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崂回到他霁寒宵,就把他的那棵偷偷带回来的树种下了。
之前慕梨子多次在后面偷偷告诉他:
“仙儿,仙使手下的染染姑娘说,转告你家主儿,也好歹找一件正经事做做!莫要日日上门聒噪!小心司眠使者没有脾气,那摩伽使者却不好惹!”
“呵!呵!这是她的意思还是她主儿的意思?”月崂抡圆了眼睛问道。
“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怎么敢聒噪,自然是……”慕梨子支支吾吾,月崂也就明白了,人家嫌弃自己了,张月崂却不敢生气,谁让她有拿捏自己的本事呢!
呶,这次总算找到一件事做了。尤其是,孔星离她也偷偷带了一棵树苗回来,栽在她自己院内的事,他早看见了!哼哼,当时还装作不情愿,还不是听了我的!哈哈。
月崂转身就不记恨了,因为他找到了跟一个人一同做一件事的快意。
于是日日亲自浇水,期待它快高长大。果然这树长得飞快,枝叶交相映,煞是美丽。
月崂兴冲冲地跑去通月小筑,想叫星离一睹芳华。一去苑中,大喜!孔星离种的那一棵,根本比不了他的,长得矮小可怜,一时候张月崂的胜负欲被极大地满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你的是一个小矮子!”
星离本就在纳闷这棵树怎如此难养,被他这么一奚落,真的在意起来,教训他道:
“你可不许叫它小矮子,它会听见的。听见了就会自卑,那就真的长不高了。”
“那我要怎么说啊!”
“你得哄它,你快点长呀,长大了就漂亮了……”
“就和霁寒宵的是一对儿啦!”月崂飞快地占着便宜,笑得几哇乱叫。
他这一取笑,把孔星离惹毛躁了,二人一阵追打。染染看得纳闷,怎么主儿反而跟他已经变成打是打来骂是骂的,显得比跟自己还亲近一点呢。
偏巧那日玉帝辇轿经过霁寒宵,本来准备停下来,看看自己那个侄儿最近为何如此安分,一靠近却乍然看见伸出苑墙的满树花枝,蓊蓊郁郁,美艳异场!看那硕大的树冠,应该种了不少时日,顿时大惊。天庭之中,此花有不成文的规定,实属禁花,何人帮他移植到此处?
月崂未在宫中,慕梨子立刻被叫了出来。慕梨子不会说谎,也不知道这事有何不妥,便和盘托出!玉帝一听又是自己那个幼侄亲自带回来的,习惯性按捺下怒火。
但是这花是万万种不得的,尤其是他霁寒宵。玉帝看见这花,浑身就一哆嗦。
“此花实属禁花,立刻给我满庭消杀!”
“是。”
“但凡植有此花的内苑,都拿了人来追问,到底是何人,天大的胆子敢去问遥城取这禁花树苗?”
“是!”一众天兵立刻到处肃清。
一追查下来,只有张月崂和孔星离被带了来。当时孔星离正在树下,默默收拾着一点什么呢!手中还没有收拾停当,就被人给带到玉帝面前问话。
她只有实话实说,玉帝看她一脸坦荡无知的样子,就知道还是得罚那个孽障!
“就没有别人了?”玉帝一时下不来台。一个是自己那个要护短的侄儿,一个是佛祖座下、不方便为一点小事得罪的安眠史,这是有多尴尬!得找一个“鸡”,来“儆”一下这两只猴子。
“没有了!”查办的天兵如实回复。
“那就……”哎,为难死了,“回头着人扒了那树!这两个不懂规矩的,就一起发放到天牢禁闭……一日。”
只能一日。玉帝气死了!
多一日也不行啊,多了月崂那个死小子会嗷嗷叫,孔星离那儿也是隔日就要去佛祖面前当值,真真多一天也不行。玉帝羞恼地很:当什么鬼玉帝,如此狼狈的嘛!
两人就被莫名其妙押解到天牢。星离是奇怪啊,这个花树几时被列入禁树的?自己没有印象,明日佛祖问起来自己犯了什么错,这当如何应对?
所以,她坐定之后,立刻入禅,神思游走于佛祖的往日梦境,一路追索此种花树的来历。
月崂默默无声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地牢。这次他是乖乖的,一声不吭,一点抗议都没有,乖的出奇。他才没空去问这个大伯为什么连个花都不让种了!他只有自己的一个小心思:
我和孔星离,现在是光明正大哈!
独处!
孤男寡女!
想想就很激动。
岂料这个孔星离,还和平时一样,根本就不主动搭理他。一个人静静入定,默默功课。
看她这样,纵使是张月崂也不敢造次,因为仙人在入定时刻,是不方便影响的,一则担心磨损她的修为,二则担心她被迫醒来,怒火加身,追打自己,也是徒增烦恼!
张月崂还是比较喜欢看她平日静言浅笑,虽然明白她只是在尽着下僚的礼数。
他无事可干,欺她此刻入定,于是放肆地枕了她的膝头,侧身睡下,一时沉沉。星离正在功课之中,也无心理会于他,放任他挨着。
星离这边于梦中幻境摸索了三千多年,也未曾见得佛祖对此花树的记忆,一时不知道该进该退。正在犹豫之际,看见一座仙山之上,有袅袅仙气升腾,红紫蔚蓝,很是炫目。
星离飞身过去,发现是一只小小的襁褓。襁褓之中,有一个小小婴孩,粉嘟嘟的,正在迷梦之中。
星离见他被放在地上,赶紧拾了起来,抱在怀中。一不小心,把襁褓拽开了一角,里面赫然写着“合欢”二字!襁褓内全是整片的合欢花纹打底,孔星离一下就惊着了。
天上孩童出生,加身的襁褓都是云纹做底,任何时候都没有其他图案,这个襁褓中的,难不成不是天选之子吗?
星离把这个襁褓抱在手中仔细翻看,却没有其他任何提示了。
襁褓中的婴孩倒是被她弄醒了,乖乖的,也不哭,睁着大大的眼睛,微微地努着嘴,呶呶可爱。星离好奇地拿手指去逗他,他居然一下就含住了星离的手指,一吮一吮,原来是饿了。
星离也是无法,想来这是梦境之中,马上就会有人过来安抚,正想着,就听见隐隐动静,于是放下孩子,敛息闪到一旁。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更大的喧哗之声传入耳中。待他们走近,却发现是玉帝和王母的仪仗,颇是威严不凡。王母身边的使女在石上抱起小小襁褓,直接交到了王母手中。
素日里威严不苟言笑的王母居然流露出一丝垂怜之意,叹道:
“这么好一个孩子,生来却无父无母,真是可怜!”
“谁说无父?”玉帝脸上突现怒容。“今日是紫金为父的好日子,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日后谁也不可怠慢于他!”
“是!”一众仙声四起,大家都默认遵从。
“这孩子生得万般祥瑞,今日月出崂山,祥云满天,正是众仙的飞升大典,就给他取名月崂吧!”玉帝说道。
“极是!极是!”下面一众仙人都啧啧称好。
仪仗队伍随即如云烟般散去,星离看得目瞪口呆。
张月崂!原来这个小宝宝是你!你也曾是一个小宝宝来的。
原来,这个混世的魔头居然身世如此可怜。
“也不知道紫金仙人去了哪里?他的母亲又是谁,为何无人提及?”
星离想追随而去看个清楚,却深感神思乏累,想必佛祖不想她穿行梦境叨扰,所以赶紧知趣出关。
这边张月崂也做梦了,却梦得非常离奇,他梦见的居然是自己!
自己怀孕了!卧槽,自己挺着一个大肚子,还去玉帝跟前讨要一件什么东西。
张月崂呀地一声醒了过来。
得亏是个梦啊,太羞臊了,我特么是个男的呀,这是哪个仙女做的好事?梦里也没有哪一个仙女儿声称对这个事情负责呀,我滴个乖乖。
张月崂觉得自己脸皮发烫,便用双手使劲捂了捂脸,希望自己冷静下来。
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是温热的,不似从前每次夜里醒来,双手双足都是冰冷雪凉。
三千年来第一遭啊!他又把双手往怀里一戳,哎哟,真的哎,一点都不凉。他脱下靴子,双手捏了捏脚丫子,几乎高兴地要跳起来,都是热的!连脚底板都是热的!
自己可是睡在冰凉地板上哎!
难道?这监牢有什么不同?自己进进出出,已经一百多回的地方?
突然,月崂仿佛大彻大悟一般,难不成是因为挨着安眠使睡觉才有这个效果的嘛?她的咒语可以让自己安睡,而她本人,居然可以真真切切地暖身?
张月崂万般感激,暖,暖暖的!暖暖和和的!人世间居然有这么好的感觉,自己终于和其他仙众一样啦!
好好好,明日就把自己苑内的宝贝收拾收拾,去佛祖跟前全部把给他,换了她这个大宝贝来!嘻嘻。我要是得了孔星离,那不就能好吃好睡啦!那我从此就顺从听话,再也不搞事情了!哈哈哈哈哈!
张月崂意乱神迷,想得美滋滋的,他重新躺回星离盘坐的腿上,把脸朝里,几乎是贴在星离的右边腹部,这样还不满足,双手还环住了她的腰眯上了眼睛,终于,张月崂体会了一回真正的“温香软玉”,彼此能互相温暖的那种!
星离也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她低头看了一下这个赖在自己身上的人,并没有一把推开。
原来这个讨厌鬼,也是从小小的一个慢慢长大的呢。所以她并没有因为他赖在自己膝上而动怒,反而用手轻轻托了一下他的头,悄悄把他放正。
装睡的月崂突然动了一下,他差点被孔星离的这番举动,给吓着。
她对自己,其实很温柔很温柔啊。
孔星离却以为他是梦中不踏实,居然俯下身,一只臂弯环住他的头落在颈窝,一只轻轻地搭在他的腰上,手掌轻轻地拍着,口中细声呢喃着安眠咒,心中只记得那个可怜的小宝宝,一出生就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地上。
其实早就醒来,阖着眼皮暗自开心的张月崂,心中一股暖流激荡,原来这个看起来疏阔爽朗,对自己毫不挂怀的女使,其实对自己也是跟其他妹妹一样,心内温柔啊!
他告诉自己:快装,快装,装作自己睡着了,别让她发现自己醒着,让她多拍一拍。
而安眠咒一念,他真正扛不住要入睡的时候,鼻子没来由地酸了一下。
他眼角滑下的那滴泪,被星离看见了。
“还会哭呀!”
星离小声,爱怜地拿手背轻轻地拂拭了那滴泪,一路帮他擦干。手滑到他嘴角的时候,张月崂下意识地微张了嘴巴,轻轻吮了一下她的小指。
星离一笑,三千年性情不改哈!
她空出手来,从怀中掏出刚刚在合欢树下采下的蜂蜜,轻轻挑在指上,放在他的唇边。看他梦中无意识地咂摸着嘴巴,一下一下,甜甜地吮着。
星离这一刻突然想起摩伽曾对自己失神喟叹道:“怎的你偏偏是一个女使。”
星离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年轻的女使是意味着什么了!。
心内顿时像蝴蝶在扑打着翅膀,一阵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