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禁深渊表面和普通的悬崖没什么区别,即使弟子不小心掉下去,也可以自己飞上来。只有祖师放阵,才显出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泛着紫色的昏光,流动着永生永罪的折磨。
鲁博鲁雄在将月燕推倒在地跪向申望祖师后就离开了。申望问她:“这儿就是永禁深渊,你看到了什么?”月燕不回。“起来说话。”
月燕抬头:“站着,要尽全力不让自己跪下,若是跪了,现在我也不是跪你。我这颗头离地多高,并没有多大区别。”
申望微微一笑说:“让你说你看到了什么,却答非所问。也罢,我带你去下去看看。”
月燕冷笑:“要杀我,还要去亲自看着,送行?您对死者可真是做足了和蔼!”说完,就自己跳下去,闭着眼,听着风声,等待提前到来的最后时刻。
申望见状也飞身下去揽住她,说:“死亡是解脱,是寂静和安宁。你睁开眼看看,这里是永生,是万年的孤寂与不灭,你若能熬过来,就能从这里出去。那时我多半不在了,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月燕在申望的推动下,霎时间就到了底部,这里像是一条河,更像是一口湖,不温不凉的水没有气味却散发着浑浊,这里的风,这里的光,都是粘稠的。申望一挥手,水底显出微光,隐约能看见大大小小的坑洼,那里每一个,都静静的待着一个人,像海藻不随水摆动,像光晕轮廓鲜明,像蜡像毛茸无光,像个人,像月燕现在这样,缓缓沉入水底,没了精与神。
恍惚中申望将她带出去,月燕从那沉寂中苏醒过来。她问:“那究竟是什么?”
申望回答她:“那是囚禁,是活着的寂静。他们和你差不多,都是因那个人喜好有别,便被打落在此,或许我们在外头欢乐不过一日,他们在里边就像煎熬过了百年。兴许到浮黎山倒,他们都不会再醒来。你听我讲个故事,我以前有个弟子叫尾螭(chi),当时天下大安,他便想去浮黎北边一处小山上歇息,一时兴起,伐木作亭,后来不知为何,竟被师弟罚在这里,我去见过,却解不了他的封印,活人像个尸体躺着,凄凉得很……我原以为是伐了树,后来知道是造了亭,浮黎之外便少有弟子在建屋铺路,不过也有,却不再追究。”
月燕想了:“我也是这般下场,倒是希望我下去了,浮黎能不要这么多规矩。”
申望拉住她:“你不用下去,这次有我,成化残暴,但我还是能保你安然无恙。只是无法在浮黎山上了。你得自己回家,我能送你几步。”
月燕问:“怎么送?”
申望带着月燕就飞上云端,放几团光华,看似凌厉,重重的打出一掌,却只是将月燕推出百里之外,眨眼间就出了山界,那守山的也不知什么情况,并未去拦。看着月燕远去,申望自得的笑了,戏要做足,没点儿前因,可不好直接出结果。
申仲已将韦霜华的血研究的透彻,这次他换了方向,研究自己的血,重新试药。
秋凉河畔,夏侯代昌只身飞上空中,不紧不慢往里深入,三名刺客和吕尤、紫夜潜在水底行进。雷郊的防卫手段就只这一种,嚓嚓的雷电在空中胡乱的闪。夏侯仗着身后有人,撑个护盾就敢到处跑。惊雷四起的时候是刺客行动的好时机,三人带着吕尤紫夜从水中冲起,低声提醒:“左前方大柳树后一里。夏侯开始向空中施法拖延时间。”
毕竟是厉害角色,夏侯在空中布下通鬼阵术佯攻,三名刺客速度极快,紫夜只能紧跟在后头,不多时就闪突到柳树后的地方,见到一个红头发穿着盔甲的人影。大后方的洪瑞自言自语:“发现魔物,耀光标记。”樊因施法:“飞行术强化。”那红头发的想隐遁逃走,却被洪瑞持续追踪,地面上的五人就像在大锅里追老鼠,一目了然。刺客叫道:“夏侯赶到东面拦截!”
几步飞身,三名刺客将红发魔怪围住,剩下三人也陆续赶到,吕尤祭起炽炎炮,大喊一声:“送你一炮壮壮胆!”双手发力,轰出一道火焰,这时突然现出一道白光,将火势抵挡,折返了路径,差点伤了紫夜。抬头看时,那魔物被白光笼罩,缓缓升起,这才看清,一身黄金盔甲,手里拿着个锤子。
一名刺客下令:“拦下他!”众人便立即施法作阵,吕尤毫不客气,九条火蛇直接放了出来,紫夜升上空中,撑起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夏侯结阵,真是活脱一张天罗地网!急得那红头魔怪手忙脚乱,正打算生擒了他,却不知从空中何处飞来一柄巨斧,斩断所有法术,砍在地上,让那魔怪得以逃窜。众人近前看去,那斧头又突然飞起来,转几圈便放出光刃无数,六人急忙退散开来,洪瑞慢了一点,急忙施法:“耀光,隐!”六人变得半透明,那斧头却飞向天边了无踪迹……
吕尤皱紧了眉头,念道:“这么久,来的竟然全是小喽啰!”
紫夜劝他:“我们不要恋战,这次来的任务是护卫营地修建,这里,我们等浮黎来干!”
一名刺客说:“他们也不敢打,我们也不敢,先撤退吧,把秋凉河两岸清理干净,省的被突袭,又耽误了大事。”
夏侯问:“大约一年后,这真的会是一场殊死之战吗?”
刺客答:“如果是,倾尽八州之力,也要赢得胜利!”
夏侯又问:“倾八州之力?若是青华也是这样呢?”
“那边不是挺安宁的吗?但愿不会……”
但愿不会……
随后无论用法炮如何在秋凉河“垦荒”般掠过,雷郊都像是睡着了一样。
月燕从浮黎下山,没有丧失法术,要回到随云州唐家,不过三四个时辰,她足足飞了两天。她走之前,唐家是她爷爷掌管,一路打听,十一年,爷爷还活着。她倒简单,回家坐上那个位子,就好。
那唐家锈红色的门她记得,小时候从一处门轴跑到另一处门轴,一个来回就会喘气;那门前二十丈的砖铺路她记得,九岁前从未走到过边界;到跟前来开门的两个仆人她记得,他们叫她小姐;那远处拐角的盘着头发穿着罗衫突然变得泪目的女人她记得,是她的亲娘,李婉……
月燕跑过去与自己的娘亲抱作一团,泣不成声……
她父亲唐理见到她时有些惊讶:“小燕?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月燕不知怎地,尴尬的笑笑,说:“算是学有所成,等不及剩下的几年了,急着回来,给唐家刮一场劲风。”
唐理纠结的很:“可是父亲还在,当时也是打算十五年的时候接你回来,如今……不如你先在唐家修炼几年,巩固巩固法力?”
月燕安慰道:“父亲不要担心,爷爷德高望重,唐家在他带领下繁荣鼎盛,相信我,我不会比爷爷差,会尽全力。”
唐理试着劝解:“可是那些长老不会同意你的。”
月燕很自信的笑着:“那些都是外系,我才不管他们,家族主事更迭,以能力居上。”
“你不先休息休息?”
月燕自顾出门去,回头说:“我不困,不累。”径直去唐家最核心的大院。
她爷爷见了,也是高兴,笑起来胡子颤抖着:“燕丫头,这么快就回来了!”
月燕笑着钻进爷爷唐问风的怀里,唐理赶过来,唐问风斥责道:“你这般闯进来,为了何事?竟敢连个通报都不说?”
唐理怯弱,答说:“无事,孩儿跑错了。”
唐问风责怪他:“一个心眼儿都长不全!出去!”
唐理跪安,出了小院子。月燕问道:“爷爷,我回来了,我们去拿下米家,好不好?”
唐问风想了想,摇头道:“不妥。”
月燕争辩:“爷爷,我可以代你打,如今我法力大有成就,打翻整个米家不是问题的!”
唐问风说:“这是大事,要先好好商榷,你回来一路劳累,先去洗个澡,睡一觉,听话,爷爷不会让你失望。”月燕只好乖乖去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