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快就要败露。
意鸢是存心的。
天蓬此刻并未着元帅的行头,一副寻常的干练武夫打扮。看他滚滚泪水,若不是意鸢在作妖,让月崂心神紧张,他都想去揽住他的肩头,安慰他说:
“兄弟,不要如此多情自作了,仙子本也从未属意于你……”
“仙子!”天蓬可不知道他躲在这里,口中念着仙子就这样痴痴寻了过去。那意鸢就像是有意要挑逗人家似的,在帷幕后面左右闪躲,惹得那个傻天蓬撩起层层作为房间隔断的丝幔,一层一层地寻找。
皎皎一看,心中暗骂:切,这姐们也太会来事了!
意鸢其实就是想玩来着,看着皎皎紧张的样子就知道好玩。只是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会对她如何,故而故弄玄虚,也是开心。
月崂趁着他们这一躲一寻的简短空档,赶紧溜了进去。
皎皎也慌忙拉住天蓬,各种解释:
“今日满月,也许姐姐回魂之日,你不要惊扰冲撞了她!”
天蓬驻足。半信半疑,“怎么,回魂?仙子当真归于混沌。“他仍旧不甘心地说了一句:
“仙子怎么就不能如你一样,走过来告诉我只是虚惊一场呢!”
“你这是不是说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了?”皎皎心里一百个卧槽。
不过她的内疚心更重一点,毕竟天蓬那个痴迷痛惜的眼神是真的!
“她是真的回不来了!”皎皎咬牙硬着心肠说道。
到底嫦娥的元丹,是她一口吞掉的哦!而且,现在还在她腹中蹦蹦跳跳,并不十分能够与她契合!
“元帅,让姐姐安心地走吧!”皎皎一边说一边把天蓬引向外厅。
这个时侯月崂也悄悄找到了幕后装神弄鬼的意鸢,一把把她摁住,让她不要出声。意鸢咦唔咦唔不肯轻易罢手,眉眼中还有没有尽兴的戏谑笑意。
那声音把天蓬又引得踮起脚往里回望。皎皎只得在那儿抛出更大的话题拖住天蓬:
“不瞒元帅说,以前,姐姐也是跟我说起过元帅的……”
啊呸,嫦娥真的会气得从太虚中冲回来,骂得她狗血淋头:
老娘什么时侯提过这个蠢物了。
可是天蓬一听,哭蒙了的眼睛立时就泛出光芒,他对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感兴趣了,皎皎一看他那入神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要开始无边无际地瞎编了,咳咳,希望那个作死的月仙,赶紧弄走那个人间的祸害。
这边意鸢被月崂捂住嘴巴,喉咙间支吾着要他松手,她有点喘不上来气。
月崂也发现了,拿左手比划了一个“嘘”,见她点头后,才慢慢松了右手。
意鸢果然听话得没有出声,月崂原本还留了一手,如果她不听话,他再次捂住的时侯,就一巴掌给她打晕过去。
但是意鸢听了,而且缓缓地靠近了他。他放下心来,关注着外面。
意鸢突然就吻了他。因为站在他的侧方,吻也就落在他的脸颊上。
这个吻毫无特别。
“别闹!”月崂微微转头回了她一个无声的口型。在心底微微地啧了一声,实际并不以为意。
第二个吻就绵密地落在他回过头的那一霎那,唇上。
意鸢只是见他没有反对,就继续起来。
放在若干年前,月崂并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如果好,收着也没有什么的不是吗。
但是现在不同,刚刚从染染那儿回来,当他发现自己能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地替染染上药更衣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一直心里含着一个孔星离。
虽然她不在身边,而且在别人身边过得快活,但是他直觉相信,他的司眠是不会离弃他的,所以,他也不能背弃于她。
一丝都不能。他的司眠,不能再伤害,也不能再背弃。如若再次发生,那几乎和伤害自己背弃自己一样,让他无法忍受。
他身子往后仰了仰,离开了意鸢。
意鸢却觉得这样更有意思。
往日府中的那些宠信,谁不是巴巴地凑过来嘛!那现在,自己也尝一尝巴巴地滋味吧,也是不赖,失了尊严,得了别样的快活。
她伸手揽住月崂的腰,直接揪紧。月崂给了她一个凶狠的制止的眼神,只差粗鲁地把她掀翻到一边,若不是不想有动静,估计大喊“起开”了!
意鸢一下就体会到了月崂的顾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要说当今天下谁最任性,那只有她意鸢公主了,这一点,月崂是最后才知道的。也许她和他的母亲并无可比之处,但是那个任性的脾气,真的是如出一辙,他张月崂身上有的,也是这一点血脉。从这一点上说,意鸢,就是当年萧远遥的影子!
这次意鸢贴上来的时侯,月崂猛地脑子一抽,大喝一声:“你住手!”一把把她推得坐倒在地上,后面的椅子被撞得在地上推移了半米,发出卡卡两声。
天蓬大呵:有人!
皎皎心想:麻痹,烦死了!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她猛地冲着天蓬的后脑勺就是一个反手劈,磕在天蓬嘣硬的脑壳上,天蓬一下就晕了过去,皎皎嗷的一声甩手叫道:
“妈啊,痛死老子了!”
“你不要我?”
意鸢对月崂的反应相当意外,她大概没被哪个男人拒绝过吧。
“我不会要任何人,除了……”
“除了那个‘红线断了’?”意鸢说的就是星离。
月崂点头。
“那你见我做什么?带我摘什么月亮?”意鸢歇斯底里,冲月崂吼道。
“我这就带你下去。”是的,他再不带她回去,天蓬醒来麻烦就大了。
“少来!”意鸢喊叫得非常大声,皎皎是早就不喜欢了,一听月崂有带她下去的意思,那就是不怎么喜欢咯,那好办多了,她也不用投鼠忌器,皎皎举起另外一只手,收了七分力道,也给了一下子,意鸢立时就溜到了地上,昏死过去了。
“天蓬怎么办?”她甩着手问月崂,痛得牙根抽抽。
月崂耸耸肩,他从来拿这种武夫没有办法。
“我从来都知道,你功夫不行。”皎皎叹气道。
“你什么时侯知道,我功夫不行?”月崂一把扯住她,凶。
“天上谁不知道啊,广为传唱!”
“你喵的!”月崂心里说见你们的鬼去吧。
“但我就纳闷了啊,你那么多法器是干什么使的,就挑不出一样来救个急嘛?”
哦,是说这个啊!月崂松了一口气。
一说到法器,月崂把袖子中装的乾坤袋拿了出来,抖落出那些个宝贝,一个一个斟酌,找了半天,还是捏了捏“逆穷途”,这个玩意有回转之效,此刻如果能够逆转一二,也许有用。
“你试试呗!我来把这个女的藏起来先。”皎皎办事还是很牢靠,他怕意鸢意外醒来徒增麻烦,在把她塞进柜子之前,还多余点了一只迷魂香给她鼻子前熏了熏,加了个保险。
这边,月崂拿出“逆穷途”,等皎皎站定,大家摆好位置,开始念咒:
经年物是甜,一朝人非苦。穷途不展望,乾坤独逆来。
框嚓!
天蓬一个激灵醒来,一下回到的是自己站在大门外的时侯。他在那儿发愣,抬着手,思忖着是敲门还是不敲。敲门,明明说广寒无人了;不敲,每次仙子都会生气。
还是敲。
这个时侯皎皎主动在里边应声,款款走上前去,说道:“元帅,是你嘛?”
月崂扑哧一笑,刚刚那一下,好像人间的青楼里,老鸨接客的开场白哦!
皎皎甩着手中的手绢打了他一下,赶紧出了阁门。
然后天蓬说:“皎皎,你不是……”
之前发生的事情,皎皎不遗余力地与天蓬重新演了一遍,只是情景中不再出现他看见意鸢扮相的嫦娥。
然后就是姐姐也曾跟我提起过你啦巴拉巴拉的。一套下来,虽然天蓬懵然意识到中间缺了一段,但是眼见为实啊,只怪着自己大概是思念过度吧。
耳边听说嫦娥也曾记挂自己,今日好在自己来看望了她,这么一想,差不多要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看着他泫然涕下的样子,皎皎心中一阵发呕。男人爱女人,这是怎么一个情况?我皎皎,只想做一个男人,其他都不想,尤其不想自己是一个女儿身,哎!
天蓬傻傻分不清,被皎皎各种话给安慰解释,然后送出了出门。
搔着头皮,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稀里糊涂的,告诉自己,下次再来看看,好生奇怪啊!
皎皎见他飞远,才擦着自己头上的汗,回来跟月崂碰头。
月崂正在得意,看来,自己手中的法器需要不停地开发,才有层出不穷的妙用啊!
“月仙,我真是羡慕你啊,法器如此众多!我但凡有个一样两样,早就达成心愿了!”
“哎哟喂,还有脸说你那什么破心愿!”月崂嗤笑。
“你当然耻笑我啦!你生就男儿身,我所奢望的,就是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的,你当然看不上我!”
“你知道就好!换个心愿,我一下就帮你达成,算是还你人情。”
“我皎皎谁的人情都不领,谁的人情都不欠,不用!”
“这倒是有一分男儿气派!这样吧,我就准你进入男儿堆里吧!”
“啊呸,我还要你准了?玉帝老儿……管不了我!”皎皎一下就噤声,毕竟还在人家股掌之中,自己是为何如此胆毛了!玉帝老儿爷们都不放在眼里。
“从来许多事情,就是难者难,易者易。”月崂一挑眉,仿佛他有办法似的。
“这句话倒是没错!月仙,咱们喝一杯,你就赶快带着你这个凡人朋友下去吧。”
皎皎都下逐客令了,月崂也不生气,答应喝一杯,自己找的这个凡人公主实在无趣而且麻烦,消了他所有的想法,让他只想将她撒手人寰,自己好赶紧找自己的司眠去。
他这边是想开了,那边被迷晕在柜子里的意鸢却不好对付了。她的意识渐渐苏醒,还听见了他们的的谈话,她醒来的第一个意识就是:
送我走,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