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离正独自躺在屋中床上发呆,虽被安排与洪府一众仆役下人共居于前院,居室也不大,但好在一应用具俱全,比之之前逃难之时所居的山野破庙,要好上千倍万倍,张离颠沛流离日久,此时能有一瓦遮头,已觉的是万幸,更不说黎夫人对他还算照顾,许他独居一屋,张离自不会对居所挑三捡四。
只是让张离觉的可惜的是,因为前院所居之处,均为男仆居所,因此黎氏为方便起见,将妹妹安置在了后院,由几个嬷嬷照顾,本也是怜她年幼,一片回护之心,可张离与妹妹自小一起长大,此时乍然分开,不免莫名担忧,又想起往日里与母亲妹妹三人相依为命,那时三人虽是朝不保夕,可好歹一家人能在一起共享天伦,心中虽苦犹甜,如今母亲已经西去,只剩下自己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更不知今后当如何安身,心中不由的一阵阵怅然。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张离刚从床上坐起,门外一人已推门而入,身作洪府下人打扮,四十上下年纪。
张离赶忙下床,来人看了看张离便木然说道:“老爷传你,收拾妥当,与我去见老爷。”说罢便转身走出门外。
张离一听是洪天赐传他,不及多问,见那人已出了门,只好整理了一下因躺在床上被压皱的衣衫,自觉一切已收拾妥当,便出门紧随来人而去。
张离随那人在洪府内一阵穿梭,也不知是过了多少道门户,张离幼年家中也算殷实人家,也算见过些世面,可却哪能和洪府这种高门大户相比,今日方见得人间气派,心中暗想这洪府怕是有家乡武邱县城那么大了,一时不免心中忐忑,在那人身后嗫嗫问道:“这位大哥,不知道洪将军深夜传我,所为何事?”
前面那人头也不回说道:“我只管听命传你,所为何事我又哪里晓得,你只管随我前去便是。”顿了顿又说道:“你跟紧了我,别再走丢了,府内有老爷亲卫值守,你若走丢了,这样一个生面孔,遇到值守丘八,别再说不清楚来历,挨一顿排头。”嘴里说着,脚下却不停,张离听后也再不敢多言,谢过来人,亦步亦趋紧随其身后,深怕真如他所说,一个不慎,与他走散,去挨那人口中所说的“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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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天赐夫妇正在厅中聊些家中闲话,听得厅外脚步声响起,均知定是张离到了,果然,没多久,便听到门外一人恭声说道:“回禀老爷,张离带到。”厅中洪天赐听到回禀便朗声说道:“叫他进来。”
随着一声门响,张离推门迈步而入,对着洪天赐夫妇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小子参见将军与夫人,不知将军与夫人深夜将小子唤来有何吩咐?”
洪天赐此时再见到眼前的张离,不禁眼前一亮,心下倒先喝了一声彩,只见得此子梳洗之后更显英气勃勃,虽只十四五岁年纪却也生得虎体猿臂,腰细膀宽,彪腹狼腰,脸上棱角分明,双目中神彩飞扬,初遇时不及细看,现在看来却是骨骼精奇,是练就外门功夫的好苗子,心下便起了喜爱之心。
洪天赐先是温言对张离安慰几句,然后才说道:“你兄妹二人现今双亲亡故,虽在我府中安身,却也并非长久之计,你日后定是要去闯一份功业的,可你妹妹年纪尚幼,难免拖累于你,所以我与夫人商量之后,欲收你妹妹雁蓉为女,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离闻言一呆,眉头轻锁,脸现犹豫之色,半晌无语,洪天赐见他犹豫,倒也不催促,良久之后才说道:“无妨,此事本就不是能一言而决之事,你下去细细思量,考虑好了之后再来答复我也不迟,无论你愿与不愿,我都会留你二人在我府中,日后待你年长些,也还会兑现承诺,让你入我军中挣一份功业,你先下去吧。”说罢冲着张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张离自听完洪天赐的提议,心头心念电转,百感交集,最终细一思量,虽觉不舍,但一想自此之后妹妹生活安稳无忧,不必随自己颠沛流离,而且这洪天赐夫妇也均是良善之人,妹妹跟着他们,自然是好过跟着自己,当下做出决定,一咬牙说道:“多谢将军抬爱,将军收养是舍妹的福气,小子自当尊从,一切听由将军与夫人安排就是。”
洪天赐见他做了决定,也不禁大喜,与黎氏相视一笑,言道:“既如此,不日我便选个吉日,着人去办理转籍之事,至于你嘛,先安心在我府中住下,做个长随,待过个几年,年长几岁,便随某前去军营,正式投军,也好谋个出身,日后出将入相,光耀门楣。”
张离听罢,躬身行礼谢道:“多谢将军成全。”
洪天赐满意的点点头,对张离道:“时辰不早了,你且下去歇息去吧”。张离听罢,再次谢过洪天赐收留之恩,便行礼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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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天赐夫妇目送张离离开,待其走远,黎氏这才轻拍胸口,舒了口气,对洪天赐嗔道:“夫君怎的这般急切,害得妾身好生紧张,若是张离不允,日后相处不是多了份尴尬。”
洪天赐许久未见夫人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不由哈哈大笑,忽又向黎氏笑问道:“你觉得张离此子如何?”
黎氏听言微微一笑道:“此子品性淳良,又知书答礼,且能识文断字,看来也像是出生在书香门第之家,不过是否是可造之才,还需日后慢慢观察,怎么?老爷起了爱才之心?”
“不错,我见此子骨骼精奇,颇为适合习练我家传功法,你我二人又膝下无子,我有意收此子为徒,将我毕身所学传授于他,免得此功法到我这里断了传承,不过此事却也不能操之过急,正如夫人所言,此子心性如何,倒还需时日观察。”
黎氏听言忽然道:“那老爷何不干脆收张离为子,也好继承洪家香火?”
洪天赐听言微微摇头道:“我观此子乃至孝之人,我若让他舍去本姓,他定当不允,反而徒生隔阂,此事却是行不得。”
黎氏听言不禁脸色一暗,言道:“都是妾身之过,没能为洪家生下一儿半女,愧对了洪家列祖列宗。”言罢不禁小声抽泣。
洪天赐见此,赶忙起身安慰道:“现今不是已有了一女,你我老来得女,也该快慰平身了,夫人又何必执着。”黎氏听后,虽止住哭声,脸上却仍不免郁郁,洪天赐又好生安慰一阵,黎氏这才转忧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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