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离落后半个身位,跟在蒋鸣身后,轻声问道:“不知蒋营官传属下何事?”
蒋鸣笑道:“怎么?从了军,便连大哥都不叫了?”
张离尴尬一笑道:“军中自有军纪,属下不敢僭越。”
蒋鸣颔首赞道:“你倒是谨慎。”继而又说道:“不是我找你,是洪将军传你。”
二人边走边聊,蒋鸣倒是没有一点上官的架子,一路上嘘寒问暖,询问张离近况,张离也一一回话,却也紧守本份,忽然想到自入伍以来,一直盘桓心未解的问题,便出言问道:“属下有一事未明,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蒋鸣笑道:“自家兄弟,何必与我客气,你问便是。”
“属下一直奇怪,为何我亲兵营房,会离将军衙署如此之遥,照常理来说,亲兵营专伺保护军中主将,不是该设于将军衙署与中军大帐左近,如此方能应变迅速,防患突变吗?”
蒋鸣听罢却不答他所问,反而笑着摇头说道:“呵呵,你这规矩守的也忒严了些,此地又无他人,何必一口一个属下,听得好不自在,你还照当日在洪将军府上之时,叫我大哥。”
张离见他如此坚持,这才轻声叫了声:“蒋大哥。”
“哎,这才对嘛。”
接着才又说道:“此事不只是你觉的奇怪,但凡初入军中之人,哪个都觉的匪夷所思,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洪将军之故。”
张离一听事关师傅,更来了兴趣,忙道:“还请蒋大哥为小弟解惑。”
蒋鸣笑道:“其实洪将军的初衷,说来倒也简单,将军其人治军严苛是出了名的,以他之见,若将亲兵营设于自己衙署之旁,虽然行事方便,却也弊端良多,必将显示出亲兵在军中的超然地位,亲兵本就是主将身边之人,平日里常伴主将之侧,军内大小将官,看在主将面上,也定会对其高看三分,都说宰相门前尚且七品官,更何况三军主帅的亲兵,自是会被一些阿谀之徒曲意逢迎,久而久之,难免会令其生出傲气,忘记自己士卒的身份,自觉有别于军中其他兄弟,或仗主将之威祸乱军纪,或与其他军卒生出嫌隙,长此以往必然养成骄兵,因此,洪将军便将亲兵营设立在军营边缘,与各营混驻,同吃同住,以此来昭告全军上下,亲兵营,也只是军中普通士卒,并无特殊殊荣。”
顿了顿才又说道:“至于你说的应变及时,防患未然,更是不必担心,亲兵营虽设立较远,值守却不受影响,也只是换岗时多跑几步路而已,又岂会不便,再说洪将军勇冠三军,真要是有那不长眼的宵小之辈,就算没有亲兵护卫,也不见得洪将军会少一根汗毛。”
张离这才知道,亲兵营偏远,其中竟有如此深意,不禁心中对师傅更为佩服。
……
待蒋鸣为张离解释完亲兵营立营深意,二人也便来到洪天赐将军衙署,蒋鸣昂首而入,一路对其行礼的兵将无数,他却看也不看,哪还有刚才对张离和颜悦色的脸色,径直将张离带到洪天赐衙署后院内的花厅。
此处是洪天赐平日休息,会客之用,轻易不引人来此,蒋鸣也是玲珑之人,见洪天赐如此礼遇张离,自感洪天赐与张离的关系大不简单,之前对张离的频频示好,也皆因于此。
洪天赐此时一身便装,早已等在花厅,蒋鸣上前叉手行礼,禀报张离带到,洪天赐背着身,挥了挥手示意蒋鸣退下,待其走后才缓缓转过身来,张离见左右再无他人,忙几步抢上前去,对洪天赐大礼参拜道:“徒儿久疏问候,师傅您老人家安好。”
洪天赐笑着上前相扶道:“好好,为师一切安好,快快起来,厅中没有外人,不必拘束。”
洪天赐拉着张离的手,左右看看,又上下打量,笑着点头道:“嗯,长高了些,也更壮实了,就是变黑了些,看来这几个月,也是着实被操练的狠了,若让你师娘看到,必是又要大大的埋怨我,怎么样?可曾后悔当初决定,随我从军?”
“怎会后悔,这点苦对于徒弟来说不算什么,同伍的几位大哥为人爽直,又对我照顾的很,徒儿倒是未受了半点委屈,只是心中有些惦记师娘与蓉儿。”
“呵呵,为师今日传你来,就是受了你师娘之命。”
张离奇道:“师娘来军中了?”话一出口,便知自己是问了句蠢话,师傅历来治军严谨,严禁女子入营,他自己又怎会明知故犯。
果然就听洪天赐摇头笑道:“军中严令女子出入军营,为师又怎会违纪,是你师娘怕你在营内受苦,特意为你做了几样点心,让人送来,给你打打牙祭。”说罢拉着张离走到桌前,将桌上一个食盒打开,从中将几盘点心一一取出。
平日里,张离在军中尽是吃些粟米杂粮,旨在吃饱,就算偶有些肉食,也是做得简单粗劣,哪有什么讲就,此时一见如此精致的点心,饶是张离不在乎吃食,也不禁暗咽了几下口水。
洪天赐看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禁莞尔,故意板脸说道:“你师娘传下令来,让为师亲眼看着你将这些点心全部吃光,来吧,别忍着了,自己动手吧。”
“徒儿谨遵师傅师娘之命。”边说边已在桌前坐下,对着桌上吃食一顿风卷残云。
洪天赐也在其旁边坐下,看他吃的香甜,心中也自高兴,不时为他添怀热荼,以防他咽到。
张离口中塞满食物,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问道:“师娘和蓉儿在府中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就是二人都很掂记你,蓉儿更是想你,嘴里常常念叨你。”
张离听到这里,停下咀嚼,轻声喃喃道:“也不知蓉儿长高了没有,夜里还会不会乱踢被子。”
洪天赐轻拍了拍他手背,温言道:“为师知你心中挂念蓉儿,我已让人传话回去,等过阵子忙完了新军筹建,便带你一同回府,去看望她二人。”
张离默默点头,听洪天赐提到新军,心下微微犹豫,不知该不该将心中所求说出来。
洪天赐是何等样人,见他眉间踌躇,欲语还休,便知他心中有事,便开口说道:“大丈夫行事果决,当断则断,怎得今天还做这小女儿姿态?若是有事大可与为师明言。”
张离微微酝酿了下,说道:“徒弟确有一事,想求师傅帮忙,便是关于这新军选拔之事。”
“你想参加军中比武?”
张离点头称是,眼看师傅双眉逐渐紧锁,心中不由忐忑,轻声问道:“此事令师傅很为难吗?徒儿也知此事让师傅为我徇私,自是大大的不该,只是徒儿想借这军中比武之机,检验自身所学,还望师傅成全。”
“非是因为举荐你而为难,按理来说,以你现今所学,取得入围资格,参加比武,已是绰绰有余,所谓:举贤不避亲,为师自是该为你举荐。”
听到此处,张离心中暗暗高兴,谁知洪天赐突然又话锋一转:“只是此次军中比武,是为了奋通营选拔军士,为师还是不愿意让你参与。”
见张离脸上笑容僵硬,叹了口气说道:“你在军中职位低微,原是不知道这个中内情,你莫看军中行文说的漂亮,但你入这奋勇营,却是大大的不妥。”
张离奇道:“徒儿也是今日听营中几位大哥说起,才知军中比武与这奋勇营一事,但不知这奋勇营不妥之处在哪?”
洪天赐听他有此一问,脸色不禁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此乃鸡鸣狗盗之军尔。”
见张离一脸疑问,便又接着道:“此等腌臜之事本不愿让你知道,也不想你参与,但你既是如此心热,就算我不与你说,日后你自也会知晓,也罢,我就将此次军中比武的来龙去脉说与你听,但此事尚为军中机密,你切不可出去张扬。”
“徒儿省得轻重。”
洪天赐见他应的郑重,当下不再犹豫,便将当初王术如何面受机宜,令其组建新军,又是如何升帐军议定夺,一一说与张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