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发生的例银事件,并没有对我们母女或者是三号楼造成任何的不良影响,徐秀仪不但没有追究此事,反而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令我总有种平静外表下暗流涌动的错觉,可这些事情并没有影响我在每个夜晚如同幽灵潜伏在角落中观察慕容府的每一个人,因为我必须弄清楚是谁安排的车祸事件,我必须为慕容子夏报了这个血海深仇。
整整三日的潜伏,终于让我发现帐房的曾管事在半夜三更偷偷溜出了慕容府,原本有些混沌的神智立刻精神几分,我放下望远镜,随手披上外套就如夜猫子般悄悄溜出了三号楼。
翻越慕容府的围墙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加上早已准备好的索绳,我很快就追上了鬼鬼祟祟的曾管事,因前方战事吃紧,望城最近过了子夜就会宵禁,所以街上并没有行人,这样比较方便我的跟踪。
夜色很浓,更深露重,我裹紧了黑色羊毛大衣,保持着距离一路跟随,路上还得小心避开城内巡逻的士兵,行程堪称龟速。
曾管事倒也警惕,路上一直在东张西望,谨慎小心,我尽量贴着墙面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潜伏一直是我们的必备功课,这些年并没有退步半分。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他终于停在城北一处比较密集的民舍巷子周围,探头探脑了许久才轻轻叩响了一处半旧宅院的房门。
从门后探出个黑漆漆的脑袋左顾右盼了一阵才将他拉进去,当门关上之后我才走上前将门牌号仔细看清楚,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入了黑暗当中。
一个回笼觉补下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我被温暖的阳光笼罩正觉得无比舒适的时候,就听见一串密集的脚步声从楼下急步而来,紫苏既焦急又兴奋的声音透过结实的房门缝隙穿透而入,直撞我的耳膜令我瞬间清醒。
“七小姐,你快起来,听说段少爷到望城来了,马上就要到咱们家了呢。”
段少爷?我的思绪在大脑内短暂过滤后,终于意识到“段少爷”是谁,不就是慕容子夏指腹为婚的未来老公嘛。
立刻翻身坐起,我一想起正是因为这个“便宜老公”才会导致慕容子夏遭遇车祸身亡,心中便如同燃起熊熊烈焰,一发不可收拾。
今日难得是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我闻着金桂的扑鼻香气,脚步略显轻快。远远却瞧见二号洋楼的阳台上聚着一堆人正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微微仰头看去,原来是五姨太的双胞胎女儿慕容迎春和慕容秋枫,她俩正在交头接耳,看向我的目光充满凉薄的气息,眼中的鄙夷十分明显。
她们大概以为我又和从前一样,听到段清墨的名字便如老鼠见了猫,不顾一切也要扑上去追在他身后跑。
我挑了挑眉,不怎么客气的扫了他们一眼,眼神充满警告。
但很显然,她们并没有将我的警告当一回事,慕容迎春脸上更是露出个冷冷的、充满嘲讽的笑容,而我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加快步伐朝主楼走去。
远远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外,忠伯健步如飞的赶出去迎接,我因为不想同主楼的人照面,就站在左侧绿化带的水泥路中间淡淡望着门口,瞳孔内出现那个挺拔如竹,面容却略显清瘦的少年时,我心中还是略带惊讶的。
段清墨看起来白净斯文,长眉几乎入鬓,因为肤色过于白皙,反而衬得黑眉如箭,双瞳也漆黑的如同泼了墨般,几乎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几分。
他穿着套比较复古的格子西装,剪裁得体的衣服衬得他那双大长腿格外吸睛,浑身上下也透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严格来说,他看起来更像位大学生,而不是军阀世家出身,已经上过战场,杀过无数对手的少帅。
我虽然在原身的记忆里见过他,却也只是远远的观望,又或是在少年时代,他随着母亲来慕容府串门的时候碰过几面,但他那时就一幅清高孤傲的模样,人小鬼大,对谁都爱搭不理,对我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疏离。
少年人的心性大抵如此,可惜那时的慕容子夏并不知道越是纠缠越是将他推的更远,她不断痴缠的结果只会让段清墨愈发不想理她,更加不想履行这段被父母一手包办的封建加政治联姻了。
我正在思忖时,就听身后传来少年熟悉却略带怒意的声音,“怎么?听说你的情郎到了望城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跑来迎接?看来上次的教训对你还是不够深刻,否则你怎么还是这般不知廉耻与矜持为何物呢?”
听出来是慕容令的声音,我微微挑眉,回头时眼神充满促狭的问,“似乎你比我还要紧张段清墨的到来吧?莫不是你也看上他了?”
“你……胡说八道!口没遮拦,到底还有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自觉了?”慕容令被我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我很开心的瞟他一眼,哼着小曲沿着水泥路面,闻着两旁的金桂香味悠然朝大门处靠近。
段清墨此时已经进了主楼,他随行的副官却没有进去,而是肃手侯在院子的桂花树下静静等待,这是个同样眉目清秀但略显刚气不足的少年,肤色没有段清墨那样白,笑起来却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呈现出来,很有阳光的气息。
我站在一棵比较粗壮的金桂树下静静望着他,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做明啸,因为是段家养大的孩子,所以自幼就跟随段清墨入学从军,对他一直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我的目光闪了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段清墨今日来到望城所为何事?难道单纯因为路过才来串门?他来了之后直接进入主楼,难道是为了探望受伤的慕容衡?可慕容衡一直对外封锁消息,并未向任何人提及养伤的事,就连慕容家的许多人都不知道他回来了,段清墨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由想起昨晚那个鬼鬼祟祟的曾管事,他会不会就是外人埋伏在慕容家的眼线?若真是眼线,又是谁的眼线?唐氏还是段氏?
正陷入思绪中的我突然听见主楼门口传来一阵寒喧声,声音由远及近,显然是段清墨已经出来了。我伸手从怀里摸出块怀表看了看时间,他进去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难道真的只是过门拜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