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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施全力助收矿山 办节俭西式婚礼

1

收到徐镜心安全到达大连的电报,姜来远心里稍微安生了些。忙完年,银行开门营业,徐经理正在主持行会,各条线的人正在汇报着各自的工作情况。忽然,业务部的小张急切地推开门,紧步走到徐经理身边,俯首耳语了几句,就见徐经理脸色大变,点了点头,让小张出去了。

众人不知何事,徐经理清了清嗓子,用比较沉闷的声音说道:“各位,刚才得到消息,招远大德钱庄倒闭了,咱借给他们的一万两银子,会有些麻烦。”闻此言,众人皆大惊失色。

招远大德钱庄倒闭的消息在大清户部银行烟台分行会议室一传开,如同将一块大石头扔入水缸中,引起巨大的骚动,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怎么会倒闭?他们经营得不是一直很好的吗?”

“招远那么多金矿,他们富得流油才是,怎么说倒闭就倒闭了?莫不是消息不真?”

在各人的议论声中,徐经理当然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那一万两银子的借款虽说是有上级的暗示,但毕竟自己负责此事,既然发生了,还要自己想办法处理。他故意留充足的时间让大家讨论,以便每个人能更充分地发表自己的意见。见会议室内的声音小下来了,他问一边的张开元道:“张经理,你怎么看这事?如何处理好?”

“把钱借给大德钱庄,当时我就不太同意,德茂商行从德国人手中收回金矿之事,完全是不自量力,异想天开。”张开元的话听起来头头是道,不过就是标准的马后炮而已。

纷纷扰扰议论了好久,商量的结果是没人愿意去,徐经理只好征求来远的意见,问:“来远,要不你去一趟?”

“这个?”来远咂了一下嘴,心中一怔。去跟一家关门的钱庄催款,对谁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儿,都要回来,是不可能的;只要不能全部要回来,要多少都是不尽职。但徐经理开了口,若是再推辞,岂不是让徐经理过不去?虽然迟疑,但还是应下道:“若大家觉得我去合适,我就去。”

2

大德钱庄的倒闭,发生得有些突然。大德钱庄的实力没问题,问题出在当地五贸商行的老板,两万大洋未能及时归还,后经谣言一传,引起挤兑,才使它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当然,大德钱庄被人骗还是因篱笆没扎紧,自身出了问题,而它这自身的问题也不简单,是五贸商行的老板拿了招玲金矿的担保函来贷的款,那招玲金矿又是招远最大的金矿,加上又属于德国人的矿,他们矿上每年产几千两金子,用富得流油来形容的话,人家那油流的都是香油。这一连串的追究下来,问题出在这担保函上,大德钱庄成了被告,担保函章是真的,可签名那人调到非洲去了,银行的业务签章签字皆有留底,本无死无对证的说法。可这招玲金矿死活不认,官府拿它没办法,封矿、抓人的事,对中国人干得出来,对德国人却想都不敢想,三拖两靠。这大德钱庄就倒了。

大德钱庄一倒,在它那儿存钱的主儿可倒了霉,那招玲金矿更是私下得意,没人追究他们的责任了。但钱庄倒下来容易,把事处理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不少存钱单位死马当作活马医,派了人来盯着,尽量争取着能弄回去多少是多少。

“这些德国商人可真黑,不但占我们的金矿,还合伙骗钱,这样下去,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吗?”

“何止这一个矿。从青岛到济南近千里铁路线,沿线两边三十里矿都是德国人的,坊子煤矿,博山煤矿,铁矿尽属德国人所有,这铁路不修他们倒占不了这么多矿,铁路一修,都是他们的了。”

“还不止这样呢!那铁路本不走博山,德国人为了占有博山的铁矿、煤矿,将铁路拐了个弯儿,这些德国鬼子。”

人们凑一块本来是为了多从大德钱庄讨些钱回去,说来说去找到自己亏钱的原因了,成了声讨德国占领山东的控诉会。大家正聊中,有人跑进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各位不好了,‘招玲金矿’塌方了,死人了。”

大家一听,“呼”的一下子都站了起来。

“塌方?”

“死人?死了多少人?”

顿时人群有些骚动,“嗡嗡嗡”的议论声蜂起。

“金矿很少塌方的,消息确凿吗?”

“这是个新巷道,估摸着人不少,县长派人去了。”话说到这儿,这信儿确凿无疑了,很少有人能造出这么有鼻子有眼的事儿来。

“他们若出了大事,这大德钱庄的事儿,更没影了。”

“兄弟,你还指望着德国人给大德钱庄赔偿吗?你想得倒美。”

大家在纷扰中过了中午,半下午时又有消息传来,县上派去的人,被招玲金矿护矿的人给打了,县长老黄又派人去抓矿上的人了。

听说县长老黄派人去金矿抓人,大家更来了兴致。其实,县长老黄并不老,才四十挂二,只不过是广东人,和当地人相比,个子矮一点、眼睛小一圈、鼻子扁一点、嘴唇厚一点,特别是那张脸,比海边让海风吹了几十年的人都黑,乍一看,好像六十多岁的人,所以县上人都叫他老黄。按说,这老黄四十岁才当上县长,做省长不算大,做县长就迟了。他也知人家叫自个儿县长老黄,不是说自个儿资格老,是因和山东巡抚之子是日本留洋时的同学,巡抚对他能高看一眼。老黄很想做出些成绩,趁着巡抚在位,自己也能再往上升升。他自恃有这层关系,上任以来倒不怵头,办起事来嘁里咔嚓,一点儿都不含糊,很快就把当地几个富户收拾得俯首帖耳;就连山里的几股土匪,也都转到招远与栖霞、平度的交界处,少敢在老黄管辖的地界内活动。一时间,招远竟然山宁水静,快成模范县了。但当老黄县长接到报告,说自己手下人被打,顿觉前一年的劲儿都白费了。这打的哪是下人?打的明明是自己的脸啊!老黄大学是学法的,觉得自己人挨了打,就是去北京,这理儿也在自己这边。一怒之下,老黄便忘了这招玲金矿是德国人的,当派去抓人的二十个士兵还没回来,济南的电报过来,安排副县长暂时代理他的职位,山东巡抚从济南派来了一位姓朱的副局长担任招远县长。

正当大家都大眼瞪小眼盯着新来的县长,看他是否有更好的办法处理老黄留下的未完成的事业时,这朱县长倒采取了无为而治的手段:撤回了士兵,就当啥事儿没发生一样。没承想,县政府的雇员不干了。本来,招玲金矿打的是县政府雇员,这些雇员由县上发工资,但在大家眼里就是县长给发工资。按说,县长不给做主,这些雇员自然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其他人没挨打,自然也无由头闹。为啥挨打的这些人不干了呢?因为他们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县长换了,腾出手来必然更换些当差的,很多人的饭碗将会不保。这才是每个人最为关心的大事。那些挨了打的便戳事儿,说了下一步的处境,撺掇那些没挨打的也凑了份子,选了个大家都信得过的做领头,私下里去找老黄。好多人认为,这老黄是个外乡人,下台后觉得没有脸面,必然会自认倒霉卷铺盖走人,那事儿也就结了。可这老黄不那样,不按一般人套路走。搁一般人,县长的帽子被拿下,啥脸面都没了,一辈子最不愿回的就是被拿下这地儿。可这老黄县长不这么想,他没回广东老家,也没回北京司法部谋职,更没去济南找同学的爹求情,就在一朋友家猫着养神,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当见原来下属凑了份子弄事儿,知道人心可用,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便带上钱去了玲珑镇召集了死难者家属,代他们写状子。这老黄懂法,给死难者家属讲,每个人赔三十块钱?不行,三百都不行,人活着得治口气。这老黄又有钱,联合了其他矿主筹了部分钱,给了矿难家属每人三十块,并暗示他们应该再争取。这死了人的人家更不依了,闹事儿的情绪高涨起来,一致赞成拥户支持老黄。老黄给每户人家写了状子,中英德日俄文一式五份,招远这边头天受理,第二天济南、青岛、北京、上海的报纸上已登出诉讼新闻。这朱县长想盖都盖不住,心中大骂老黄,本来心中窃喜他给腾出位子,没想到,这家伙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事本来无所谓大小,只要不扩散,不让上级知道,天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但这事儿一旦捅到报纸上,弄得世人尽知,特别是上级知道了,小事儿都成了大事儿。本来,老黄对事情的前前后后是非曲直明明白白,加上他又干过县长,因此事被免职,成了受害者,更多人相信他的话。这老黄虽四十岁才当上县长,可他十八岁就中过秀才,挨老师板子多,国学底子厚,诉状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讲得清清楚楚;这老黄出国留学读的法科,又在司法部干过,状子中法律条文运用准确娴熟无懈可击;就连诉讼目的也说了不仅仅是钱的事情,是外国人在管矿中目无法纪、无法无天。事后有人说,这老黄做县长时有一大半人骂他不作为,这不做县长了,倒成了青天老爷人人叫好了。

事情到了这份上,就不仅仅是矿难死人赔钱的事儿了。各大报纸都不甘落后,财力雄厚者便派出记者来招远采访,发出一篇篇后续报道。到后来,不仅仅是记者来了,一直关注胶济铁路沿线两侧被外国人占领矿产之事的记者,也涌来看这事件的走势。一时间,那招远顿时成为全国舆论的焦点,老黄也成了为民请命的英雄,整个事件的走势如同一匹受惊奔跑的烈马,狂奔在崎岖曲折的山间小道,停不下来了。

3

“收回矿权,收回路权,我们自己的家园,我们国人自己做主!”烟台港前大街路边,一年轻人挥动着手势,脸色涨得通红,慷慨激昂地讲着。周围黑压压围了一片人在听着,偶尔也有人窃窃私语。

姜来远站在外面,悄悄地问身边一戴帽子的年轻人:“这人是本地的吗?”

“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好像是从济南来的。”这戴帽子的人说道。

“好像是叫什么丁惟汾,来宣传护矿的事。”边上另一人回过头,说道。

丁惟汾?名字好熟。姜来远努力回忆着,好像听徐镜心说起过。对,就是这个人,几年前听徐镜心说过几回,这人在济南教书,很有号召力。姜来远一边想,一边挤到前边,认真听其讲话。

掌声响起来,演讲的年轻人走下台。其他人接着讲了起来。

姜来远走到年轻人身边,低声问:“请问,阁下可是丁惟汾先生?”

该年轻人一怔,上上下下端详了一下姜来远,但自己并不认识。可是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想必是在哪里见过,或许自己忘记了,便说道:“正是,请问您是?”

姜来远笑着说:“在下姜来远,与徐镜心是黄县老乡。”

闻听此言,丁惟汾顿时满脸惊喜,紧紧握住姜来远的手,有些激动地说:“原来如此。幸会,幸会,找个空地说说去。”

两人来到一无人的墙边,互相说着各自的情况。原来,丁惟汾他们最近发起了胶济铁路沿线护矿运动,招玲金矿矿难事件让县长老黄一张扬,这护矿运动更是师出有名,要把它当作一个切入点,将整个护矿运动推向一个新高潮。

来远听了丁惟汾的介绍,心中大体有数,又想到自己来招远的任务,便问道:“最终目标是什么?估计能到什么程度?”

“目标是将山东矿权全部收回。不积极主动地奋力争取,它们是不会自己回来的。要想争回来,重要的是要唤醒民众起来抗争。”丁惟汾说着行动的目的与措施。

“这些矿可都是有协议的,单独争怕是很难,没有一定补偿,外国人怎肯如此轻易放手?”来远仔细考虑过其中原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兄弟说得很对,这个要从长计议。说起来你们与这招玲金矿也有瓜葛,想过怎么能帮助这矿赎回来吗?”看来,丁惟汾对来远的建议还是比较认可。

来远低头想了想,说:“若有外力施压,让德国人知难而退,他们开矿还不是为了赚钱?给他们适当补偿将矿收回来,方能更易达成目标。”

丁惟汾边听边点头道:“对,这个方法可行。我们可着手准备,内外夹击,威逼利诱。”

丁惟汾出面联系了已下台的县长老黄,来远招呼了已破产的大德钱庄老板与债权人一起,商量问题解决之策。老黄是聪明人,听丁惟汾说完,便带头鼓掌赞成。如按这办法来,自己就成英雄了。有了共同的利益,他们便召集起来开会研究此事,确是非常必要。

4

会议室设在大德钱庄内,听说有了解决问题的可能性,能到的自然是都到了。老黄把事情一讲,大家都拍手称快,这样一来收回矿权,二来能将大德钱庄救活,三来个人借给大德钱庄的钱能收回来。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做梦都想不出。各人鼓完掌,叫好声停下来,大德钱庄老板环视四周,粗声粗气地说:“事儿是好事儿。不过,谁拿钱赎矿,可是个大问题。这矿可是德国人嘴里的肉,想抠出来,可不容易。”

丁惟汾看了看来远,示意他再说一下解决这事的突破口,来远会意,便说道:“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能收回矿,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东珑金矿在大德钱庄有一万五千块钱未收回,可用东珑金矿作为收购主体将招玲矿收回负责运营,我们再注入部分资金将‘大德钱庄’盘活,设定还款期限,前几年收益负责归还各债权人欠款,如此,各位资金能全部收回,大德钱庄能够起死回生,东珑金矿无甚损失,矿权也能回归国人手中,岂不是皆大欢喜之事?”

来远将方案一说完,众人议论纷纷,一债权人道:“姜先生,这大德钱庄欠大家近二十万两,再让大家投钱收金矿,岂不是将我们卷入更深?再出事,怕是连我们也跟着破产。”

来远看了看大家,气定神闲地解释:“大德钱庄欠大家二十万两,若走破产清算之路,各位只能收回三成资金。若给大德钱庄一定的时间,待招玲金矿盈利后,补充欠大德钱庄的几万块钱亏损,钱庄的经营就能很好地维持,欠大伙的二十万资金,能都完完整整地回来,不会再有损失。”

“那要再投入多少?德国人死不撒手咋办?”有人问。

站在一旁的老黄看了看丁惟汾,信心十足地说道:“目前招玲金矿已经停产,它一天不生产就亏几百两,他们拖不起;少则四五万两,多则六七万两,就能将其拿下来。”

“多久能赚回再投入的钱?”有人问,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这招玲矿去年产金两千一百一十二两,每两黄金折合十两白银,几个外国人工资高,好多钱都让他们吃了。若都由中国人来管理,一年怎么也能有一万多的赚头,少则两三年,多则六七年就回来了。”东珑金矿的老板说。

“其实用不了那么久,若是东珑接下来,资金是我们的,他应算是借款,只要按时给我们利息,我们这资金就算盘活了。”来远补充说道。

“那是自然。这钱是大家借给大德钱庄,大德钱庄借给我,利润先还收购资金,其后弥补钱庄亏损,最后才算我的。”东珑金矿主话音刚落,一债权人说道:“姜先生,你们大清户部银行最有实力,‘大德钱庄’欠你们也最多,你回去再筹集资金来做个表率,可以不?”

话说到这儿,来远看了看大家,道:“既然这样,我回去尽力争取一下。”

5

觉得事情理所当然,实际上去落实的时候,还真不是那回事,根子不一定在事情本身,而是在其他方面。来远赶回烟台,将招远这边的情况做了汇报,徐经理召集分行的主要负责人对来远的汇报做了分析,本认为超出原来预计的方案各人皆大欢喜才是,没想到还有异议。那张开元说道:“这样再投入一万两,万一打了水漂,谁负责任?”

嘚嘚,这家伙来了个万一,徐经理很不爽,问:“你认为怎么合适?”

这张开元转了转眼珠,有些深沉地说道:“咱再投入一万两银子可以,要保证优先归还咱的资金。还有,原来大德钱庄拖欠咱的一万两,也要重新签订合同,三年内还清,不能拖。”张开元的话大义凛然、义正词严,不知道的好像是来远去那边忙活了二十多天,带回来的条件是出卖了大清户部银行的利益还是怎么着?那徐经理心中窝着一肚子火,但发不出来,只好尴尬地看了看来远,说道:“能否再争取一下?”

听到这话,来远禁不住勃然大怒。这条件一改,虽说钱还是那些钱,但事却不是那个事了。他若一更改,原来那么多人都要另外谈,还有,负责接收招玲金矿的东珑金矿未必愿意,如按这方案,人家六七年后才见效益。

心想这是什么家伙,在家里等着现成,别人去辛辛苦苦谈来了,他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把事给否了,不知道心里还有没有“羞耻”二字;不过,发火又有什么用,自己已经去了这么多天,事已经谈差不多了,这火一发,摊子一撂,这事不就耽搁了,这一耽搁,怕是要从头开始;再从头开始,这事就难了。况且,自己已经开了头,别人再无接手的可能,到头来怕是还得自己去理顺。罢罢罢,既然已经开始了,就要坚持做下去,别人说风凉话,怕的就是自己能做好。嗯,自己偏要好好做下去,把事做完,这火不能发。想到这,来远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笑了笑,改口说道:“既然张协理认为那样更合适,我就再跑一趟,做做工作。不过,若协调不下来,我也没办法;若协调下来,是否还要更改?”

来远问是否还要更改?明显是对着张开元来的,虽没直接表明他不满,但却摆明了,今天这要求是你提的,若按你这要求办了,下一次可别变卦。那张开元见姜来远把话说到自己脸上了,再说别的就有点过了,便说:“若能达到这要求,也好和总行交代。”

好嘛。张开元这一句冠冕堂皇“好和总行交代”的话说出来,姜来远又骑一天马回了招远。好歹大部分人没撤,都在等着他回信儿呢!来远不好和盘托出,对大家说:“与北京电话沟通,总行对原来方案不大同意,要追究徐经理责任。”

他这话音未落,人群中便炸了锅一般,东珑金矿老板说道:“姜先生,这条件够优惠了,咋还不同意?”

“大伙若不同意这个方案,那就等‘大德’破产吧。若是那样,你们立马就损失五千块。”有人嚷道。

听了这些,来远觉得不能不作声了,便向大家招了招手。众人见他还有话说,议论声逐渐变小,会场内渐渐静了下来,来远清了清嗓子说:“总行不同意将资金单单借给大德钱庄,要求再加的一万元,直接借给东珑金矿,并且由大德钱庄担保;原来给大德钱庄一万元转给收回的招玲金矿,期限最长三年,大德钱庄也有偿还责任。”来远这话一说完,下面人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人议论:“你这一变,我们的咋办?”

众人莫衷一是。

见无人表态,姜来远便双手一抱拳,向大家施过礼后,说:“很对不住各位了,姜某受银行之托,来处理此事。本想,原来方案也对原来债权人是极大的照顾,这还是在丁惟汾先生、黄县长努力将矿山收回的基础上才能达到的效果;但内部确有争议,烟台这边也说了不算,姜某别无他法;而各位皆为东家掌柜,是说了算的人物,是否可让大清户部银行一马?日后若有用得着姜某的,在下定然在所不辞。”来远真切的话语真实而不造作,周围的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好表态,那老黄开口道:“这姜兄弟在收回矿权办法中也是出了力的;大清户部银行是国有的,事是难办一些;大伙看这样行不行?大清户部银行新贷款和原在‘大德钱庄’的债权按他们方案执行,其他的按原来方案执行。若大家不同意,这钱三天内不到账,矿收回约定期限一过,原来计划就全泡汤了。”

其他人别无选择,就依了来远的方案,各家各户回去分别筹款,做资金贷款手续。来远让伙计回去办理手续,自己与丁惟汾、老黄他们商量收购招玲金矿的具体事宜。

6

“来远,这都过年了,当年与丁家小姐约定的三年期限也到了,是不是该把那婚事尽快办了?前些日子丁员外给我来的信中,顺便说起此事。”谢葆璋把丁百万托付他的事情说给姜来远。他说的顺便,其实是为了掩盖丁百万的着急,关键是那丁佳怡更着急,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不用说丁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就是小门小户贫寒人家的姑娘,也大都出嫁了的。

听了这个,来远心中暗生惭愧。这事他倒没忘,怎么能忘呢?自己与佳怡可真正的海誓山盟,其间虽有郑家小姐掺和,经受了些风浪,但并没对两人感情有丝毫动摇。但近两年来,姜来远所历之事甚多。这事情一多,日子过得就快,个人婚事在心里占的就少。见谢叔叔提起这事情,想来自己已二十二岁,也该到成家之时了。可自个儿在烟台地无一垄、铺无一间,两间住房还是租的。要她的陪嫁,自己不甘心,也早明确说过不要。家徒四壁的境地,她可受得了?假设她愿意,她爹愿意吗?想到这儿,来远说:“当时怎么说的,就怎么办,简单就好。不过丁伯父可别不愿意。”

“简单?再简单也要三拜九叩、迎亲、回门不是?”谢葆璋有些不解地问。

“我看那西式的婚礼就很好,到海边一转,就成!”来远的话让谢葆璋更是迷惑,道:“你,你信教了?”

“不,我没有信教,想借这婚事,把辫子剪了。”

“嗯?”谢葆璋微微皱了眉头,过了好久才吐了一句,“街面上虽有不少剪了辫子的,但大都是留洋回来的,你若在洋行做事,这倒没什么;你可是在户部银行做事,这慈禧和光绪虽去了,上面对革命党的活动可很注意。这辫子可不仅仅是根辫子,还是个护身符!”谢葆璋的话虽然委婉,但摆明了不赞成来远剪辫子。不过,他并不反对举行西式婚礼的想法。

姜来远仔细一想,觉得谢叔叔的话很有道理,便说:“在秋天可行不?那个季节好,还有,我想把婚礼办得简单一些。”

“行,那就定在秋天。”

7

自古以来,婚嫁皆为大事。

姜来远提出要举办简单的西式婚礼,丁百万很是不理解,说两个人既然都不信基督教,也不是留洋回来的,举行西式婚礼有些不伦不类,会被四周人说闲话。姜来远说图的是个简单。为了图简单而举办西式婚礼,更是让丁百万难以接受。这对外嫁姑娘,就是平常小康人家,也是要明媒正娶,只有吹吹打打,亲朋好友四邻八舍聚聚,吃个饭,才算交代过去的。况且,自己这大门大户,如果不动声响地把姑娘嫁了,知道的是年轻人新思想新思潮、移风易俗,不知道的还认为自个儿姑娘跟人家私奔了,或者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成何体统?可不能四处解释是女婿提出图简单省事吧!

姜来远知道丁百万的意思,自己与丁佳怡的事情,所谓的明媒正娶不过是让谢校长做了个媒人,能这样,丁家对自己算是到了放任自流的地步了。但举行西式婚礼确实不是自己一时的心血来潮,不是觉得自己家境不好避免寒酸和自卑,也不是刻意躲避丁家客人的评头论足,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藏在姜来远内心里的一个秘密,是他想着能够节约些钱帮助徐镜心置办些东西,以实现大家美好的愿望。

见姜来远不说话,怕是没有改变自己主意的意思。丁百万思忖着,就是自个儿认可他的想法,也拉不下这张老脸啊!自个儿这辈子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几千两银子的买卖都是一念间就能拍板,但几乎没有碰到这样拿不定主意令自个儿为难的事儿。既然自个儿姑娘愿意,人都是人家的了,还在乎这个形式干吗!自己就别在这方面较劲了。想到这儿,丁百万只好说:“你自个儿问问她去吧!”

得了这样的允许,其实也就等于默认了姜来远的想法。这在黄县地面上,他这样家庭的女孩子可要裹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结婚前很多人都不认识的时代,丁百万的做法简直是破天荒了。当丁佳怡听姜来远说要举行西式婚礼时,一时也无所适从。但听来远解释清楚后,便同意了他的想法。

丁家大小姐要出嫁的消息很快从丁家传到黄县的大街小巷。不久,烟台十八县,北京、济南的亲朋好友便已知晓,信件和电报雪片般飞来。好多人奇怪的是丁家迟迟不发请柬,丁百万又差人一一回信,说女儿女婿希望婚礼简单。一众好友又纷纷称奇,丁家上上下下也开始嘀咕,为何大小姐不置办嫁妆?当大家陆陆续续得知大小姐要举办西式婚礼的时候,很多人一时蒙圈了。那些想着给大小姐置办嫁妆时,手里沾点油花花,赚点辛苦费的梦想,破灭了。

秋风起,菊花开。

姜来远要举办西式婚礼的要求得到了丁家的首肯,丁百万失去了对婚礼的发言权,这些年来世道变化太快,他也不太关注这些事情,后面的事情他就更不便干涉了。既然是西式婚礼,就没必要放在上姜家村了,更不能放在黄县县城,去烟台需要来来往往,更是麻烦至极,与简单的目的更是相去甚远,不必考虑了。本来,姜来远想把婚礼地点放在望海楼,但想着望海楼距离县城太近,迎来送往看热闹的人会很多,最后定了去海边沙滩。他们从烟台找了个牧师,租了外国人结婚用的花架子,丁家人还是带来了红红绿绿的绫罗绸缎作为花幛,两人装束倒是长袍马褂大红罗裙的中式打扮,碧海银滩大地长天,三拜九叩后,两人沿着沙滩走出去好远,好远,远得那些帮忙的人听不到他们说话。姜来远对身边的新媳妇说:“来这里举行婚礼,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誓言,我们三年前的誓言。”丁佳怡怎可能不知自己意中人的想法,只不过一直不说破罢了。

“听说崖州有巨岩,刻有‘天涯海角’四个大字,这黄县虽然没有天涯海角的石刻,但却有海枯石烂心不变的我们,应该让大海来见证我们的誓言。”姜来远将媳妇揽在怀里,两个人看着大海的波涛延绵不绝,感叹自然的造化,人生命运的起伏。

虽然婚礼在海边举行,但还是有不少人从县城赶了过来看稀奇。不久整个县城便传开了,丁佳大小姐嫁了个穷男人,穷得拿大海说事儿。不过,丁家大小姐在海边举行婚礼虽然很多人觉得稀奇,但婚礼时到海边走一圈,逐渐成为当地有钱人家的习惯,渐渐在老百姓中传了开来。结婚当天去看海,就始自姜来远和丁佳怡他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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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宝太监西洋记》,又名《三宝开港西洋记》、《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简称《西洋记》。明万历廿六(1598)戊戍年三山道人刻本,廿卷一百回,题二南里人著。作者将明代永乐年间郑和七次奉使“西洋”的史实敷演描绘成神魔小说,希望藉此激励明代君臣勇于抗击倭寇,重振国威。本书描写明代永乐年间太监郑和挂印,招兵西征,王景宏为其副手,共平服39国。郑和七次奉使“西洋”(指今加里曼丹至非洲之间的海域),经历32余国,为历史事实,但《西洋记通俗演义》却非历史小说,此书多述降妖伏魔之事。按序,二南里人即罗懋登,字澄之,明万历间陕西人,作有传奇《香山记》,并注释传奇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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