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婶望着远方,脸上的神情突然静穆,好一会儿才说话,“我找他,不是靠眼睛,都是靠鼻子。”
连巫婶都识破不了他的隐形术,让我更加担忧。
我怕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是不是该在计划开始前布置好一切身后事啊?
对了,我的肉身在哪儿?
我的肉身现在是昏迷状态,正躺在我日日夜夜工作的地方,13床,就是我。
瞧瞧,这数字也这么不吉利。
两个小护士站在我的病床前,在工作记录上写完什么,望着我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高医生是怎么回事,说她昏迷了吧,又像是睡着,说她睡着了吧,喊也喊不醒。”
“是啊,真奇怪,尿液血液检查都做了,一切正常。”
额,还真怀疑我被下药了?她们不会也打听了为什么吧?都怪万生,扯什么理由不好,扯这么瞎的理由,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一个护士打开工作记录确认了一遍,“高医生除了有点心律不齐,各项机体功能十分正常,也许心律不齐是偶发性的,再做一次也没什么。”
乖乖,真舍得对我做身体检查,检查费用不会记在我账上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岂不是也对我做了头部CT?
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另一个护士接道:“是啊,脑部CT也做了,连钙化点都没发现一个。”
醒不过来医生也会考虑是不是脑部受伤,如果曾经受过伤出血之后吸收会形成钙化点,如果是一二十年前受过伤都能通过钙化点看出来,小护士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仅没有现在受伤的痕迹,连以前受伤的痕迹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对我为什么不醒十分不解。
她们不知道人的魂魄会离开身体,自然不理解我为什么无缘无故昏迷。
上一刻我还在得意,下一刻我就和她们一样困惑了。
为什么我不回魂呢?
我不是没短暂地昏迷过,第一次与徐娘交锋失血过多昏迷过,那时候我都没像现在这样出魂,为什么我现在一直是游魂,在我的肉身跟前都不能回去呢?
如果说我的体质是谁都能上的特殊体质,那么我躺上去应该能醒过来吧,可是我试了很多次,甚至试了很多种姿势,我无法上我自己的身。
我甚至能确定,现在也没有别的游魂能上我的身,不然我早就醒过来了啊!
这个重大的发现让我陷入了恐慌,我从未想过,我也有回不了魂的时候。
那可怎么办?
我原地转了十几个圈圈,念头一转,来到太平间,我要告诉万生这个令人崩溃的消息!
“你回不去了?”他先是惊讶了一瞬,然后面色恢复如常,“会不会是有什么心结待解?”
心结?对啊,游魂回魂的前提不就是解开心结么!
我的心结是什么?
我回想我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当时对闫佳敏咬牙切齿,是她诱骗了我,难道我的心结在她那里?她很可恶的在最后时刻才告诉我她是主犯,她自己选择了成为一只鬼,我奈何不了她,即便那样,当时我也在想,一定要将她绳之于法。
对,我的心结肯定是这个!毕竟我昏迷发生的时间就在她离开我身体的那一瞬。
我要去找廖警官。
在我的念头刚起的一瞬间,万生抓住我的手臂,问了一句,“你去哪里?”
话音一落,我们已经换了地点,在许昌出租屋附近的荒山脚下,万生环视一圈周遭,问我:“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廖警官正从荒山下来,他取下手上的白手套,走到自己的车旁,从车窗探进身子,拿了一瓶水,咕咚咕咚就灌了半瓶下去。
“我上次和廖警官来挖过一次尸体,你告诉他许昌被分尸扔在这荒山,他又没有理由上报上去搞张军令大张旗鼓封锁荒山来找,你说的很有道理,他只有自己先来找线索,找到了线索将这一切都说成自己的推想,这不就说得通了?”
“你对他了解得可真够深的啊。”万生的这句话我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
汪!汪!汪!
突然一只凶神恶熬的狗冲过来朝着我们的方向狂吠,我吓得一下子跳到万生身上去了!
我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跳起来,双腿紧紧地夹在他的腰间,双臂将他的脖子勾住,脸深深地埋下去,“吓死我了!”
身子忍不住颤抖,鼻子喘着粗气。
“搞笑。”万生嗤了一声,“你现在是鬼魂,有怕一只狗的道理吗?”
额,对啊!“我……一下子没想起来。”
“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完成得这么出色,我给99分,还有一分不给了,免得你骄傲。”
我尴尬地从他身上下来,没敢看他。
他说,“这里野狗不少,上次你来挖尸体不会也往廖警官身上跳过吧?”
“怎么会!他可体贴了,哪里还等我自己跳,下车的时候他就在车门前蹲着了,背着我上山,背着我挖尸……”
他知道我在扯谎瞎说,还一本正经地接下去,“人民公仆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那只凶神恶煞的野狗在这里狂叫一阵,被廖警官一个空瓶子赶走了。
廖警官歇了一会儿,又继续在山周围仔细寻找。
我想,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许昌死到现在有两个月了吧,要找尸体是不可能的,尸骨还差不多。
想到这里,我突然眼前一亮。
我看见刚才冲着我们狂吠的那只野狗,现在正安静地坐在一个洞穴边,洞穴是在荒山脚下扒出来的,周围有一堆茂盛的野草,一部分被压扁,想必这就是这只野狗的窝了,在压扁的野草深处,有一块组织比较大的骨头。
正是这个骨头,让我的瞳孔放大。
这不是动物的骨头,这是人的骨头!如果这是颅骨,人的颅骨倒是非常好辨认,说不定村民早就认出来报警了,这块骨头是一般人看不出来的椎骨。
人的椎骨和动物的椎骨是有区别的,人的颈椎较小,椎体横径大于纵径,关节面与关节突不发达,椎孔与动物相比较大,我敢肯定,这只野狗身旁的那块骨头十有八九是许昌的!
“怎么告诉廖警官呢?”我眉心拧成一团,试了叫喊,拍打,拦路等各种方法,可是都没有用。
廖警官一样只感觉到一点点阴气,这点阴气引起了他的警觉,却不能让他发现那块椎骨。
“万生,你也想个办法啊,不然你上傻万生的身跑来告诉他?”
“应该不用,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警官,这点嗅觉还是有的。”他一直淡定地看着廖警官的反应,说这句话的时候,廖警官正向那只野狗走过去。
野狗那会儿冲到他身边狂吠,这会儿又十分乖的坐在这堆野草上看着他。
这就是万生说的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警官的嗅觉吧。
他不一定要知道人的椎骨和动物的椎骨的区别,光是知道许昌被分尸扔掉,在发现这块骨头就足以让他浑身的触角都伸出来。
廖警官半蹲在那里,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捡起那块骨头,他皱着眉头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从身上掏出一个大的透明袋子,小心地将骨头装进去。
我开心地合掌一击,“对了!拿去检验一下DNA就知道了!”
万生问我:“能从这骨头上检测出DNA吗?”
我说:“骨骼DNA检验虽然很难,但不是完全没办法检验,只是稍微难了一点而已。”
廖警官将这块骨头带回刑侦大队法医检验鉴定中心,提取出DNA的信息还需要等待,他申请了这个检验作为加急项,即便这样,也还是需要等待。
“明天结果才会出来,”万生问我:“你不会在这儿一直陪着他等吧?”
“不然呢?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干啥。”
沉默了一会儿,万生说:“不如出去走走。”
“去哪儿?”
他抓住我的手,既然他有目的地,我便什么念头都不起。
一眨眼的功夫,我们换了时空。
“哇!”眼前的景象让我情不自禁低呼出来,“好美!”
天地间,一片绚烂的黄,远处水面上的太阳温暖而不刺眼,晕染了整个世界,我眯起眼睛仔细看,哦不对,那是海!我兴奋地对着万生喊:“这是大海!”
一抬头,看见头顶奇特造型的木屋,脚下,是细软的黄沙。此时此刻,简直感觉自己不是在人世间,这奇妙幻境像不是人间。
“这是哪里?”
“新西兰。”
“什么?”
我们一瞬间竟然飞过大洋,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太神奇了!
万生在沙滩上坐下,身子微微后仰,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海平面,脸上沐浴着亮澄澄的光,“这里的落日很美妙,别辜负了这天地盛景。”
对哦,要好好欣赏,好好感受。我的心也平静下来,随着他并排坐在沙滩上,双臂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微笑着看着日头,看着它一点点沉下去,本来明艳艳的海天一色的黄渐渐地失去了浓度,越来越稀薄,直到——直到夜幕披盖下来。
我不知道我俩静静地坐了多久,我感觉心从未这么震撼而又平静过。
犹有余味在心头。我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他回答得波澜不惊,“应该以前来过吧。”
“你说昏迷之前?”应该是,不然他怎么会念头转到这个地方呢,像我这种从来没来过的,就算脑中念头转得打了结也想不到这样的地方啊。
“天黑了。”我伸了个懒腰。
伸出去的手被他的手抓住,他说:“还可以接着看。”
“嗯?”我发怔的一瞬间,我们又换了个地方。视线所及之处,宛如在看一部大片,俯瞰这城市,这城市的建筑剪影真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