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群熙熙攘攘,完全不同于在新西兰海边天地万籁俱寂的景象,很多人举着手机摄像机记录这眼中能看到的奇景,我也随着人们的惊呼而欢欣起来。
“这是哪里?”我提高了声音问万生,他依旧抓着我的手,目视前方,一脸平静,“东京。”
哇哦。我窃喜。
落日如火,天空中布满团团云彩,如这繁华的都市那般绚丽热闹,天色变幻间,华灯初上,在我们脚下点亮满城星火。
我指着前方灯火通明辉煌惹眼的建筑问万生,“那是什么地方?”
“东京铁塔。”
哇哦,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我听过歌词有叫做东京铁塔的幸福,至于是何种幸福,为什么幸福我一点都不知道,看着这景象,想着幸福二字就已经觉得非常幸福了。
万生可真静得下心来,我看着这些落日,小心脏一次次被震撼,他竟然能平静如水。
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我随他来的地方都是他曾来过的地方,而我,从未来过。他是个讲究人,随身带着丝质的手帕,连看落日都挑一般人到不了的地方。在我看来是做作浮夸的事,在他心中却如吃饭喝水那样是深入骨髓不自觉的习惯。
“你看什么?”他没看我,却知道我在偷瞄他。
我赶紧目视前方,隐藏掉脸上的笑意,抿了抿嘴,“我也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懒懒地嗯了一声,我念头一转,带他到了天涯海角。
我曾经在这里见过很美的日落,因为这里的名字,和这里有关的很多故事,将我的记忆越渡越美,一直让我念念不忘。
万生看了一眼周遭环境,问我:“这是三亚?”
我有些汗,抽了一下手,“我们还是……回去吧。”
今天这里竟然没有日落,怎么就是个阴雨天,海天之间,灰蒙蒙的。瞧瞧这沙滩,跟万生带我去的新西兰的沙滩完全没得比。也许是游人太多了,沙滩的沙被踩得很凌乱,还能看到空的乱扔的矿泉水瓶。
我将我记忆中最好的地方拿出来,却显得这么寒酸。
万生拽紧我的手,“没有落日看,那在这里随便走走吧。”
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我的尴尬,不过也还好,他没有嘲笑我。
我任由他牵着,跟着他慢慢走在沙滩上,前面两对情侣在互相拍照片,即便是阴雨天,也不妨碍他们玩得开心,他们一次次蹦起来,拍各种搞怪的凌空照。
我和万生停下来看着他们,这是两对年轻的学生情侣,充满活力,我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看到他们拍照发生的件件囧事,笑到肚子痛。
我学给万生看,万生也忍不住别过脸去笑。
我们在海边一直走到天黑麻麻。
“天黑了。”我说,“想到刚才看到的两处日落,真的震撼到我了,这里我们下次天晴的时候再来吧,找个好的眺望点,一点也不输国外。”
万生侧过头看着我,“你还意犹未尽?”
“嗯,”我用力地点头,“下次我们再来一次。”
“那就再去看看日落。”
“还有得看?”
他重新握紧我的手,念头一转,我们到了一个令人神清气爽的地方。
好多精致的白房子,蓝色的窗户,蓝色的房顶,还有远处蓝色的港湾,我脱口而出,“希腊!爱琴海!”
这是我只在很多杂志上看到的童话一般的美景啊,临海断崖上连绵蜿蜒如迷宫一样伫立的白房子,造型独特而辨识度奇高,连我这种土包子见过一次都忘不了,我没想到我有朝一日只用转个念头就能到这地方!
这里的日落不同于前两处,这里举目望去都是画景,让人心境悠然如痴如醉的画景。
我们找了快大石头坐下,我问万生:“你怎么会喜欢看日落的?”一般人不都是喜欢看日出的么,日出让人激动,日落让人平静,年轻人,总归喜欢激情的多。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你知道,悲伤的人喜欢看日落。”
万生淡淡地说出这句话,那么轻易地就击中了我的心房。
他的语气和神情越是淡如清风,越将我的心撞击得狠。
我竟然想像出他在某一天,一个人孤独地跟着时区追逐,一次又一次地看日落,他的背影那么孤独和难过。
看着他,我的目光忧伤起来,突然又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以后别一声不响地就把自己的身体借给别人用,谁上了你的身你也要讲给我听。”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你就这么死了,还得换个人查我的身份。”
在他没遇到我之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就这么孤零零地游荡在世上,还不能活成自己,该有多么孤独和难过。
遇到我之后,我承诺过要帮他找到自己,却什么忙也没帮上,我能做的太有限,可他依然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点点希望。
就在我的眼眶不知不觉地泛起雾水的时候,万生突然侧过头看着我,黑漆漆的眸中晕开了笑意,“《小王子》里是不是有这么一句?”
什么,小王子?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我差点因为怜悯他而自责而落泪,原来他在故意浪费我的感情。我吸吸鼻子,“好冷啊,是不是夜风吹多了要感冒……”
“游魂是不会感冒的。”
“那什么,廖警官应该拿到DNA的检验结果了吧,我们回去看看吧。”
他的手覆盖上我的手,我身子一怔。
“你转念吧,我跟着你。”他说。
……
我们到警察局的时候,廖警官已经拿到了DNA的比对结果,上报上去,得了搜寻令,警察局一阵忙碌,这是要出动警力去荒山找尸骨了。
万生略带忧虑地说:“如果找到了完整的一副尸骨,顶多也只证明许昌死了,根本无法界定他是在绑架案之前死的还是之后死的,也无法证明他没有杀害小学生。”
我表示赞同:“是啊,只能证明他死了,并且是他杀。根本不能证明他就是闫佳敏杀的。”我也在为这个苦恼,到底该怎么让闫佳敏的罪行被揭发出来呢?即便她死了,我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万生问我:“她上你的身的时候,你还知道她的一些什么别的事吗?”
我仔细想了想,“她花过赎金!”
她是在一个菜园子里挖出来的赎金,当时只拿了一部分,那里还有证据!
我开心地对万生说:“我们去找找菜园子,证明那个地方是闫佳敏埋的东西!”
万生则冷静地问我:“你去,还是我去?”
我脸上的笑垮了下来。我们两个游魂,我没办法去,他即便上了傻万生的身,也没道理去啊。
我无奈:“只有告诉廖警官这件事了。他去最合适。”
不过,顶着傻万生的脸去找廖警官,这件事在外人看来也不正常,我强调:“你别亲自出面找他,打个电话过去吧。”
万生不知道廖警官的手机号,只能打到警察局找他,警察局的人再把电话告诉他,打通了电话,廖警官正在荒山处找尸骨,他接起电话问:“哪位?”
万生按的是免提键,他看了一眼虚空处的我,说:“是我,太平间的小万。”
那头的廖警官明显在找适合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吗?”
万生将赃款所在的那个菜园子的地点告诉了廖警官,让他去查看,若能找到闫佳敏与赃款的联系最好。
廖警官没有说别的什么话,只问了一句:“如果我要找你,去哪里找你比较方便?”
找到许昌的尸骨,已经让廖警官有点相信万生了,现在他又告诉了他这么大一个线索,廖警官肯定有很多想问的。
得找个根据点才好议事。
我们游魂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是跟廖警官沟通,就非万生不可了。
万生自己决定了一个地点,竟然是我家。
他有我家的钥匙,乔装一番去我家也很有经验,关键我租的地方没有认识他的人,小区不像他和老万师傅所在的老楼房,邻里之间来往的几率为零,没有人会在意他。
等等,我想起我利开家的时候家里一团乱,还没有收拾!
最后离开的时候是闫佳敏在我身上的时候,她打扮了一天,将我家翻得乱七八糟,连没吃完的外卖都没扔!更别说试来试去扔的到处都是的内衣了!廖警官第一次去我家就让他看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吗?
“拜托你,帮我收拾一下好不好?”我只有双手作揖,拜托万生了。
万生自然是不愿意做这种事,“如果地方不合适,那就不要见面聊了。”
“别——”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不能上别人的身,想解开心结,只有通过你与尘世的人接触了,你如果不帮我,我就永远都回不了魂了……”
我知道我有点无耻,可是没有办法,他是我通往人世的唯一窗口。
他也应该这样赖着我才对,只有我最了解他最靠近他,他要找到自己的身份,应该比我更厚脸皮地缠着我才是。
怎么有种我俩相依为命的感觉……
没得到万生肯定的回答,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帮我收拾的。
荒山那里,警方果真没将散落的尸骨找全,但是经过法医的拼接,已经捡回了大部分身体,闫佳敏一个弱女子能将身材高大的许昌杀死本就十分不可能,她竟然还能将他分尸,尸体用菜刀剁肯定是分不了的,法医的结论是,用电锯锯的。
太残忍了,好歹相爱一场,为什么就不能留个全尸。
这个女人,得多心狠才能干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