淡眼底满是愧疚和痛楚。
月夕抢过她的话。
“所以一些特别危险的任务,你都自己去,然后带着满身伤回来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我没事,阿辞你对藏月楼的每个人都有恩,在我们心里你不仅仅是楼主更是亦姐亦母的存在,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你叫我们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不必有愧,况且你在创立藏月楼的时候就曾立下规矩出任务全凭自愿不得强逼。所以没人对你有任何怨言,相比以前的日子这里快乐轻松的多。”
沈辞眼眶腥红的望着她,泪不自觉的流下。这还是月夕第一次见到她流泪有些不知所措怔忡的说。
“太疼了吗?”
沈辞撇过脸拭去眼泪。
“是啊,你弄疼我了。”
“那我轻点。”
暖炉冒着袅袅青烟,屋内寂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沈辞唇瓣微动声音小的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谢谢你。”
“什么?”
月夕把脸凑过来,两人咫尺之距呼吸的热气扑洒在脸上。沈辞伸出两根手指顶在她脑门上将她推开。
“别爱我,爱我没结果。”
月夕原本皱在一起的脸瞬间如同春日的花朵绽放开来,缠好纱布替她穿好衣服。
“夫君,伤口我已经为你处理好了,我们去找正羽吧。”
沈辞差点背过气去,斜她一眼拿起剑急匆匆的走出去,月夕看着她极速离去的背影抿唇莞尔轻笑,迈着四方步跟上去。跨出门槛的一刻她收回笑容满面寒霜。
两人在训练场找到和众人玩耍的正羽和洪子夜。
“今天的训练科目安排少了吗?还有力气笑?”月夕冷着脸吼道。
沈辞躲在一旁看着这个冷面阎王轻笑眼里流露出赞许的神情。
正羽无视月夕的怒气,见到沈辞就往她怀里钻。
“阿辞姐姐。”
一个小肉团子像颗导弹一样冲过来,沈辞怕他摔了,急忙接住他。
“诶呦,小正羽是不是最近又胖了。”
正羽肉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极不服气的说:“正羽没有。”
沈辞笑着捏捏他胖乎乎的小脸,站起身收起笑意说道:“今天我们藏月楼来了一位新朋友,我希望你们的表现不要让我失望。”
“是,楼主。”
沈辞牵着正羽肉肉的小手,轻声对一旁的洪子夜说道:“他们都和你一样无父无母,生活窘迫我把他们带回来跟他们做了一个交易,我给他们吃住的地方而他们要把命给我。如果你想跟着我就也要把命给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想好了告诉月夕,她会安排你日后所有的事。”
洪子夜呆望着这里的一切不吭一声。
手指被人轻轻拉动,沈辞垂下头柔和一笑。
“怎么了?”
“阿辞姐姐,正羽要抱抱。”说罢向她展开双臂。
沈辞蹲下身与他平视眸光柔如秋水与她对视的人一定会沉溺在她的瞳中。
“乖阿羽,阿羽长大了姐姐抱不动了。”
正羽瘪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骗人我都看到了,你受伤了所以才抱不动我的对吧!”他指着带血的白衣语气略带心疼的说。
沈辞呼吸一窒,心仿佛被人紧紧的攥着。
“乖,姐姐没事,阿羽不许哭,哭了就不是男子汉了。”
正羽吸吸鼻子,从袖子里掏出一粒糖剥开塞到沈辞嘴里。
“姐姐说过只要吃颗糖伤口就不会疼了。”
正羽的脸渐渐模糊,她深吸一口气,该死的是年纪大了吗?怎么最近那么爱流泪。
正羽攥着她的一根手指拉着她往前走嘴里嘟囔着。
“阿羽一定要快快长大,努力习武,阿羽要保护阿辞姐姐。”
在沈辞看不见的地方,正羽一脸倔强,稚嫩的眼神里有一丝凌厉。
“你明明并没有那么冷血,干嘛跟那个孩子说那么残忍的话。”月夕问到。
沈辞浅笑。
“我曾经也这样同你说过,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月夕怔忪沈辞继续说道:“你毫不犹豫的说命又不值钱,给你又何妨。当时你那双桀骜不驯的眼里谈到生死的时候却是云淡风轻的。”
月夕哂笑柔声说:“如果你现在再问我,我肯定会犹豫。”
“因为你有了牵挂。”
月夕与她对视一笑,因为她们可以在彼此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她们都很了解对方有些话一个眼神就够了。
沈辞眺望连绵的山脉轻声说:“这样也好,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们回不来了,有了牵挂你们就会为了牵挂的人拼命的想要活下去。”
空中雪花弥漫,洁白的雪花和连绵起伏的山脉相衬像一副渲染的水墨画。
天色渐渐暗沉,沈辞骑马回到王府,走进后院就见一人伫立在树下,厚重的披风上已覆盖了一层白雪,月光照的他整个人都是闪闪发光的。她低眉浅笑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林卿染转头对上她眉目含笑的眼。伸手掸去她衣上的雪花,解下披风披在她瘦弱的身上,沈辞只是浅笑的抬头看他。
林卿染做完一系列动作后,拿起桌上的梨花酿,又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哑着嗓子说:“今天见你没吃多少,想你大概晚上回来会饿给你带回来点吃食。”
沈辞接过
“不进来坐坐?”
“不了还有公事要办。”
沈辞点头走进房间,林卿染看着她走进去,房间亮起灯光才转身离开。
武试还在熙熙攘攘的进行着,后来沈辞实在忍受不了了,跑去藏月楼挑了一个自己的得意门生叫他去参加武试。
因为是半路出家,废了不少周折,他去面见皇上的时候,沈辞还有点小紧张,没想到这小子表现的还不错。
“朕听闻你当日把朕的主考官和监考官说的哑口无言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嗯,敢作敢当朕甚喜。沈卿何在?”
沈辞从一个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走出来。
“臣在。”
“那日你力排众议选举他做守城将,你们可认识?”
“不曾。”
“那你是为何?”
“回皇上,您要选的是将,不是军师,若一军主帅只会纸上谈兵,不与士兵一同浴血奋战还未溃败敌军,自己的军心就已溃散了,那么这场战争根本没有打下去的必要直接缴械投降就好了。”
“沈大人这话说的可不对,他们是大吴士兵死也要死在前线上保家卫国是他们的使命,缴械投降,呵那叫逃兵,逃兵就应该军法处置。”一个老臣不屑的讲到。
沈辞面对他的针锋相对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的笑笑说:“缴械投降尚有活命的机会,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扭转战局。更何况我谈的是守将文武的利弊,这位大人为何要转移话题呢?”
“你......”说话的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好了,沈卿接着说。”
“皇上凡是各国有名的将军皆是文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武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战功无数就是因为他们与他们的士兵同生死共进退。”
“好,说得好,另外朕还有一事不解,刚沈卿说缴械投降也可扭转战局何解?”吴帝赞赏的看着殿下的沈辞。
“草民大概明白沈大人的意图。”苏暮言作揖说道。
“说来听听。”皇帝捋捋灰白的胡须,眼里讳莫如深。
“沈大人的意思就是即知此战无望还要以卵击石只会徒增伤亡,不如投降先保住性命,之后在随机应变扭转乾坤。”
“真是荒谬绝伦。”殿下一群文臣又开始窃窃私语将矛头指向二人。
“你们这群老顽固说够了没有?朕觉得此计甚妙,就是你们这群老顽固不知变通,若不是当日沈卿力排众议推举苏暮言朕又失去一位良将。就知道吵,你们若真什么都懂,怎么不去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啊。朕决定了就他了,明日你就去居平关上任,有任何需求只管提,朕全满足你。”皇帝指着苏暮言满意的说。
“谢皇上隆恩,草民什么都不需要。”
“好,甚好,沈卿此次有功赏白银千两,退朝吧。”吴帝龙颜大悦挥挥袖子离开。
众人也相继离开,林卿远望着沈辞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子夜鸠山密林出现两道黑色的身影。
“楼主。”苏暮言冲着负手而立的沈辞作揖。
“嗯,暮言官场鱼龙混杂,士气浑浊虽你远离京城但切记莫忘初心。”
“师傅,这个暮言知道。”
“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冲动。”
“师傅我是你教出来。”苏暮言莞尔。
“有任何问题一定要找我或者月夕。”
“好。”
“另外行事莫要忘了藏月楼的规矩。”
“忠君之道,行江湖之义。师傅放心暮言知道怎么做。”
“还有....”
“师傅。”苏暮言打断她。
“师傅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以前从未做事如此优柔寡断过。”
“我...我只是在想把你推倒这个位置是对是错。”沈辞垂下头。
“师傅是非对错只有做过才知道。况且在我心里她从来不会错,她是最棒的。”苏暮言歪头冲她灿然一笑。
沈辞望着他,眼底的寒潭荡开一圈圈涟漪。
“总之万事小心。”
苏暮言郑重的点头。
“我会牢牢的盯住你,若你做错事看我怎么收拾你。”沈辞作势要打他。
苏暮言像以前一样抱住头跑开,嘴里还振振有词。
“师傅不要打我,我会努力的。”
沈辞展颜假意去追他,苏暮言骤然停住脚步回身深深的望着她。
“师傅谢谢你。”
这一句谢谢包含了他太多感情。
“谢什么,我也是有私心的。”沈辞放下手嗤笑。
“师傅你没有私心,在我面前无需演戏。”
沈辞撇过脸,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
“本不想说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说,藏月楼门生众多你却唯独选了我不光是因为我是你最得意的学生吧,还有...”
“是,还因为你家的灭门惨案。你的眼里一直燃着一团火,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内心疯狂的想知道凶手是谁。”
苏暮言眼里起了一层雾气这个女人总是这样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愿说出来。
耳边响起家人的嘶吼声,眼前火光冲天,鲜血染红了他的双眼,他害怕的捂着耳朵躲在假山里不敢出来,直至一双黑靴子出现在他眼前,他才瑟瑟发抖的抬起头。
当日她一袭白衣,衣摆因为过长而沾上血液和灰尘,她面容冷淡就连声音也是冷的但却很好听。
她说:“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另一个家。”之后冲他伸出手。
苏暮言仿佛中了魔咒一般真的搭上的那双手,她牵着他走出血海,路遇追杀她也牢牢将他护在身后,无数次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她都带着他化险为夷,从此她便像一尊神坻一般出现在他生命里。
“所以我才很担心,你会为了报仇失去理智。”
沈辞的一句话将他从回忆里拉回来。
“这个家很好,我很喜欢。”
“啊?”沈辞不明所以抬头撞进他带着雾气的眼眸。
“我说这个家很好,我很喜欢。所以你放心我会控制好自己。”说罢他一如那日的她伸出手。
轻柔的说道:“地下凉,我送你回家。”
沈辞恍然想起那个眼泪鼻涕满脸,眼里燃着火的怂包小孩笑逐颜开搭上他宽大粗糙的手借力站起身。
“我自己回去吧,让人知道你我认识,我们就死定了。”
“我不怕,有你呢。”苏暮言冲他挤挤眼睛。
“呸,你真当我天下无敌啊。”沈辞翻白眼。
“快回去吧,未来的苏将军,为师以后就靠你了。”
“好,你先走我看着你。”苏暮言眸光幽深掩藏着深处的爱慕之意。
沈辞潇洒的跨上马冲他摆摆手,风吹起她的秀发和白色发带,衣摆也在猎猎寒风中飞舞,苏暮言就这样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暮色中再也寻不到,才失落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