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眠的一夜,每个人都难以入睡,千年之愿就快得以入偿。
冒着寒霜,踏着碎雪,桃花寨所有当家人天未明就聚集在凌风家院子里,手冻得通红,时不时的呵口雾气暖和暖和。
光秃秃的柿子树下,人们架上干柴,正准备升火取暖。
“唉,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都站不往脚了。”张大爷哆嗦着说道。
“是哦,他大爷,这做活活动着没事,一站着就冻得历害,手脚都有点不听使换了,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亲自来了,叫小伍来就行了啊。”凌三娘怜悯的看着微风都吹得倒的张大爷。
“三娘,不怕你笑话,我活了大半辈子,终于有自己的田地了,不放心啊,怕小伍愣头愣脑的搞不清啊!”
“小伍都十几的人啦,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呀,就一操心的命,我看啊,就算他有一百岁你还是放不下。”
“呵呵,这多大还不是娘的儿父的仔啊,这做父母的活一天还不得操心一天啊?”张大爷微笑着回答道。
“就怕你是瞎操心,这念叨多了,像个紧箍咒一样套着他,他会很不理解的,指不定还恨你呢!”
“三娘,你说得是,可道理谁都懂,这管习惯了,你这突然放下吧,还不得空落落的啊!”
“张大爷,过来过来,火燃了,这儿暖和些。”刚冒火焰的火堆边,一个年轻小伙招呼到。
“好的,好的,这就过来。二娃,你来多久了?”
“刚到呢?快过来,这里暖和得很勒!”
“嗯嗯。”
“三娘,走,烤火去!”
“你去,大爷,我去看看我们家大孙子!”
“那你去,我过去烤火了,冷得很。”
“好勒,你快去吧大爷!”
张大爷笑了笑,走到火堆边,一脚踹开挡在前面正烤得舒服的小狗仔。“去去去,披着那厚的毛,你都会冷?”
小狗仔看了大爷一眼,无辜的夹着尾巴旋到另一边继续烤。又被另一小伙踹了一脚,无奈的咕咕的走回狗窝,倦缩成一团自已给自已取暖。
火势越来越大,站在火边的人也越来多,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柿子树上枝条上附着的冰慢慢融化,一节一节的往下掉,砸得下面的人东闪西挪的。时不时给绊倒一下,互相撞个满怀。
凌风在屋子里端了一盆玉米子出来,大伙你一把我一把的抓来在火子灰里烤来吃,玉米花砰砰的炸得到处都是柴灰。
里屋是女人们的天下,一大群女人在交流经验,看谁的堂底纳得结实,谁的小手绢绣得漂亮。
凌风妈妈也和几位上了岁数的老奶奶在织布机旁边织布边聊天。
冬月天,庄稼该收的收了,该割的割了,是一年难得的悠闲曰子,所以大伙也不忙,这里一堆,那里一撮的天南地北的嗐聊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一寸光阴一寸金在这里已不在是真理,没有谁会在意时光的流逝,一切显得是那样的安祥,平和。
快到饭点了,女人们放下针线活,把大家凑的粮食和蔬菜拿到灶房,开始升火煮早饭了。
人们议论最多的还是分田地的问题,桃花寨人口最少,只有五十来户,大家研究来研究去,最终决定地田地林分成两百多份,一人一份,自已抓阄来决定那块是自已的。
响午,大家吃过饭后,凌风和快计韩文开始统计人口。
一家接着一家的往下报,当轮到自已的初恋情人韩湘湘家时,人群开始骚动,让凌风很是为难。
亲一点的念及亲情保持沉默,边缘一点的极力反对给韩湘湘算人头。反对的人中就包含了凌风妈妈,她坚决不让给韩湘湘田土。支持给的只有韩家及韩家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别看这韩大韩二在家怕婆娘,窝囊得很,在外那可不含糊,也算个敢拼命的狠角色,给妹妹争起利益来比狮子都吼得凶。
“你妹妹都嫁出去了,嫁出去了就像泼出去的水,就不是我们寨的人了,怎么还回来分?还一来就是俩?都照这样,出去的都回来分,那还怎么分下去!”牛二不服气的说道。
“就是嘛,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随了人家了,不去镇上分,还回来分,这算咋回事嘛!”另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青布衣的老人叼着烟杆边吸边接着说道。
“好你个牛二,难怪找不到婆娘打光棍,心眼这么窄,你不晓得宋家已经破落了啊?你不清楚我妹妹是走投无路才回来的吗?你知道什么是生无可依死无可恋啊?”韩大回敬牛二道。
“你、你、你有个婆娘就不得了那啊?谁还不晓得你韩大是个耙耳朵啊?切!在这里能什么能?”牛二也被惹急了眼,说话也毫不客气。
“奶奶的,怕婆娘咋了?谁规定不能怕婆娘了,朱元璋还怕马大脚呢!老x再不济也总比你个熊包好!”要不是人多,看架势韩大真想呼牛二两耳光了。
牛二见韩大发怒了,不敢出声了,他们是同龄人,小时被韩大给打怕了,现在心里还有点忤呢。
见牛二认怂了,韩大也收敛了许多,不在咄咄逼人。
湘湘站在人群的角落,抱着孩子,可怜兮兮的朝这面望,她是多么希望乡亲们能接纳她,在这片生她养她熟悉的土地上安生,她是真的不希望回到那个满是流言,恶毒而又坑脏的地方去了。
张大爷是个热心人,看到湘湘母女很可怜,对大家说道:“大家都别说了,湘湘回我们寨,就是回娘家,我们应该帮助她啊!这娘家都要是靠不住了,你们还指望她靠谁?难不成让她娘俩流落街头?就她娘俩占那几分地,分到大家头上又能有多少呢?我知道,大家是受她男人欺压够了,心有不满,可这又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左右的么?再说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落难时找她帮忙她有拒绝过吗?”
人群中有很多人曾经都找她帮过忙,听到张大爷这么一说,便不在言语。只有少数人依然不依不饶,抓住小辫子不放,完全忘了自已几个月前是啥状况,拿着鸡毛当令箭,非得斗斗她这个可怜的地主不可。
凌风见状,只好让大家投票决定分不分给她,少数服从多数,每户人选一个代表投。
“我说凌队长,你倒是识几个字,这些大爷奶奶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你叫他们怎么投?”牛二是个顽固泼皮,斜着眼,弯曲着嘴巴指手划脚的嚷嚷着。
“我说牛二,你皮子贱是咋的?就你话多!”一个穿着土布衣的上了年纪的女人骂骂例例的说道。
“大姨,我这不实话实说嘛,怎么搞得我是耗子进风箱,里外受气呀!得勒,爱咋咋的,我不说了行吧。”牛二见讨不到好,找个台阶自已下了。
凌风继续说道:“牛二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这里能识字的的确没有几个,这样吧,你们自已削块竹片,用炭在上面画个勾表示同意,画个叉表示不同意,然后交给韩哥韩快计统计一下,勾比叉多我们就分给她,勾比叉少我们就不分,大家意下如何?”
“嗯,这个办法好!”
大家又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看是支持分给她好呢还是不分给她好。
十来分钟过去了,大家陆陆续续的把小竹片交了上去。同湘儿一样希望有个好结果的凌风每看见一个叉心里便咯噔一下,看见勾堆多一点心也砰砰直跳。
最后快计统计了一下,全寨五十八户人家,反对的只有十八票。湘湘终于如愿,有了自已的土地,比起以往在宋家有几弯几坝的田土来说,现在的几亩薄田对她更重要,她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紧紧的抱着孩子,“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哎,闺女,说啥谢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回来了就好好生活,唉!一个人带个娃不容易!”张大爷感叹道。
初芸喂饱了孩子,正巧从屋内出来,听到这个好消息,心里一高兴,就去给好姐妹湘湘道好。刚跨下坎子,冷不丁看见婆婆满是怒气的靠在猪圈旁,吓得她赶紧退了回去,她可不想得罪婆婆,还是一家人安安生生,快快乐乐的好,至于好姐妹湘湘,心里替她高兴就好。
凌风宣布了结果,正式将他的初恋情人纳入分配人员里,接着统计完剩下的人家后,带领大家上坡实地分配去了。
天空中零星的飘落着霜花,田埂上,山道上,树林里,到处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滑滑的,亮晶晶的冰凌子,但这阻止不了大象火一样的热情,披荆斩棘,拨霜打雪,一块接一块的分着。
冬月的天,说黑就黑,一晃就伸手不见五指了。人们哼着小曲,打着火把,指完了所有的土地界线后,便三三俩俩一伙的回家了。弯弯曲曲的溜滑的小径上,一缕缕轻柔的红黄色的火焰不停的跳跃着,像荧火虫一样点亮了夜空,给黑濛濛的夜增加了一道道温馨而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