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一死,天界疯魔。
玉帝明旨:各界天兵,悉数压境,强行镇压问遥城!
只有张月崂对周边的一切毫无知觉,他抱住萧远遥,感受她的体温一直冰凉。
这是赋予他生命的女人。一句温柔的话,一个微笑,一个怀抱……都不曾如期而至。
让他瞥到这么一眼!然后就完全消失了。
他通红的双眼只看着蹲守在一旁的孔星离:
“你为什么不逃命?你不知道此刻我很想杀了你吗?”
“心里是不是暗爽?是不是报了剜心之仇?我他妈的也被你活生生给挖心了!”
“你想报仇,为什么不冲我来呢?居然在混乱中对我母亲下手,简直恶毒!”
张月崂浑身战栗,是因为冷,也是因为绝望。
他看着母亲的脸,滴着泪笑起来,笑得孔星离看不明白。孔星离虽然被他所伤,但是也没有恨到要报复他这些的地步!
孔星离眼前只看见张月崂抱住一段流光,在哀哀哭泣,她只觉得那个在睡梦中舔着她的小手指头的可怜小孩又回来了,恻隐的情愫居然隐隐地升了上来,不由自主伸手到怀中将自己的罗帕递给张月崂。
却被他用力拍落在地。
星离口不能言,便在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个阖眼的手势,意思是让死者瞑目。再从怀里,重新掏了一块巾帕出来,亲手覆在了萧远遥的脸上。
月崂把脸抵在母亲的额头,根本不看她。
“我不要你假惺惺。你看见我心痛是不是就舒服了,毒妇!”
“你赶快走!要不然我杀了你!”
他的神情完整地被孔星离看在眼里。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跟扇着翅膀的蝴蝶一样,絮絮地响:孔星离,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啊!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啊!
是阿,曾经,多痛阿!
孔星离站起来,决意一个人走了。她的苦行还要继续,佛祖的旨意她要继续完成。
只是人生这场苦修,就是要看尽世上的一切伤痛吗?如果能够回到从前,那该多好啊!
张月崂岂能任由她走了,只是还没等他发狠,他倒先被人给绑了!
那些蜂拥而至的天兵没有了平时对他的惟命是从,唯唯诺诺,而是将他五花大绑,任他用尽力气也没有挣脱,为首的还是那个天蓬,平日里脑满肠肥惹人讨厌的样子,此刻居然严整以待,一副天庭骨干的模样。
萧远遥也被他们抬走了。
张月崂被摁着,跪在玉帝面前。
“大胆张月崂,你可知你犯何罪?”玉帝厉声说道。
“不知!”他一句硬声就给杵了回去。
“你私闯问遥城,杀死广寒仙子,还不知罪?“
死了?月崂一惊。母亲只是捅了她一刀,一个多年修行的仙子,居然如此轻易就死了,谁也不能信啊。
“交出你的紫光刃。”
“什么?没有。”
天兵上来搜身,果然没有。
“收了他所有的法器。”
“你到时候别又给我送回来?”收我法器?过几天又加几样还给我,惺惺作态给谁看?
玉帝眉毛胡子都吹了起来,还要发难。
“报!“有天兵冲进天庭,报声急促。
“说!“
“引劫孤星已经到了南天门,我等阻拦不下。“
“好哇!让他进来,看看他的儿子,在我们手上,看他是否还要发难。”
玉帝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匆促间,慌不择言,漏了口风。
好啊,原来,你一直以来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是一枚质子啊!
果然,为什么闯祸一万次都不要紧,原来,不是自己多么招人喜欢,也不是他护短偏袒,而是他们忌惮自己的老子,嘿嘿,怪不得。直觉原来都是真的!
此刻,张月崂心里翻江倒海,多年想救的母亲,一夕之间就死了;千年来以为疼爱自己的伯父,不过就是拿自己当挡箭牌!
此刻他就打算静静地等着,倒是要看看,自己的父亲是多么的威武神勇,把天上众人吓得如此地步。想来应该是比母亲更加冷漠、无情,甚至是凶悍残忍!
他想着父亲咆哮着夷平天宫震慑众神的骇人景象,差不多要笑出声来。
殿外的风雷之声震耳欲聋!此刻也不便去清点倒伏了多少宫殿楼阁!
那紫金仙人,被人请了进来。
却是一个……
文弱书生。
青衣环带,清绝瘦削;面容青白,羸弱不堪。唯有光明磊落的那种坦荡摄人心神,这样的父亲,也……挺好。只要有,就好。
张月崂喉头哽咽,好好忍住。
“紫金见过兄长。”来人缓声说道。
“你……“玉帝听他过来山呼海啸的架势,本拉了一张臭脸的,一听他说话如此和缓,顿时不好发脾气,又端起一副威仪天下的伪善架子。
“你……坐。”
他却没有听得,径自走到跪在一旁的张月崂身边,只是轻轻地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嘴中喃喃说道:
“你,太像你的母亲了。”说罢,一颗清泪就滚了下来。
张月崂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太好笑了,母亲说自己太像父亲了,讨厌得很。父亲又说自己太像母亲了,难道他们当年也是这样互相推诿,然后就把自己扔给亲戚带大的嘛!
他还在可笑之间心绪难平,身边这位让天庭闻风丧胆的引劫孤星,竟然蹲了下来,轻轻把自己揽在了怀里,说:
“月崂?我的孩子。”
张月崂要是在平日真的会觉得匪夷所思,这超级不好意思的好嘛!但是,他能拒绝吗,自己没有力气拒绝啊。他忍住鼻酸,没有出息得很:
“父亲。”
这声父亲,就如同在问遥城喊自己的母亲一样,没有一丝为难,好像天天喊,日日喊一样的自然。张月崂从来都对自己认定的人,是一等一的温柔。这一点,目前看来,是像了他这个柔弱的父亲哦。
紫金听了,更是心软语塞:
“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些原本是张月崂想在母亲那儿听见的话,悉数在父亲这儿听到了。真是人生倒悬啊。
“父亲,母亲她……”他哽咽着说道。
说罢,整个天庭都一颤,玉帝和在廷的众仙都微微一动,各自戒备:怎么,要开始掀天造反了嘛!
“她……死了,对吗?”
“父亲知道?”
“你的母亲,远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身故。你今日见到的不过是我用尽阵法和法器护住的她的一缕残魂。你,是她临刑前剖胎而落,由天地养成。她当时,委实等你不起,我才以如此方法,保她生魂,让你有朝一日能够见上一面……”
一顿话,将张月崂说得目瞪口呆,剖胎?梦中之事,尽是事实!
“谁剖胎?谁行刑?”
“我。”紫金仿佛不想做任何的争辩,一口承认。
“我不信。”张月崂是真的不信。虽然他是第一眼见到父亲,但是他眉头的那缕愁容,作为儿子,他是读得懂的。他应该是有苦衷,张月崂不由得望了望此刻在他心中,极为伪善的大伯父,天庭的玉帝。
“九孔玉笛已经万年未曾响过。不期然会被一个小小仙使吹响。听了那一声,我就知道,你母亲已经走到了尽头。她果然已经不愿意再守望了。”
“那只玉笛,被那个人带走了。”张月崂不想告诉父亲她的名字。
“带走了好。让它自己去找归宿吧。”紫金却不介意,只是问道:“你母亲现下哪里?”
“被他们……。”月崂说罢,用手一指玉帝,玉帝赶紧说道:
“我,我已经让人妥善地带回了天宫。”
“兄长,既然远遥已死,何必再拿她来要挟我呢。”
此言一出,满庭皆惊。要挟?玉帝要挟了自己最钟爱最回护的弟弟?
紫金仙人继续说道:“月崂,你可知道,你的母亲为何尸身为何没有羽化?”
“月崂不知。”
“因为,她只是一个没有一丝灵力的凡人。”
满座皆惊。
怪不得。
“兄长,你把问遥还给我吧,我父子二人带了她远走伽蓝星,永不回归天庭。”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玉帝。
平常在佛祖面前,总是唯唯诺诺,总没主意的玉帝,这时候却笃定地说道:
“不行。”
“为何?”
“她一缕残魂都能一手诛杀广寒仙子,罪不容诛,必须留在天庭,以示警戒。”
“兄长,她已经死了。不是她能杀人,是那紫刃嗜杀!”紫金的语气重了许多。
“就是因为她死了,所以,才没有连累月崂。你知足吧。”
“人死如灯灭。为何非要留下她尸身,不让我们家庭团圆?”
紫金知道玉帝就是要拿捏着他的软处,他生怕紫金得偿夙愿之后,立时反悔,到时候天庭大乱,镇肯定镇得住,就是众仙服不服的问题,玉帝还能不能是他哟。
当权之人,权柄是一定要拿在自己手上的。
你以为玉帝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