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桌上,罗母烧了几个素菜,煲了一锅肚丝汤,按着罗姒两人的口味,吃些酸的开胃,所以罗母做饭通常是些酸甜酸辣的,让人口齿生津,久久难以忘怀。
吃到一半,罗母问七岁的小弟弟:“穆卿,你吃好了吗?”
弟弟回答:“吃饱了。”
罗母说:“我带你去睡觉。”转头看着罗姒,“一会儿就过来。”
罗姒夹了一块里脊肉说:“不用了,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晚上出去玩,过会就走。”
罗母轻轻敲敲桌子:“在这儿等着我。”
罗穆卿叫嚷着:“我不困,我要和姐姐玩。”
罗母教导他:“你不如你姐姐,早点儿睡,明儿精神好,来。”
罗穆卿还是得听话去睡觉。罗母哄了他好一会儿,外头的罗姒坐不住,问起苏云小:“你说我娘找我们什么事啊?等这么久……”
苏云小倒是猜得出来,调侃道:“哼!多半是钱不够花了……”
罗姒抱怨着说:“这才几天啊,就逛逛五市街,还能把钱花完了?这地方能花多少钱?”
苏云小喝口水说:“那是,你都没估算过五市街总共能值多少钱,就差拿你家底全买下来了对吧?!你可长点心吧!”
正聊着,罗母过来坐下,罗姒倒是先认个错:“娘,我就是嘴馋嘛,明天,我就出去找点活计干干,把花出去的再挣回来!”
罗母倒是不相信她,充满关爱的鄙夷了罗姒,说:“你也总算是知道日子难过了。准备去干点啥活呢?”
罗姒想了想,没想出来,摇摇头,不知道。罗母收了笑容,问她:“你先老实交代,为什么惹罗姑母生气?!”
罗姒知道母亲不会不在意这件事,只是不曾想她真的会问,会责怪。争辩道:“此番下山与姑姑没有关系!”
“不打算回去了?你们又打算去哪?流亡?!”
苏云小没话说,罗姒也生闷气。罗母继续说教:“罗姒,我记得你走前给你说过,在山上有姑母,毕竟是主教,定能护你周全!你不必为她做什么事,也不用给她送什么东西,她不会要,也不需要!就算见了面,你不知道说几句好话,也没那个必要和姑母杠上吧?!浮黎山上不用出工,不用去市里交易,一切用度皆有人送到你们手上,你这都过的不耐烦?非要回来给我送聘礼钱?!你现在能生养了,不行就嫁吧。”
罗姒急了:“娘!您根本就不知道山上情况,你以为那几百弟子谁都安安生生?你以为山上就是那般平淡无奇?”
罗母打断她:“你总有理,那浮黎是天下至尊祖师在的地方,谁敢乱规矩?!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你犯下大错,又怎么会让罗姑母也对你如此气愤?!”
罗姒冷笑,要她命的正是那天下至尊,这世上最黑心的就是刽子手穿着锦衣华服被你曾经敬仰的亲昵的依赖的人顶礼膜拜,甚至你不能说出半句真相!“对,我的错,明天我想个好办法让你心安,不出去了,没那心情,有些困,我去睡了,娘你也去睡吧。”走到房门口,回头对罗母说:“你和罗花翎一样,又不一样,她管着十几人,也要守着上百人,你只管着我和穆卿,却只守着你自己。”苏云小也跟着进屋去,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是和罗姒一起经历过那些危难的人,此时却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为她们自己辩解,只好去陪着罗姒。
罗母见房门紧闭,依旧走过去,说:“我没有只守着自己,你是我女儿。罗姑母已经派人来了,你嫁了人,就是扎根在金汀州地里的萝卜,谁也拔不走。至少你还在我身边。明日我去请媒。”
明日不用你再费工夫了。今夜罗姒就带着苏云小趁夜色驾云而去。连罗花翎那么厉害的都指望不上,就不指望这个委屈的娘了。苏云小问她:“我们去哪啊?”
罗姒回答:“我也不知道,兴许,流亡吧。”
苏云小提议:“西冥州是浮黎山看管最松弛的地方,我们去那儿吧。”
罗姒不好意思地问苏云小:“你也是金汀的,有没有怪我让你不能回家?”
苏云小笑笑:“怪什么啊,我们现在对于祖师来说,不就是逃亡出来的吗,我家还没你家厉害呢,回去给他们罪受啊?别想了,先去西冥吧。我听说烛阴神兽就在五峰崖,点过灯可以祈福的!”
到了早上,罗母不见了两人,喊几声没人应,横心踹开门,屋里却是空空荡荡,心里也突然空空荡荡。转身叫道:“穆卿?”也没人应,罗母心急,跑到穆卿房里,孩子还睡的安详,罗母摇摇他:“穆卿,起来洗漱洗漱吃饭了。一会儿我给你梳头啊。”
浮黎山上,茂语私底下找到黄星,说:“你收拾一下,三天后主教安排你回去。虽然是你最看重的事实,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的半颗心,还在主教那儿,一整颗心就都得给主教。”
第二天,崔合派人传来消息。韦甫章接到,禀报成化祖师:“秋凉河水突然泛滥,冲毁堤坝,淹了一部分修建的兵营。崔合曾合众人之力冰封河面,并不奏效。看来雷郊里的魔,不仅法力高,头脑也不错。目前法炮还差很多,不知祖师可有应对之策?”
成化祖师低头沉思,说:“毁坏的建筑,自然要尽快修补,河水泛滥,就把两岸十里之内夷为平地,谁敢来犯,格杀勿论。韦甫章听令,点三名刺客,十名二级弟子前去支援,配十台滚雷炮,两台尘炮,二十台炽炎炮,二十台寒水炮,与崔合协力,打出天尊创世之祖的气势!另外,全山戒备,加紧炼化法炮,目前已是七月,明年六月,全面攻陷雷郊!以慰我天雷将韦荣英名!”
“弟子领命!”
韦甫章拿法炮倒不是难事,金天院里打算选五名,依旧是去过的静瑶司马平仓,还有行洁事两位师兄唐京吕尤,韦甫章又去了赋颐院,希望申望也派弟子助阵。
鱼申望这个时候拎得清,时常以韦荣自比,也在不断修炼,不过仅仅几月时间,对于几千年的人来说,顶多算是心里通彻了些,再无用处。他回给韦甫章说:“浮黎出征,赋颐院定当竭尽全力,不知甫章认为哪个弟子可行?”
韦甫章说:“上次夏侯代昌去过,比较有经验,甫章想,这次还是由他前往,其余四人,还请祖师推荐。”
申望数了数,说:“摩诛的弟子紫夜,你认为如何?”
韦甫章答话:“紫夜千年修为,是极好的人选。”
申望接着说:“鲁雄那里有个弟子,叫洪瑞,使得一手好光影术,迅捷无比。还有樊因,恢复能力不错。再找个,我身边的吧,谭康,脑子比较灵活,好使。我给你一道令牌,你去叫他们,这次,不会有危险吧?”
韦甫章接过令牌,说:“祖师放心,这次在雷郊外作战,有崔合接应,顺秋凉河下,能及时退出来,也方便救援,不会有危险。”
申望点点头:“那就好,你去吧,等你能带个好消息,缓缓我这几日的焦灼不安。”
韦甫章告退:“不负祖师所托,还请祖师不要太过忧心。甫章告辞。”
孟玉清已经确定了近期要送下山的人了。一个是赋颐院行礼事唐方志,影州内唐氏。茂语举荐的黄星,金天院行法事,西冥州外臧氏。漳州纪秉赋颐院行仪事,涂州姬流风,路察赋颐院行法事。他很谨慎,只有黄星和唐方志是他自己人,都是长生一派,却都是家族中极重要的人,其他三人,是祖师见过的,料定了申望不会疑心,但却都是州内平民。孟玉清叫来茂语,说:“你记得,路察这个女孩儿,是家里生父命数将至,即将赴死劫烟化。姬流风要趁机逃出去。纪秉你给他安排一场戏,说他法力尽失,不再适合修炼,故送回家去,如若罗花翎有阻拦,你让卫夫人打个掩护就好。唐方志要去影州取些东西,就——影州唐家有一把宝剑,叫什么来着?对了黑骨,让他去,只要出了山门就好。黄星的话,你去搞一堆废墟,做成炼仙炉的样子,说是她故意毁坏,遣返回家,也算给那一座炉子一个交代,绝了黄星回山的后路。”
茂语答应:“是,弟子记下了。”
孟玉清嘱托他:“记得分开送走,你懂我意思,别办傻事。”
“是。”
唐方志是首先拿到申望令牌的,没有令牌出山是会被看守的人抓回去的。他收拾好包一个包袱背着,驾云朝西南去。刚行不过几十里,算是看到外围的环山河,突然就有三个弟子追上来,喊着:“前边的人回去!不许出山!”唐方志只好停下,落在地上,等他们走近,拿出令牌说:“我有祖师令牌,此番下山为了去影州取黑骨宝剑。”
一人收了他的令牌,唐方志惊讶,那人说:“你这是申望祖师的令牌,成化祖师下令,除有他的令牌,其余山内山外人等一律不得进出。你若是赋颐院弟子,就去金天院跑一趟,领了祖师令牌,再来出山。”
唐方志自知不是他们三人对手,便纵云回去,找茂语商议。茂语带他去见孟玉清。孟玉清表示完全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管控了?申望祖师令牌都不行?茂语,这段时间金天院有没有什么事?你都好久没跟我说过了。”
茂语摇摇头:“金天院并无异动,我们在那边的熟人都没说过有什么事情。”
孟玉清叹口气:“唉,等我有空再去问问申望祖师,你去跟剩下的四人说清楚,让他们安心等着。”
“是。方志,我们先回去吧。”
唐方志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孟玉清过去拍拍他肩膀,说:“不想回就别回了,包袱都带着呢,在我这边先住下。没事,啊?”