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温婉姑娘出得厢房,厅中顿时一阵窸窣窃语,高一尺大喜,以为温婉应了,立时道:“温婉姑娘风姿卓然,本官已备好马车在外等待。”
温婉微微一笑,道:“小女子见过高大人,久闻高大人识得地广天宽,有一问题困扰我多时,想请大人赐教。”
高一尺被美人夸奖,不免窃喜,道:“本官学识也不算高,有心人抬举罢了,不过姑娘既然问起,那就直言道来,让本官和大伙儿都听上一听。”
温婉一笑,道:“也罢,就让大伙儿都听上一听,要是高大人答出来,今日我便随你去,如若答不上来,便请回吧。”
高一尺早有预料,让温婉当众出题便是让众人当个见证,要是温婉出个刁钻古怪的题目,或是事后不认,自己强行拿人也有理在身。如是答不上来,嘿嘿,强拿就强拿了,这安岳一亩三分地他就是天王老子。
只听温婉道:“高大人可要听好了,我有两柱香,长短粗细并不均匀,每柱香都可燃半个时辰,请问,我如何确定一刻钟时间?”
这题目乍听之下很是简单,难就难在长短粗细都不均匀,这下可把高一尺给难住了,不仅高一尺,在场众人也都搔首皱眉,撧耳挠腮。
久思无果,高一尺心中恼怒,只是做了这许久皮面功夫,此刻只得道:“温婉姑娘这问题确实难倒了本官,不过给本官些许时间,定然能给姑娘一个满意答案,此时尚有贵客在府上盘桓,还望姑娘赏个薄面速速随本官去吧。”
温婉道:“高大人莫急,大人答不上来,这里兴许有人能答呢?”
高一尺不耐道:“怎么可能,本官苦思良久,这题本就无解。”
温婉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元宝,道:“谁来一试?”
旋即有人大呼:“我来。”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跳将出来,立于台上。只见这人虽着青布粗衣,用灰巾蒙了半边脸,却是挡不住的浓眉大眼,偏生又透着狡黠世故,这不是唐小夭是谁。
且说唐小夭方才也是想破脑袋,却见那虚耗似笑非笑,似有成竹在胸,便出言相询。虚耗不愧是千年老鬼,这人间难题怎生难得住他,悄悄耳语一番如此这般,唐小夭恍然大悟,直呼高明。恰恰此时温婉掏出元宝,唐小夭眼前一亮,这贪财的性子立时忍之不住,想到虚耗先前所言,此行凶险,扯过一块灰布覆面,立马跳将出去。
唐小夭跳到台上,双手叉腰,大咧咧道:“你们这群书呆子且听大爷来断。。。”
高一尺大声道:“停!此事就此打住,温婉姑娘,速速随本官前去,误了大事此处谁也担待不起。”
温婉一笑,道:“可是大人未曾答上,还是请回吧。”
高一尺道:“本官好言相说,如此,莫怪本官无情。”
唐小夭道:“你这县老爷废话连篇,人家姑娘都请你回了,你怎么纠缠不清?”
高一尺高声道:“来人!拿下!”
十数衙役跑进来,执棍抖链便要去拿温婉,高一尺指着唐小夭道:“先拿下这狂徒!”
唐小夭高声道:“等等!”众人一顿,唐小夭又道:“你这猪头三,人家姑娘都说你只识地广天宽,想来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爷爷是谁吗?”
见温婉掩面轻笑,高一尺怒火中烧,高声道:“还不给我拿下!”
这普通衙役如何是现今唐小夭的对手,只见唐小夭一手一人,一提一扔,立时在台下堆出一个人堆。
唐小夭叉腰大笑,道:“你知道爷爷是谁吗?爷爷乃是大名鼎鼎、神通无匹、见义勇为、大义灭亲。。。灵宝一派天尊。。。的弟子。。。的弟子。”
高一尺怒道:“无知狂徒,你还反了,段护卫!”
高一尺话音刚落,一道无匹绿色剑芒直射唐小夭而来,唐小夭不惧法术真气,见剑芒射来,本不想动,待看见剑芒后面那三尺青锋,却是躲闪不及了。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剑锋却是撞上了一柄展开的铁扇,动也不动,只听虚耗道:“公子要如何解决?”
唐小夭心有余悸,道:“打!打得他娘都不认识!”
虚耗右手折扇一收,抬起左手便是‘啪啪’数声,那段护卫也不知怎的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扇了出去。
唐小夭没有了威胁,立时挽起袖子跳下石台,冲高一尺而去。
高一尺见段护卫也不堪一击,心中惶恐,连连后退,道:“你们胆敢伤害朝廷命官,这是要杀头的大罪,本官劝你们及时收手,莫要自误。”
唐小夭恻恻一笑,道:“是狗官吧,看你那肥头大耳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来给爷爷磕头认错,爷爷也不打你。”
若是旁无他人,高一尺跪便跪了,此刻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要脸面的。正僵持间,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继而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人通风报信,来了官兵。
虚耗小声道:“少爷,走吧,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唐小夭一脚踹将高一尺踹倒,转头道:“便宜这狗官了,带上温婉姑娘走吧,这狗官怕是要对她不利。”
虚耗道:“是,少爷。”随即一挥衣袖,卷起一阵黑雾,将两人收入袖中,待黑雾散去,哪里还有人影。
这温婉想是有些来头,见虚耗作法收人,也不惊惧,反而在袖中指指点点。三人按温婉指引向南而行,片刻,降落在一座山前。
温婉看看四周,轻捋鬓间碎发,道:“此地名滴水岩,山高三十余丈,多有流泉飞瀑。”
唐小夭道:“姑娘带我们来此何意?”
温婉一福,道:“公子见笑,无它,唯心所想矣。”
唐小夭道:“哎,听你说话想来也是出自大户人家,怎的落到如此田地?”
温婉道:“公子可曾听说过苏州林家?”
唐小夭道:“不曾听过。”
温婉道:“数十年前,这户人家出了个不世奇才叫林天,习得一身奇技绝学,最后成为了武林盟主。”
唐小夭道:“这林天我倒是听说过,原来他是苏州人。”
温婉道:“他生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唤作林月,生性聪颖好动,短短数年便习得了林家所有绝学。正当林天以为青出于蓝,后继有人之时,林月便与他的相公消失不见了。”
“林月的相公也是一代奇人,两人结伴定然无恙,所以林天并不担心。谁知过了两个月,却传来噩耗,原来林月与她相公强闯锁妖塔,破坏九龙柱,不幸被坍塌的石块砸破天灵盖,坏了元神。”
“那时小女儿尚不懂事,也不知姐姐为何一去不回,整日里嚷嚷,问姐姐去哪儿了,夫人也是天天以泪洗面。自那以后,林天辞去盟主之位,更是改教小女儿琴棋书画,绝口不提武学。”
“半年前,林天带小女儿一起至龙多山访友,这位友人也是风云人物,唤作古鸣居士。古鸣居士有一子古行,年方二十,正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只是于武学一道索然无味,倒是精通医卜星象奇门术数这类旁门。林天在龙多山待了月余,这年轻男女便暗生情愫,悄悄私定了终生。”
“那日古行将心事讲与了父亲,本来男才女貌正是佳偶天成,古鸣居士当场便向林天提亲,谁知林天坚决不许,问起缘由,原来是因为古行不通武学,一来无法继承光大门楣,二来无法保护他的小女儿。”
“古鸣居士相劝良久无果,最终也只得作罢。林天强行将小女儿带回苏州,立时在武林中放言要比武招婿。不久,古行随后而至,当然被拒之门外,于是古行在门口整整跪了三日,小女儿虽生得柔弱,却也刚烈,亦是整整三日未进粒米。林天虽然气恼,却也心疼女儿,他对古行说,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女儿,便来参加八月十五的比武招亲。”
“唉,他还是念念不忘门楣传承,这古行于武道一窍不通,参不参加又有何不同。喜幸此时夫人说了话,她说,月儿便是比武招亲选的夫婿,却是红颜命薄,如今是否还要应在婉儿身上?”
“林天沉思良久,仰天长叹道,可是祖辈传承也不能断于我手,罢了,此番招亲便增加文试,希望古行这小子莫要让婉儿失望。”
温婉短暂沉默,微微一福道:“想必公子已经知道了,小女子林温婉谢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