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小石镇都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
初晴。
“乡试你报名了吗?”
刚好只够两人并排行走的田埂上,易安和魏冲两人缓步走着。
易安点点头,算是回答了魏冲的问题。
魏冲笑起来脸上的肥肉都凑到了一起,道:“我也报名了。”
“你?”易安有些惊讶。“你爹知道吗?”
魏冲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知道,我爹听说我要参加乡试高兴得不得了,说是让我去见见世面也好。”
易安的脸色突然有些落寞,道:“是啊,你只是见见世面。可对于我来说,可能是我唯一的出路了。”
魏冲沉默。
科举考试对于衣食无忧的人来说都不是必须要参加的,如果能在科举考试中拿到好的名次,自然是锦上添花。可对于很多穷苦人家的人来说,科举考试或许是他们唯一能改变自己命运的途径了。因为科举考试的成绩评定是四个国家公认的,也就是说在南汐国中举,在另外三个国家也同样受用。
易安无父无母,被阿婆一手拉扯大,自然是属于穷苦人家。虽然从未抱怨过什么,但易安内心深处的自卑,还是常常显示出来。
魏冲自然知道易安在想什么,感叹道:“其实我爹也是真的希望我能考好的。他虽然当了个小财主,但这一生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读书了。如今,只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嘿。那边不是小池村那俩读书的傻小子吗。”
远处田里,三五个少年裤腿挽得老高,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又是小鱼村的。”易安低声道。
魏冲点点头,面向那些少年,把易安护在了身后。
每个国家都城管理着其他城池,每座城池都管理着附近的镇子,每座小镇又管理着附近的小村庄,而小村庄与小村庄之间则是由一块块田地隔开,而这些田地两个村庄都有份。
小池村和小鱼村就是这样的关系。
“你们要如何?”魏冲看着那几个少年。
两个村子相邻,孩子们之间的关系可从来都不算友好。
“魏大少爷这么紧张干甚,我们只是想看看读书人长什么样子。”
魏冲冷哼一声:“现在你们看到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和你们没差别。”
嗤——
一阵轻微的声音传来,易安隐约感觉不妙,连忙回头朝声音来处看去。
“小心!”
易安大声喊着,但却为时已晚。
一条棕色的长蛇已经挂在了魏冲的腿上,魏冲只觉腿部突然发麻,隐约传来疼痛。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那几个小鱼村的少年,连忙惊慌的跑开了。
易安的脸色却无比冷静,仔细回忆着书上所写的应对之法。
几乎只用了数息的反应时间,易安便弯下腰一只手握住棕蛇的七寸处,另一只手捏住它的头,把蛇的嘴巴捏开,不让它闭上。
随即起身,在松开握着蛇头的手的同时,另一只手握着蛇七寸处快速的甩了起来,足足甩了十几圈,确认棕蛇已经晕头转向了,易安这才将其远远的抛了出去。
一般而言,这田里就算有蛇也不会随意咬人的,想必这条蛇是被那小鱼村的几个少年走过来的动静所惊动,这才主动出击。
“魏冲,你怎么样。”易安做完这一切,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此时魏冲的双唇已经渐渐成了紫色,倒在地上不停冒着冷汗,刚刚那显然是条毒蛇。
易安环顾四周,除了那几个少年远去的背影,没有一个其他的人影。
咬咬牙,易安将魏冲背了起来,一路朝着镇上的方向跑去。
在此之前,易安绝对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魏冲有多胖?就算没有两个易安重,也得有一个半了,而如今易安是一路背着魏冲跑到了小石镇。
已是傍晚,镇上的店铺已经开始准备打烊。
易安来到医馆门口的时候,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准备关门。
“大夫且慢。”易安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男子一眼便瞧见了脸色异样的魏冲,立马开门,把易安两人让进了屋子。
“快,把他放在那边。”大夫指了指一旁角落的木床,便往里屋走去。
易安刚把魏冲放好,大夫便拿着一个木箱走了过来。
随着银针一根根插入魏冲的皮肤之中,只是片刻,大夫已经满头大汗。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魏冲的腿上、头上已经插满了银针。
大夫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毒已经止住了。”
易安连忙起身:“多谢大夫。”
大夫无力的摆摆手,道:“这种毒蛇名为障康,一般被它咬了的人不到一个时辰便会死去,所幸你将他送来的及时,否则,就算是神仙也难救了。”
“不过,这只是止住了毒的扩散,可毒还在体内。”不等易安说话,大夫又补充道。
“那要如何?”易安急忙问道。
大夫拿出一棵绿里泛黄的草药,递给易安道:“嚼碎后吐掉,然后把他的毒吸出来。”
易安依言嚼碎了草药之后把残渣吐出,随即一口一口把魏冲体内的毒血吸了出来。
没多久,吸出来的血就从黑色变成了红色,而易安的嘴唇也开始泛紫。
早在一旁准备着的大夫连忙递过来一碗清水道:“漱口。”
易安漱完口,大夫又递过来一根草药道:“嚼碎服下。”
按照大夫所说的做了之后,易安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休息了片刻,这才起身道:“劳烦大夫帮忙照顾一下他,我这便去通知他父亲。”
大夫摆摆手示意易安离开,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易安走了,回到村子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将魏冲的事情告诉魏冲的家里人之后,魏冲的父母立马就往镇上赶去了,易安这才回去休息。
……
转眼间,已是乡试之期。
易安站在镇衙门门前,熙熙攘攘足有近百人,但却没有魏冲。
魏冲在中毒之后第四天才醒过来,第十天才勉强下床行动,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这阵子一直在静养,如今还未完全康复。这样的情况魏父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还来参加可有可无的乡试。
于是只得在易安出村之前,祝他好运。
来参加乡试的人中,大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也有少数已经一把胡子的老头。很多人考了一辈子的乡试也没能更进一步,但依然坚持年年参加,只是,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了。
这或许是大多数人的情况。
人群之中,像易安这样才刚过十岁就来参加乡试的人简直是少之又少,而在这凤毛麟角的三四人之中,一个少女显得特别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