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四爷住进了医院,这每天的三餐都是我去送。下午三点是集中探视的时间,今天正好是周六不上班。下午我不到两点就去了医院,准备三点的时候去看一眼老人家。
谁知,差不多两点的时候表姐一个微信说,今天她五舅来医院,说是已经在路上了。表姐的五舅,刘文顺,我的五叔,那个离开家乡的人。说实话,听到这个人要来医院,我还是有点小小的吃惊的。毕竟听姑妈说,在电话里他可是找了个要浇玉米地的理由不来的。
刚寻思待会要怎么面对这个来自北边的人的时候,我的电话突然想起来了:“老姐,怎么了?有啥事?”接通电话后问道。
“今天下午我跟老板娘请了一个假,想去医院来看看咱四爷爷,你跟我说一下咱四爷爷在哪个楼层,我去看看。”
“正好,我也在医院呢。你到的时候告诉我,我下去接你。”
“好的。”
来电话的是我亲姐姐刘春玲,是打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姐姐比我大一岁,是由我的老父亲一手带大的。打小我们俩就睡在一个大炕上。老父亲睡在在中间,姐姐睡在父亲的左边,我就睡在父亲的右边。
自打刘文顺离开这个家后就没有尽过当父亲的责任,姐姐还小的时候他就丢下了姐姐,在我眼里真是配不上“父亲”这两个字。刘文顺,读过书的人,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但就是这么一个知识分子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姐姐刚出生后不久,他毅然回了北部盐场,并且没过多久,他在那里跟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好上了。那时候那个那个女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就这样,在我们老刘家的关系谱上,我多了一个外姓五婶儿,我亲姐多了一个后妈,并且我们俩还多了一个外姓的哥哥跟姐姐。后来我那个所谓的外姓姐姐改了我们老刘的姓,这个姐姐也是小时候见过五六次面的,小时候在一起玩的时候还是不错的。至于那个外姓哥哥,我是一直都没有见过面,曾经一度我甚至以为这个人是凭空捏造的。
在我跟姐姐成长的过程当中,刘文顺每年都会来家两趟看看。每次来的时候都带一些哄孩子的零食,小时候不懂事,我跟姐姐往往就被这些没见过的零食深深吸引。像是什么蜜三刀、火腿肠、山楂片、娃哈哈AD钙奶等,这些在九十年代在我们农村老家别说吃到,就是村里的小卖部都不见得有。除此之外,每次来都会给父亲带两百元钱,作为我姐姐的生活费。一年来两次,一年到头给的不足五百元。
可以看出,刘文顺在北部盐场那里赚钱了。
就在回想小时候的记忆时,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是表姐发来的微信:“俺五舅已经到医院大门口了,我把你电话号码给他了,他待会可能给你打电话,你去接接他,他可能找不到路。”
读完消息,还没等我放下手机,一串陌生号码打来了。
电话大概响了几秒,我按上接通键:“喂五叔,你们到了是吧?”我故作笑脸逢迎般的语气让我自己也感到恶心。
“啊,是啊,我们在医院北门这里,你下来吧接接我们。”
“好,等一下吧,我马上下去。”
医院的来往的人很多,重症监护室在五楼,这栋楼配置着五部电梯都不够用。平常我来医院都是火急火燎的赶电梯,而这下去的一汤我丝毫没在意电梯运行的有多慢,甚至开了电梯门我都懒得去挤。
过了几分钟,我缓缓走出住院部的大楼,走到医院北门口,远远就望见了一个满头银灰色头发,身穿老式薄衬褂西裤和一双布鞋,一米七的个子,比较消瘦的老人,他左手还掐着一根烟。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白色短袖身高一米八,肤色黝黑的中年大汉,同样手里掐着一根烟。
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就是刘文顺,我的五叔。而他身边的壮汉我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就是我北边外姓的哥哥。
我凝着脸,快速向他们走去。
到他们面前时,我又是摆出一副客气的态度:“五叔、哥哥。”见人先称呼,这是老父亲一直教育我的。
“嗯!”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答应着,随后他们就将手里的烟掐灭跟我去了住院部。路上我简单跟他俩说了我四爷的情况。
既然刘文顺来了,那么三点的探视自然而然地就是他进去了。毕竟重症监护室在探视的时候,每个病床只允许一位家属进入。
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等候的时候,我们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其实我压根也不想说话。而我那所谓的哥哥却是坐的远远的独自把玩着手机。
此时监护室门外已经是人头攒动,但是我感觉我们周围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想想上次跟他见面还是在好几年前我姐的结婚典礼上,他是我姐姐的爸爸自然要回老家。
我姐结婚的时候,本该是喜事,我却跟刘文顺大吵了一架。
为了打破僵局,我就去旁边的自助饮料贩卖机上买了两瓶水递给了他还有那个哥哥。我自己喝我带着的保温杯里的热水。
他接过水,还没待我坐下,他就开口了。开口的话题就是关于我有没有谈对象的问题。他振振有词,犹如一位老师在对一名学生说教。
他说我们家这的个情况,没车没房,家里又是那个样子,让我不要要求太高,找一个不嫌弃我们家的,最好是找一个家里是两个女孩子的。
他的意思我懂,是想让我们入赘到女方,只要女方不嫌弃我就没有选择权。
听罢他的说教,我一语不发,心里暗想:“我可没有你这么出息,倒贴给别人,家也不顾了。”
我熬过了跟他独处的艰难时光,下午三点监护室的大门打开。
护士推着小车,从一床的家属开始叫号,并给每一位要进入里面的家属分发消毒过的帽子、大褂、鞋套。
叫到二床的时候,我连忙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帽子衣服等,打开包装袋。一边给刘文顺穿着一边跟他说我四爷在最里面的角落的病床上,还跟他说我四爷现在能睁眼认清人儿,你跟他多说说话等等。
其实进去以后,也说不了太多话,毕竟我四爷的情况他还没法表达清楚。
刘文顺进去以后,我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静静的等待,再看看四周,那个哥哥也不在了,不知道去哪了。
没几分钟,我手机突然响了,是我老姐。我接通电话,老姐让我去接一下她。
我丝毫没有迟疑,赶紧下楼,电梯没来就直接走的楼梯,刚出楼梯口就碰到了我姐刘春玲。
“姐,咱五叔今天也来了,人已经进去了。”我跟我姐说道。虽然刘文顺是我姐的父亲,可我从来不说有关父亲身份的词语,哪怕是对我姐姐说这个人的时候,也用叔叔这个称呼。打小就是这么称呼,从未改变过,以后也不会改变。
“那我是不是就没法进去了?”我姐急切地问道。我们打小跟四爷生活在一个天井大院,自然跟四爷的关系还是比较亲近些。虽然四爷跟我老父亲的态度很差,但是小时候四爷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跟姐姐。
来到五楼,我俩就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这时候那个哥哥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我估摸着刚才等待的时候太无聊可能回车上休息了吧。
我姐见了他也是出于礼貌性的叫了一声哥哥,再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