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冬去春来,百花村的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南飞的鸟儿已陆陆续续的返回,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大地在春风细雨的滋润下偷偷的换上了绿装。
“风,你这孩子,咋的又给我砍柴来了?你看大伙给砍的柴把我屋团转都堆满了,一年都够烧啰!”张大爷坐在石櫈上边给新做的桐油伞刷油边和凌风说话。
“伯,这不该的嘛,虎子参军为国争光,和他比起来我们这点柴可算不得什么!”风笑嘻嘻的堆好柴禾。
“唉,风,你说这虎子都去了大半年了,也不写封信来告个平安,他妈妈去的早,苦了这孩子,不怕你笑话,还真有点想了呢!”
“伯,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去年打老鹰山我认识了几个长官和士兵,好得很勒,像一家人一样。虎子在部队肯定过得好的。再说现在全国解放了,没战争了,也就煅炼煅炼他,没事的。”
说话间,风码好了柴,来到大伯身边。
“伯,你这手艺可绝了,伞上这副九凤朝阳真好看,像真的一样。”说完又摸了摸另一把,“这把更美哦,这喜鹊戏梅,不仅鸟美,花香似乎都闻得到了哎!”“那把也好,那是观音送子图吧?多吉祥的画哦。”
听到风赞美自已的花伞,张大爷立马来了精神,“这还真不是我自夸,方圆几十里就没有比我做得好的。你是外行,你不懂,这伞看着简单,实则复杂,工序七十二道半,搬进搬出不肖算!这篾丝和伞骨子的厚薄、色泽、都很有讲究的,这可是特选的两年、三年青竹子做的哦,一年青太嫩,竹片薄,纤维有韧性没硬性,这四五年青的竹子吧,又太厚,有硬性却没了韧性,都不适用,唯有这二、三年青的竹子才既有韧性又有硬性,好用得很。还有这桐油,也得选顶好的熟桐油,不像点灯用的随便,这油刷在纸上不仅要薄而透明,还要一点皱纹都没有,这画的图才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这皮纸也很讲究,就算撑关几千遍都不会起皱,像布一样牢实,用个三年五载都是没有问题的。这做东西就得做一样像一样,得对得起自已的良心!”
同样的话风听了很多遍,张大爷每次都不厌其烦的讲解,几乎成了职业病,而风每次都很认真的听,尽管他自已几乎闭上眼都能背诵出来了,不过他也是打心底欣赏伯这种做事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精神的。
“嗯,伯,你这手艺可不是一两天练就的,我们打小就用你做的伞呢!”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会说话,来、拿去,这开春了,雨水广了,你们人多,不够用,不能老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这人年轻没事,老了可就得落下一身病啊!”
“伯,这咋好呢,去年才送我们一把,今年又送,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你这小兔崽子,还跟我客气,再客气我生气了,把你的柴自己背回去,我也不要!”
“伯,那不一样啊,我那是出点力,力气使了力气在,满山都是,不要本钱。你这个又是油又是墨的,还不得花钱啊?况且这一把进进出出得个把月才做得好,我不能要!”
“呵呵,你这娃!拿去拿去,那天给我打二两酒来,咱们算扯平了,行不?哈哈哈!”
“这样啊,那好的,不要伞都该请你老人家喝呢!”风开心的拿了把上面绘着牧童的桐油伞,笑呵呵答道。
这时,牛二从院子边路过,看见满地的花雨伞,心中痒痒的,凑了过来,“大伯,你偏心哈,送给风不送我!”
“你这牛二,一天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出太阳怕晒、落雨怕淋、足不出户,给你不白瞎了!”张大爷乐呵呵的笑道。
“伯,你门缝里看人,现在我可不一样了,我可是民兵连班长了,前些天我们才抓了几个特务送区里了,还得表扬了呢!”牛二得意洋洋的说道。
“行啊!牛二,有出息了啊!士别三曰,不得不刮目相看啊!那好吧!就冲这点,伯就送你一把又何防?哈哈哈。”说完挑了一把红丝线编织的、绘着鸳鸯戏水的大红伞递给牛二。
“伯,开玩笑呢!你这还当真送了?”嘴里客气的推辞着,手却迫不及待的接过红雨伞,生怕他反悔似的。
凌风笑了笑,“牛二,接过伞,你得赶紧了!”
“我说风哥,你你你几个意思,感情光送你,送我不行啊?”
“谁跟你一般小心眼,大伯送你的是姻缘伞,你大光棍一个,你是用不了的!哈哈哈!”说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牛二赶紧撑开伞,伞下全是红丝线穿的骨子。按风俗,这是送给未过门的女朋友的,意欲为她一辈子遮风挡雨!他顿时感到脸上燥热难堪,恨不得有个老鼠洞钻下去。
张大爷看出了他的窘迫,笑道:“牛二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好害躁的,别以为自已是老幺就疯得没边是的,你也老大不小的那,也找得了。这伞送给你,希望你早日找到理想伴侣。”
牛二忽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赶紧说:“谢谢伯的好意,我得走了,改天请你老人家喝酒。”说完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凌风和张大伯看着他离去背影,开怀大笑,他们是真的希望这牛二早曰找到老婆,村里同辈的男男女女,差不多就剩他一个单身汉了。这还不是他爹妈惯的,不仅是唯一的男丁,还是老幺,头上六个姐,这老来得子,所以幺儿幺儿的像个宝,舍不得他干活、吃苦。这不,这游手好闲的名声选扬十村八寨的,虽然家境也还过得去,但媒人只要提到是给他提媒,别人头就摆得跟泼浪鼓似的,就没有人同意的。宁嫁碗米的勤快人,不嫁斗米的懒汉子!何况这山穷水穷的百花村,勤快的都难找呢!
“伯,开春了,有点忙,我也得走了,有时间过来玩哈。”
“好的,去去去,年轻人忙点好,忙点好啊!春种一粒粟,秋收万粒子,这春不忙,夏不耕,秋那来收呵,秋不收,冬还不得饿肚子啊!”
风边道谢边走了,心中很佩服大伯,一股子的文人气息,那像个农村人哦。
路上,又碰到了九儿,只见她吃力的背着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弟弟去上学,落在一群小朋友的后面老远,显得好孤单。见到叔,还是老样子,礼貌的问候道:“叔叔早上好!”
凌风疼爱的回道:“九儿早上也好啊!每天背着弟弟上学,辛苦不辛苦!累不累?”
“不辛苦、不累的,叔!弟弟很乖,很听话的。”尽管很累,但九儿依然很阳光,一点都不委屈。
“快去吧,九儿,快上课了。”
“好的,叔!我走了。”说完背着弟弟,提着妈妈缝的麻布袋小书包欢快的上学去了。
凌风也回到家拿上刀具,去田间忙活去了。
一天很快就过了,晚上,月光明亮,地上被照得又清又白,透过树枝,给小径留下了网状的斑驳暗影。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来到凌风家,愉快的聚在一起学习,写字、唱歌,放松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每个人脸上都不经意的流露出了幸福美满的笑意。
牛二在队长韩富全的带领下每晚背着步枪,提着大砍刀,威风凛凛的在太阳山崖下县城和镇子的必经之路上设卡盘问夜间过往的行人。你还别说,平时窝窝囊囊牛二,换了身行头就特牛气了。
“牛二,今天该你一个人在这里守了,我们几个过去那边守着,有人了叫一声。”
“好的!放心吧队长。”
原来他们规定一人轮流卡点,其他的在不远处等着,省得人多了特务发现了就往回跑了。”
时间慢慢的流逝,靠在崖上正困得慌的牛二愰忽间看到一个人影过来了。他像斗鸡一样立刻来了精神,待那人隔近后,便跳出来,歪头斜脑的对正要过去的那个人喊道:“站住,通行证拿来看看!”
大晚上的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那人着实吓了一跳,手脚不自主的抖了一下,转儿一个劲的傻笑,不说话硬往前闯。
“站住!不许走!”牛二朝那人举起砍刀晃了晃。
那人站在几米开外依然不说话,手不停的乱舞着,嘴里也叽哩哇啦的含糊不清的像说着什么。
“少给我装疯卖傻的,通行证拿出来!”牛二几步跨了过去。
月光下,一袭长发披肩,穿得破破烂烂,一个像貌不凡,身材略显粗壮的女人映如眼帘。
牛二从未这么近的面对一个女人,尤其是晚上,心里砰砰的乱跳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姑、姑娘,通行证呢?现、现在规定,夜间通行必须出示政府盖了章的通行证,否则就会被带回民兵队,明天家人来认领。”
那女人依然不语,瞎比划着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韩队长们静悄悄的聚了过来。面对女人,神经高度紧崩的牛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来了。
“姑、姑、姑娘,哈哈哈,二哥,你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吧,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小伍学着牛二的话打趣的笑道。其他几人听到后也跟着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都别笑了,要尊重人!”韩队长严肃的命令到。
笑声嘎然而止,大家努力屏住呼吸,尽量不笑出声来。
韩队长借着月光,伃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总觉得怪怪的,但一时也说不出究竟是那里不对劲。于是便问道:“姑娘,你家那里人?准备去那里?有通行证吗?”
女人只顾比划,并不作答。
“队长,这女的怕是哑巴吧?半天不说话,只顾比划。”一个民兵疑惑的对韩队长说道。
韩队长想了想,又看了看,觉得有道理,像个哑吧。可这遇上哑巴,无法交流,该咋办呢?放她走?
“队长,放她走算了,一个女人,还是个哑巴,她要是能当特务,我都可以当皇帝了。”牛二看着女人说道。
“别别别,有句话怎么来着,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什皮还是什么骨来着,忘了,反正就是看人不能看外表,这大晚上的,男人还怕鬼出头呢,何况一个女人,没通行证谁也不能放!”小伍嘟着小嘴,活像个小大人。
听小伍这么一说,韩队长笑呵呵的道:“小伍,不错啊,人小鬼大,行,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和牛二把她带回去安顿好,待明日她家人来接她回去。”又对女人说:“你听得到不?这是规定,法不择人,你虽然有点特殊,但也不能例外,望理解!”
“带走!”
“好的!二哥,我们走!”说完用步枪指着女人,“走!”
女人吓了一跳,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向前走去,牛二和小伍背上枪,手持砍刀一人一边在后跟着。
“瞧你们,一个女人,不就是壮点嘛,押得那么认真,至于嘛。”一个民兵不屑的说道。
小伍回个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她要真是特务,不押紧点被算计了到时哭鼻子都找不到地方哭,特务可狡猾了!”
“对,小伍,好样的!”韩队长十分欣赏小伍的做事风格。
小伍听到队长的赞扬,心里很开心,更加来劲,集中精神押着女人走了。不一会三人便消失在皎洁的月光里了。
韩队长领着剩余的人在淡淡的月光里继续守着,不放过任何一个不带证的可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